上好的松木灵柩连夜被雾影和风影送到了瑞王府早已布置好的灵堂里,茗烟做为苏小小的贴身丫鬟,自然也跟着灵柩来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趁着雾影和风影停放棺材的时候,茗烟站在锦园里,细细打量着这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地方。
如今的锦园,廊柱被刷成金灿灿的大红,王妃曾经最喜欢的那片竹林也被砍掉了,被数十株名贵的菊花代替了。
就连正殿里的摆设,也不再是王妃曾经亲自布置的,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彻底更换掉了,满屋都是崭新俗气的桌椅纱帘。
茗烟蹙起柳叶弯眉,今日的她,一袭素白色粗布衣衫,一条白布松松缠在腰间,脸上脂粉未施,发间簪着白色绢花,头戴孝巾,再加上额头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茗烟,将香烛点着,你在这里守着吧!”风影站在门口,正好可以看到茗烟伤感的侧脸,他知道,茗芳的背叛,对于善良的茗烟来说,也是有不小打击,因此,只得将茗烟喊回来。
茗烟听罢,冲茗芳微微一笑,转身就往灵堂走去,看到烛光下的风影,刚才茗芳带给她的打击也稍稍消失了一些。
将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点燃,茗烟就靠坐在棺材边,静静地等待着,在外人看来,此刻的茗烟仿佛失了亲人的小姑娘一般,令人心疼。
风影守在门口,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怕坏了大事,此刻,茗烟这般柔弱的表情,他真想将她拥入怀中。
霜阁里,宋如醉慵懒地斜靠在床头,对守在帐外的木槿说道,“苏小小的棺材进锦园了?跟着来的人都有谁?”
木槿如今越来越怀念曾经跟着苏小小的日子,她总觉得对不起小小王妃,可是,她的命是宋家给的,她没有选择呀。
“启禀王妃,是由风影和雾影护送来的,茗烟现如今在灵堂守灵!”木槿不敢有隐瞒,低着声音极力掩饰自己的伤心。
宋如醉得意地抚摸着盖在自己腿上的丝被,据说这云锦蚕丝被是西南官员进贡的,仅有两套,一套在那凤妃宫里,一套皇上赏给了瑞王府,如今,正盖在自己身上。
“木槿,如今你知道跟对主子了吧,那茗烟,哼,只怕日后就跟丧家之犬一般了。”宋如醉瞟了一眼木槿,话中有着幸灾乐祸和对木槿的警告,若是跟错了主子,就是茗烟的下场了。
木槿不敢反驳,只得跪坐在床沿下,忍住自己即将落下的泪珠,她多想去小小王妃的灵堂前,上一炷香,磕三个头,向王妃忏悔自己的欺骗。
宋如醉打了个哈欠,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她的霜阁了,都是被苏小小那死人给闹的,不过也好,明天过后,就只剩下罗紫那贱人同她作对了。
霜阁里的灯火熄灭后,木槿这才悄悄退了出来,对面就是王妃的灵堂,她却不敢过去,因此,跪在正对着灵堂的地方,木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离开。
而水镜山庄内,却是热闹非凡,那王太医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熏香,疑惑不已。
这熏香是自己研制了许久的结果,若是点燃这香,屋内的人不到片刻就会产生睡意,睡着后一夜无梦,直到熏香味道散去。
可是,看着躺在床上开怀大笑的王妃,王太医凌乱了,这药他试过很多次,屡试不爽的,可如今在王妃这里,根本就不管用,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小小让青雾将垂下的床幔挂起,将屋子里雕刻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宫灯全部点亮,直到屋子里明亮如昼,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打量着坐在床前的秋叶。
秋叶受的是
皮外伤,倒没有伤着筋骨,因此醒来后,就央求照顾她的人,将她扶到王妃养伤的地方。
一向坚强不屈的秋叶,在看到面色苍白的苏小小后,忍不住啜泣,“王妃,都是秋叶害了你,若不是我动了刺杀罗生的念头,说不定,你也不会出事!”
苏小小无法起身,只得示意青雾擦干秋叶眼角的泪水,这件事根本不是秋叶这里出了问题,而是有人已经得知她潜入罗府的消息,说不定,是皇后!
“秋叶,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皇后去罗府的事吗?我潜入罗府这件事,是在皇宫策划的,说不定,是皇后听到了,这才告诉罗生的!”苏小小想起那天晚上,守在白楼外的侍卫提及皇后同罗生在屋里的事,忽然明白了什么。
肯定是皇后将此事告诉罗生的,因此第二天,罗生就在试探她是不是易容过,这就说明,当时罗生已经得知有人易容混进罗府,但是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只是,得让皇帝姐夫随后好好查探下,皇后是如何得知这么秘密的事呢。
青雾看着一脸纠结的苏小小,急忙拍了拍秋叶的肩膀,只见秋叶痛呼一声,青雾被吓了一跳,急忙举起手,往后退了几步。
“青雾,秋叶有伤在身,你小心点!”苏小小看着脸色苍白的秋叶,埋怨着青雾。
秋叶急忙站起身来,一脸歉意地看着青雾,“青雾小姐,实在是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青雾搔了搔头发,这件事,明明是她该说对不起的,怎么反倒是秋叶在那里赔罪。
“青雾,你又在这里打扰小小,有这时间,不如将自己的脸化妆得苍白些,这红光满面的,哪像是死了家人的样子……”君子谨自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还在那里捣鼓熏香的王太医,轻笑两声,这才走到床边,勾着嘴角对青雾说道。
秋叶看到君子谨,忍着浑身的伤痛,急忙跪在地上,“奴婢秋叶拜见王爷,那日在罗府不能跪拜,还请王爷恕罪!”
青雾急忙将秋叶扶了起来,秋叶却不愿起身,伏在地上低低说道:“秋叶不能保护王妃,让王妃差点丧命,但凭王爷处罚!”
苏小小瞟了君子谨一眼,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秋叶,却不说话,任由秋叶跪在那里。
“秋叶,你可愿意伺候王妃?”君子谨负手站在秋叶面前,正色说道。
秋叶低头,双眼盯着暗红色的毛绒地毯,毫不犹豫地说道:“秋叶的命是王妃救回来的,奴婢愿终身伺候王妃。”
君子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起来吧,以后你就和茗烟伺候王妃,她若是以后又去私自做什么事,本王就唯你们是问!”
青雾听罢,撇了撇嘴巴,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竟然用秋叶和茗烟来要挟小小。
苏小小听罢,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自己不是君君的对手了,每次,都被君君吃得死死的。
秋叶却抬起头,看着这个眉目飞扬的王爷,眉梢没入发鬓,魅惑的桃花眼中隐藏着凌厉的气势,藏青色的云锦衣衫用银丝镶边,腰间系着一枚通体翠绿的玛瑙,此刻负手站在自己面前,她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环绕在周身。
“秋叶自当尽心照顾王妃,还请王爷放心。”收敛心神,秋叶垂下眼睑低头对君子谨说道。
苏小小掩着嘴对刚坐在软凳上的君子谨说道:“君君,你这打扮,哪像是死了夫人,在我看来呀,倒是刚刚娶了房如夫人的样子,啧啧,这神采奕奕的。”
君子谨听罢,满脸黑线,他平日里不就是这副打扮嘛!
秋叶被这和谐温暖的气氛也感染了,嘴角忍不住也勾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微笑,这种感觉,真好。
青雾和秋叶退下后,王太医替苏小小诊治了一番,有些不可思议,“看来那保魂丹当真是绝世妙药,如今王妃的伤势已经大好,若是寻常人,只怕得养半个月,才能恢复到如此程度!”
君子谨听罢,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多亏了凤掌门的药丸呀。
王太医退出去后,君子谨这才和衣躺在苏小小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怀里,带着满足和幸福,深吸了一口气。
苏小小乖巧地将她的头放在君子谨肩膀上,右手玩弄着他腰间的吊坠,“君君,等我伤口好了,咱们就生个孩子吧,我也不再掺和政事让你担心了。”
君子谨点点头,今日进宫时,皇兄提到凤妃怀孕的事,初为人父的喜悦令他嫉妒不已,他也期盼着,小小能为自己生下个孩子,属于他和小小的孩子。
清早,瑞王府外,所有的守卫身着素白粗布衣衫,头上绑着孝巾,一脸悲戚地站在门外。
而大门外悬挂着的红灯笼也被更换成了写着“奠”的白色灯笼,就连“瑞王府”这块牌匾上,也悬挂着惨白的纱质白花。
通往锦园灵堂的路上,处处都是白花纱帐,连树上都悬挂着灵幡白纱,整个瑞王府一片惨白。
“小小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哇,竟然没能将你救下来……”只见锦园里,宁雨若穿着素白的衣衫,在丫鬟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进了灵堂。
君子谨早已更换下昨晚的藏青色银丝衣衫,换上了暗黑净色长袍,头发用一根黑色丝带束了起来,披散在身后。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暗黑深陷,嘴唇乌青干裂,如此狼狈颓败,哪里还是平日里的冷面玉颜的瑞王爷。
此刻,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宁雨若在灵堂前装模作样地哭着,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宁雨若,倒是会做戏。
“阿紫,起来吧,那晚你也尽力了,别再内疚了。”君子谨胳膊看似乏力地抬了起来,示意宁雨若站起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听到君子谨的话,宁雨若急忙站起身来,扶着丫鬟的手坐了下来,用手上的丝帕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青雾站在君子谨身后,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宁雨若现在的功力可是越来越深厚了,哭得这么假惺惺,还能挤出眼泪来,真不愧是戏子呀!
君子谨抬头看了一眼宁雨若,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冷哼声,“若不是你爹,小小姐姐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宁雨若听罢,急忙回头,只见宋如醉在木槿地搀扶下,慢悠悠地迈过门槛,挺着肚子,走到宁雨若面前。
只见宋如醉身着白色缎衣,裙角和衣袖上绣着素白的梅花,衣领缝制着柔软的白色狐狸毛,越发衬托着她的小脸白净可人。
“如醉拜见王爷,王爷切勿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替姐姐报仇,才可安慰姐姐的灵魂!”宋如醉明目张胆地将宁雨若附在君子谨手上的双手拿开,这才牵起君子谨的双手。
君子谨依然失神地望着棺材,根本没有理会宁雨若和宋如醉之间的暗战。
青雾白了宁雨若一眼,这个宋如醉可真真的是猖狂了,今日好歹也是瑞王谨妃的葬礼,她这般肆无忌惮,真以为母凭子贵了。
“平王妃,今日是小小的葬礼,您既然入了这灵堂,向逝者上香行礼是不可少的,否则,您就回您的霜阁去吧。”青雾站在宋如醉面前,双眼通红地盯着勾心斗角的两人,仿佛陷入无法自拔地哀伤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