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繁繁,日子在川流不息间划过,美丽的山城沥城辖区内一片名不传经传的群山中有一座绿荫青翠的山峰,山峰间隐约可见一座小塔,穿过一条蜿蜒如细绳般的河道上的水泥大桥,就能看到通往这座小塔的通幽小径了。巡着土石小径一路向上,先踏上一座矮小平坦的山坡,中间可略微休息一阵儿,凝神眺望,小塔所在山峰与此小坡之间有一深壑,深壑间也是郁郁葱葱深不见底,隐约有清凉湿润空气扫过面庞,再深究那其中,却也只剩一片宁静与葱郁。
在矮坡上休息片刻,继续沿着土石小径延伸上去,山势忽的显的陡峭起来,小径上砂石变得多了,树丛间变得更加厚密,山中更有一个年久遗忘的破败防空洞,从那半堵半露的半方黑洞中透出一丝丝的潮湿凉气,再延此径缓步走上半个小时,也就到达山顶上,一道围墙将一座道观、一座小塔与这座小山一分为二。
道门虚掩,林明瑶上前一步清叩几声,门缝中窥见殿内走出一位斜披道褂的青年男居士,“吱嘎”道门开处,男居士迎面站定,只见这位男居士油头倒背,体型偏胖,一双倒八眉蹙在一处,皮肤白白净净,身量虽不高,说话时自然下瞥,薄唇轻启,本以为声音懒散不堪,却不想声如洪钟,气势非凡:
“你好,小姑娘请问是要进来烧香吗?”
林明瑶突然被这巨大的反差男中音给震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男居士立刻露出潇洒一笑,一个转身让出门口,林明瑶深感这男居士为何声音如此雄浑有力,转身速度也是轻快至极。林明瑶带着疑问开口道:
“叔叔,请问这个道观。。。”
只见男居士右手伸出一个绅士礼仪,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别呀,妹子,叫我哥就行了,来来来,进来吧”
林明瑶望着这位油腻男老哥,嗓子里轻“嗯”一声,没再出声。林明瑶接下来按寻常逛庙游观的方式分别给偏殿和正殿上香,正殿内循例供奉道教三清,当林明瑶走出殿门,再要往小塔方向走时,才发现原来小塔被铁栅栏围住了,铁门上锁,她回头看了看那位男居士,男居士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又挂起了一丝礼貌性的笑容:“您要参观这座塔吗?”
“是的,请问对外开放吗?”林明瑶恳请的问。
“可以看,可以看,这个最是需要进去拜拜的,这是咱们这儿的正神。有求必应,百试不爽,就是啊,这香火钱需要另付”
男居士的笑容更加热情了,眼里散发的全是金钱的光芒。
林明瑶这才明白了这小塔上锁的目的。于是她付出了比寻常香火高出三倍的价格,成功的踏进了这座小塔范围内,小塔在大殿的左后身侧,立于四级台阶之上,比大殿基座略高,塔身只有三层高,通体白色,塔顶呈灰色,塔上的惊鸟铃叮当作响,林明瑶升起一柱香,香雾与铃音一起悠远飘渺而上。这时男居士利索的跨前一步,把塔身一层的那个小门打开,清风佛动,塔殿内一位身披黄袍的圣母娘娘端坐于殿中央,还未曾靠近,一股温馨顺畅的气息伴随着心底里一种紧张感油然腾起。
林明瑶问男居士道:“这是哪位娘娘金身?”
“这是苔山圣母娘娘,你拜拜她,保你心想事成~~”
林明瑶“哦”了一声,举香过顶,拜了三拜,把香刚要插入香炉之中,忽然香柱上一粒烟灰瞬间落在我右手手腕处,香灰落处瞬间一小块皮肉萎缩呈凹陷小坑,钻心疼痛袭上心头。
男居士从身后来到林明瑶身边,摇了摇头,然后若无其事的用铁钳夹住那一柱香插入香炉之中,林明瑶捂着右手退后,绕过香炉转到塔殿门口。
林明瑶问男居士:“苔山圣母为何处神仙?”
男居士插好香后站在原地,刚才的若无其事似乎只是一种假象,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直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只见眼睛里露出一丝十分坚定的目光,突然被林明瑶这么一问,他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的说到:
“其实苔山老母和泰山老母为同一位仙家,咱们这苔山相传为碧霞元君当年的临时休息之处,苔与泰又音相近,附近居民叫着叫着就顺嘴呼为苔山老母了。”
林明瑶不置可否,只是向男居士点了点头,然后说到:
“谢谢大哥,今天太晚了,我该回家了,谢谢。”然后按着她烧伤的右手,走下台阶,径直往山门外走去。
林明瑶快走到门口处,她习惯性的准备去把大门帮忙在外掩上,转身时发现这位男居士依旧望着自己,只不过脸上没有了笑容,用一种很坚定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些什么。林明瑶再次向他摆了摆手,刚要关门,只见男居士伸手招呼了一声:
“哎,先等等。”
林明瑶疑惑的看着他,他步伐沉重的向林明瑶走来,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说到:
“小姑娘,今天有点晚了你先回家,回家注意把伤口好好消毒包扎,嗯。。。。。 ”说着他又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继续说到:
“最近如果有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这是我名片,我叫李永久。”
“沥城宗教管理协会会长,李~永~久~”林明瑶接过名片默念道,觉得这张名片真的有些莫名其妙,然后顺手放进了口袋里。
“永久大哥,那就先这样,再见!”林明瑶转身,李永久顺手关上道门说到:
“千万记得,如果有麻烦还来找我,找别人不管事。”
“好的,好的”林明瑶头也不回的答应着,心想:
“真是看我年轻,忽悠我的钱,上香坑了我这么多钱,还想让我下次再上你的当?”
一路下山来到大桥边,看到一处饮品店,林明瑶进去点了杯奶昔,在店外的一张空桌坐下。她再回想刚才上山那一幕,顿觉更加懊恼起来:
“哎,今天真倒霉,本来就够郁闷的,本想散散心,顺便看看我这无药可救的人试一试求仙问道,看看可还有什么出路没有。没想到,被这个胖男人看我年轻好欺负,骗了好多钱,还想继续骗我,气死我了!”
这样想着,右手烧伤的伤口又开始疼痛了起来,想到这里,林明瑶更是气的拍了一下桌子,突然感觉这样不太文明,她又立刻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想:
“更可气,花高价上香,还被烫伤了,这可绝对不能说出去,堂堂一个高中生居然因为封建迷信活动被骗了,更可笑的是去上香还被烫伤了。”想起这些,林明瑶把头低的更深了,一股愠闷和火气烧的她两颊热辣辣的。
临近傍晚林明瑶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脸失望的回到了家里,拖了鞋换上睡衣关上房门,直接就躺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右手的烫伤还没有消毒,立刻又爬了起来,去抽屉里找碘伏,匆匆拿棉签擦了擦伤口,也许是心里一直很在意,虽然她已经相当疲累了,但是林明瑶不把伤口消毒她今天是睡不踏实的。看了看表,下午6:38,天有点擦黑,老妈还没有回来,林明瑶实在是睁不开眼了,只觉得脑袋像石头一样沉,头晕的昏天暗地,她又一次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一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林明瑶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苔山山坡的那个平台上,这次山涧似乎树木又长高了不少,林中静谧了很多,山顶上还有未散去的白色晨雾,她穿着一双红色的运动鞋,
“奇怪,今天怎么又穿上了这双红色运动鞋,这也太扎眼了,我不是早就偷偷瞒着我妈把它藏起来了吗?”也顾不得多想,红色的运动鞋在一直向上,向上,还是向上。
忽然感觉好像落下了什么,转了个弯,又往左边那个山坡走去,不多远来到了午间看到的那个防空洞洞口,洞口被土半掩着,朝里面看黑漆漆的,往后一探,神奇的发现后面的入口没有被掩埋,绕到后面,半蹲着进入口,似乎石壁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头,林明瑶下意识的低了低头,蹲着前行了五六步,突然感觉洞的通道变宽变大,可以直起腰来,这时发现山洞如同酒店般一条走廊两边分布着很多房间。林明瑶来到第一间房间,房间很大,是用水泥修葺出来的,墙面整整齐齐,四角也是方方正正,这让林明瑶惊讶不已,这山洞居然如此干净且现代化。林明瑶摸着墙壁,发现墙壁上有烛台,也不知何时自己居然带着火柴,她顺势点燃墙壁上的烛台,看清房间里原来还垒砌了很多水泥面的类似床的方形物体,并排在另一侧墙边。
“哇,这个防空洞也太现代化了吧。”
林明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进入了对面的房间,差不多的房间,似乎水泥床更多了一些,接着她又进入第三个,似乎这个房间布置的有点像厨房,再往走廊里面,林明瑶走马观花的在房门口略略看了看,似乎都差不多,每个房间功能略有不同,设施很全,如果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估计避难真的没有问题。
不知不觉,随着这双红鞋继续向上,一忽儿就又来到了道观前,这次爬山却并不显的十分的累,而且速度也快了很多。道观门大开,里面没有人,今天的道观在林明瑶眼里似乎显的高大了很多,也透彻了很多,静谧感似乎也更加深了。
“永久大哥?李永久师傅?喂?”林明瑶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完全没有回应。她蹑手蹑脚的走进道观,
“真奇怪,今天老妈给我买的这双红色运动鞋怎么看起来这么突兀?似乎踩在道观的地面上都快印出红印子来了。”
林明瑶边想边又走进大殿,大殿似乎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但是为何今天香火好像格外的旺?香炉里香烟袅袅,似乎整个大殿都变得缥缈起来。顺着这种缥缈之感,林明瑶又踏上了殿后的小塔。这次小塔香火也是特别旺,一路都是香烟缭绕,但是林明瑶却完全没有被呛到,闻不到什么烟味,只是看到眼前香火一直在飘。小塔没有了围栏,塔门还是闭着的,林明瑶走近塔前,伸手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大殿内怎么突然如此宽大敞亮?一股香风扑面而来,林明瑶突然脚上红鞋变成一双红色绣鞋,自己身心忽然变得轻盈许多,低头看见自己居然穿着一身砖红色深衣襦裙,正在诧异间,只觉得两三只润滑白皙的手拉着自己的衣角把自己拽到了大殿的旁侧,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一群美女仙姑都跪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跪拜了下去。大殿上寂静无声,大家都不敢抬头,忽然感觉一阵霞光将大殿照的更加透亮,总感觉自己要发生什么还是要被选中似的。突然听到一位庄严又温和的声音说到:
“伏龙女,时辰已到,你就去吧。”
林明瑶只觉身子一沉,红色衣裙像旋风般刮到她的脸上,她在这一瞬抬头看了看颠上的这位娘娘,只觉得霞光刺眼,高耸发髻,金色长袍,面容清丽如蹁跹白蝶一般,温柔的眼神让林明瑶觉得如沐春风,心里突然感觉一暖,眼泪不自觉的和红衣一起卷起糅杂在一起。然后只觉脚下一空,一片无限迷雾中,林明瑶忽的吓醒过来。再一看天空已经晴朗透亮,是早晨还是下午?林明瑶睡得糊里糊涂,怎么也想不清楚。她爬起床,走出自己屋门,发现老爸老妈房门关着,应该是还在睡觉,又看了看客厅的钟表,再次确认是早上五点多。
林明瑶有点大吃一惊,这一觉她居然睡了将近12个小时,并且睡得很沉,醒来也没有感觉非常畅快,反而身体更加沉重了。她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老爸老妈的起床,同时也在思考着昨晚的那个神秘的梦。突然她的右手又隐隐的发出一阵钻心痛楚,林明瑶不自觉的去摸了一下伤口,一股刺痛立刻袭入骨髓,林明瑶打了个寒战,仔细看了看伤口,发现那伤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凹进去一大块肉,隐隐外围好像还有一层雾气,她突然感到十分害怕,脑子里想到的是感染、腐烂、皮肤脓疱蔓延全身,可能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也可能是昨天李永久的话让她太放在心上了,她不禁大叫:
“妈~,我这儿疼。”
林明瑶妈妈被她这么一叫吵醒了,问了下怎么回事,看了看她的手,觉得问题不大,只是对于她一个人跑到山上去烧香的事情,避免不了说落了她几句。早饭过后,林妈妈带着她去了趟诊所,诊所大夫看了下认为是轻微烫伤,只简单开了一个烫伤药膏给她,让她外敷。林明瑶按照大夫的话乖乖敷上药膏,可是心里总感到不是很痛快,伤口似乎也总感到在撕扯着自己的心脏,但是这些她没敢继续告诉她的妈妈。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林明瑶学业日益沉重,她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关于苔山老母和她手上的烫伤的事情,只有每晚到夜里时,她手上的伤口隐隐的发出一丝疼痛,在提醒着她,她曾经去拜会过苔山顶上的宝塔。
有一天林明瑶放学回家,坐在写字台前正在读一封邮件,那是她结识了三年多的一位笔友,两人从未见过面,但彼此基本上每周都要有一次电子邮件的往来,双方不约而同的从来不谈及对方的任何身份信息,林明瑶只知道对方是位大男孩,和她一个城市。这样的关系使两个人更容易将一切的苦恼和欢乐都倾尽所有、毫无顾忌的去分享给对方,因为除了他(她),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秘密和身份。所以,林明瑶去苔山游览了苔山老母的道观一事,她和她的这位笔友“力天”和盘托出。“力天”收到她的邮件后,并没有表示有多大的兴趣和惊讶,甚至都没有太多的询问关于这件事情的经过,林明瑶感到有些失落,甚至觉得自己很土气很可笑,身为一个现代年轻人,怎么还会被这种封建迷信的事情所吸引,并且还能如此深信不疑的和自己的多年笔友说起这事,简直是丢脸到极点了,她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力天”在电脑那面的脸是有多么的不屑。想到这儿,林明瑶懊悔极了,真想钻到电脑下面的地缝里,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她的无知和幼稚又一次的被别人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