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一个赤诚之子!”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进来,邵杰与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令朱由崧惊奇的是,邵杰居然走在那中年男子后面,邵杰无论是学问还是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若说张风府还是一把未开刃的剑胎,那么邵杰就是一把杀人无数的宝剑,锋芒毕露,无人能挡其锋。
这让朱由崧对这中年男子好奇起来,那中年男子一袭鹤氅,头戴方巾,不儒不道,却长得一副好相貌,面似冠玉,目如星辰,若是年轻个十几年,绝对能够引得那些无知少女投怀送抱,就算是现在,人到中年,那也是魅力无限啊。
“您是……”朱由崧不禁问道。
邵杰连忙上前说道:“王爷,这位就是家师,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笑道:“什么真人,就叫我张道玄罢了!”
朱由崧也明白过来了,这些人就是圣门的高层了,张道玄笑着对朱由崧施礼,说道:“张道玄见过王爷!”
朱由崧连连摆手,说道:“张先生能够教出像邵先生、张先生那样大才,于本王也是帮助甚多,理应是我向先生行礼才是!”
张道玄笑道:“呵呵,没想到小儿张风府居然也能得王爷如此夸赞,不过我观小儿行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迂腐,这可是王爷之功!”
朱由崧看了看苏定方说道:“张先生,你夸赞定方赤诚,不知是否愿意收他为徒?”
苏玉京虽然不认识张道玄,但是见到朱由崧如此礼遇,其必然是有大才之人,张道玄笑道:“放心,苏大家爱弟之心,令人感到,我们圣门可不是儒家子弟,他们说是有教无类,实际上却分门别类,不过对我们来说,贱籍不贱籍的,并没什么区别,只是将自己兄弟交给我们,不知道苏大家可放心?我们所学可是与当今主流不同!”
苏玉京摇摇头,说道:“小女子虽然见识浅薄,不过也知道让定方学习那是为了长本领,不至于一辈子浑浑噩噩!”
这让是让张道玄有些惊异,说道:“好一个奇女子,既然如此,我便手下这个弟子!”
苏玉京连忙拉着苏定方拜师,行了简单的拜师礼之后,张道玄笑道:“从此之后,我就要留在济南府了,若是日后你随王爷前往北京,你们姐弟可就要分开了!”
苏玉京看了看朱由崧,咬着嘴唇,说道:“他不与我相见,也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他想念与我,便自己来看我吧!”
张道玄不禁抚须微笑,苏玉京真是在为他弟弟着想,苏玉京原本是秦淮名妓,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若是经常与他弟弟相见,必然影响到他弟弟的前途,而此行之后,苏玉京恐怕便会进入王府,甚至是后宫,苏定方若学无所成,恐怕也见不到她,此举也是为了鼓励苏定方上进。
因为张道玄与朱由崧还有事情要谈,拜师之后姐弟二人便匆匆而去,朱由崧看了看张道玄,说道:“道玄先生是看上我的大学了吧?”
朱由崧对张道玄的来意一清二楚,他们在与朱由崧一起建立起来了北海中小学和大学之后,就开始发展人手,宣传他们的学派,现在看到朱由崧居然在国内也开设了这样一所规模远超北海大学的大学堂,而且这所大学堂还是能够直通朝廷的学堂,将他们的理念传输到朝中,那是他们多年以来的夙愿,因此他们自然对大学堂眼热无比。
张道玄笑道:“王爷应该知道我们的理想!”
朱由崧闭着眼说道:“我可以让你们在大学里开设一门选修课!”
张道玄摇摇头说道:“不是选修课,而是必修课,与此同时我们的学科还必须要有一门高等学科!”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认为他们能够接受吗?”
张道玄笑道:“自然能够接受,为了仕途,他们连王爷您的泰西之学都能够接受,更何况我们的学问,原本就是中华正朔!”
“中华正朔?你们只要一门学科,是要讲墨家学说还是法家学说?”朱由崧不禁问道。
张道玄哈哈一笑,说道:“王爷,这样你对我们圣门的理念有些不了解了,我们只需要开设一门‘黄老之学’便足矣!”
“黄老之学,道玄先生,恕小王孤陋寡闻,道门不是历来讲究出世的吗?你难道要把那些学子都培养成向您这样的道士?”
张道玄摇摇头说道:“王爷,黄是指皇帝,老是指老子,老子的理念是他在为鲁国书吏的时候,饱读上古经书形成的一种思想,这些上古经书虽然大多失散,不过他们的学说却通过老子流传了下来,让我们得以一观上古圣人的治国之法。这黄老之学说的便是,上古圣王的学问,而之后的儒墨法等等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可以说黄老是根,而其他诸家皆为枝干!”
朱由崧苦笑道:“这话要是让那些儒生知道了,恐怕会跳起脚来反对!”
张道玄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他们反对也没用,我们华夏历史上从来不缺黄老治国的先例,而以汉初的‘文景之治’以及唐太宗的‘贞观之治’最富盛名!”张道玄正色说道:“原本道家便是这治国之学,不过后来出了一位庄周,道家这才两分,一个是,庄子继承了老子的修身之学,讲究个人的修养,后人又整合了先秦方士的诸多手段这才发展成了道教,另外一个就是黄老之学,直到隋唐仍然有许许多多的学子研习此学,讲究出世,是与儒家不相上下的治国之学。”
朱由崧说道:“原来如此,到是我孤陋寡闻了!”
对于这些,朱由崧倒是真不知道,若说技术发展细节,朱由崧还能了解一二,不过这种历史人文的发展,他可就不太清楚了,在现代几乎一提中国古代文化,那就是儒家文化,朱由崧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一门流传这么久,与儒家抗衡千年的黄老学。
张道玄笑道:“王爷过谦了,黄老学虽然源远流长,只是后来宋明之时,儒家之学发展迅猛,诸位先贤已经不再谈论黄老,秉承黄老之学的人也就渐渐失去了传承,而我们也不过是搜集了一些孤本,才得以一窥上古之学的奥妙!”
张道玄说道:“其实王爷在北海的施政,实际上就有我们黄老学的观点!”
朱由崧奇了:“先生何出此言?”
张道玄笑道:“管子有言,圣王之身,治世之时,德行必有所是,道义必有所明,故士莫敢诡俗异礼,以自见于国;莫敢布惠缓行,修上下之交,以和亲于民;故莫敢超等逾官,渔利苏功,以取顺其君。圣王之治民也,进则使无由得其所利,退则使无由避其所害,必使反乎安其位,乐其群,务其职,荣其名,而后止矣!”
张道玄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古文之后,解释道:“管仲的意思是,作为圣王,处在治世的时候,讲德行必须立下正确标准,讲道义也必须有个明确准则。所以士人们不敢自专,以表现自己,因为在管子看来,士人违背国法,另行立规是对国家的侵犯;也不敢布恩枉法和修好上下以收揽民心;也不敢越级僭职,谋取功利以讨好于国君。圣王的治理人民,向上爬的总是要使他无法得利,推卸责任的总是要使他无法逃避惩罚。必须使人们回到安其职位、乐其同人、努力于职务、珍惜其名声的轨道上来,才算达到目的。管子名相,在他看来,完整、准确而且能够上行下达的制度,要比英明的君王、能干的臣子要重要得多,如今北海,商法民法正是完善我大明律法之举,而其他量化判刑之举,例如贪贿数目与刑罚标准的规定,更是让人没有了营私的空子,王爷此些举措皆暗合管子之道啊!”
朱由崧对于北海的管理,实际上是按照他技术人员的思路来做的,就是尽量做到细致,没想到这却与几千年前的管仲思想相合了,朱由崧不禁奇道:“管仲也是黄老之学的人物吗?”
张道玄笑道:“春秋杂学多出于黄老,管子此言虽是说要立法细致,实际上却在说无为之治,与我黄老学理念暗合!”
朱由崧奇了,说道:“此话怎讲?”
张道玄说道:“此言乃是《管子》法禁篇当中的语言,最后管子的总结是,故曰,绝而定,静而治,安而尊,举措不变者,圣王之道也。这是说国家执行法律要坚决而严格按照标准,保持国家的稳定才能够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君王自然受到尊崇,有举措却不朝令夕改这就是圣王治国之道!实际上这也是无为之治的最经典解释。”
朱由崧虽然不懂黄老之学,却也是个聪明人,他分明从中听出来后世的一些健全法制,依法治国,排除“人治”的意思,他也没想到回到古代居然能够听到这么精彩与儒家完全不同的黄老之学。
朱由崧笑道:“道玄先生,我承认你说服了我,像这样精深而合理的学问要是不得广泛传播,实在是一种遗憾,山东大学堂当中将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张道玄不禁笑了,朱由崧的决定,让沉寂已久的诸子百家有了重新振兴的机会,这不同于辅佐某位明君,而是直接将他们的理念传播开来,而圣门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