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奚微愕,不明所以地上前,“贾官家有何事,尽请吩咐。”
“姑娘客气,是爷特地让我过来走一趟,”贾官家睨着她面上疑惑,戒备的神色不曾松懈,“姑娘福气好,被爷看上,从今日起,您就是东宫的侍夜妾。”
汐奚大惊,她双目圆睁,边上的亦蔷率先尖声,“贾官家,你说什么?”
“汐主子收拾下,今晚就入住东宫,”贾官家并未重复,见汐奚面色怔忡,遂又补上一句,“这都是爷的意思,您可千万莫耽搁。”他语气不善,从当初在北荒营内,她伤了玄衅,尔后的东宫遇刺,以及后来五月盟内传染的三月寒,他自认同汐奚脱不了干系,故而,对她的印象更称得上极差。
贾官家在得知玄衅的意思后便担心不已,他不明,既然爷心有怀疑,为何又亲手将这隐患留在自己身边?
“贾官家,您是不是……”汐奚张下嘴,犹豫后,脱口而出,“您是不是弄错了?”
“爷的意思,你也敢质疑不成?”贾官家面露不悦,抬腿欲向外走去。
传闻中,五月盟的掌权者,面有绝色之容,手握翻手为云之势,他不轻易踏出山庄,见过其真容的,除了园中诸人,更是寥寥无几。
亦蔷满腹不满,心胸本就狭隘,她眼见贾官家即将迈步,赶忙追上前去,“她只是一名丫鬟,爷要的人,可真是她?”
“亦主子,老奴绝没听错。”
汐奚杵在原地,才包扎起的伤口因着男子的一句话,仿佛再度崩裂,贾官家说完便走出了憩园阁,亦蔷小手紧攥,想起玥姬先前那一番嘲讽的话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无心应付,汐奚折过身后,径自走出憩园阁。
她想过步步为营,玄衅虽然危险,自己却不得不接近,只是,她没有想过,一声命令,她,会成为他的侍夜妾。
心有恍神,园中诸人显然已经得到消息,见到她,莫不是点头哈腰,奉承行礼。
回到小院,已有管事的嬷嬷候在那,陪着收拾些东西后便带着汐奚一路朝东宫而去。
行过回廊,东西两宫虽比邻相接,因地方大,看上去却遥遥相隔,汐奚随在几人身后,在路过西宫正门口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来,刚要有所闪躲,肩胛处却已被猛地推开,步子踉跄几下。
殿泽拾阶而上,明眸不经意睬见身侧的女子后,原先急促的脚步顿下,逗留在她身前,“你不是那个粽子吗?”
果然是说不出一句好话。她俯身行礼,“奴婢汐奚。”
“姑娘,您已是爷的侍妾,这称呼上可要改改了。”边上嬷嬷适时提醒,却不料一句话传入男子耳中,殿泽那双略带倦怠的眼眸忽而睁开。
“侍妾?”
他睨望着只及自己胸前的女子,语露不屑,“我才出去几日,你竟能爬上这么高的位子。”
嬷嬷双目在二人间巡望,识相的不说一句话。
殿泽的语气中多多少少让人察觉出几许暧昧,他似是出远门归来,风尘仆仆,“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在东宫过完夜后,明日便来西宫。”
高大的身影斜挡在跟前,不免令人感觉到压抑,汐奚微惊,他的话语荒诞不羁,可边上那几个嬷嬷似乎已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无异色。
直到男子走出很远后,汐奚才柔声开口,“少主,说的可是玩笑话?”
先前开口的嬷嬷示意她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呆久了,自然就能明白。”
汐奚碎步而去,前路看在眼中,分外迷茫。她别过头去望一眼,凉梢寂寞,殿泽躲在边际,望见她眼角倾泻出的隐忧,那一回眸,他却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猛地绊了一下,涟漪阵阵。
水雾烟袅,她赤足踩在水池边沿,丫鬟嬷嬷已被悉数屏退,偌大的寝殿,独留下汐奚一人。
背靠壁沿,胸前的伤口开始结痂,绛珠草汁去了毒,只等其愈合。
汐奚小心擦拭,伴着水花四溢声,她突然顿下动作,天生的尖利敏锐使得她竖起双耳,提起戒备。脚步轻声,高大的身影在火烛下被拉得极长,透过巨大的浴池将女子的小脸笼罩其中。汐奚藏掖在水面下的双手紧攥起,在身后的脚步顿下之时,右手迅速捞起置于矮榻上的寝衣,裹住肩头。
“九哥?”在看清楚来人后,女子诧异万分。
路圣爵犹入无人之境,黑纱外的眸子攫住汐奚,他上前一步,女子却是不自觉退后一步。
“有伤在身,为何不告诉我?”他声音醇厚,辨不清是担心还是斥责。
汐奚杵立在池中央,望着逼近的男子,两手下意识拢紧前襟,她目光沉了下,眉头细微拧起,“九哥怎会知道?”
路圣爵单膝屈下,修长手指掬起温暖的池水,如此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在男子挥手间演绎极致,凝成冰块的水珠迎面而来,正中汐奚前额,趁着她闭目间,路圣爵语气阴戾说道,“我当初和你说过什么,忘记了?”
水流滴过细嫩的面颊,她擦也不擦,额头处更是传来刺痛,兀自点头,“记得,只有听从,没有怀疑。”
路圣爵睨着女子,密长的睫毛犹如半月扇形扑打在她小脸上,男子顺着池岩坐下,大掌执起示意女子过来。
汐奚上前,却并未将手放入他掌心。
路圣爵薄唇勾下,收回手,似乎并未介意,他从袖中取出药瓶,“把衣服脱了。”
“这只是皮外伤。”
男子鹰目尖锐,狭长的眸光扫视而来。
汐奚并非有意激怒,她将散落在肩头的墨发披向一边,食指纤细,点着胸口有条不紊说道,“这儿有什么,你最清楚,降龙烙印见血方能隐退,这伤口若是好了,只要有人见到这复苏的印记,我的身份自然也就被拆穿。”
路圣爵五指把玩手中瓷瓶,熟稔的动作悠闲自在,而这一幕看在汐奚眼中,却满含它意,她静默,索性等着他开口,须臾后,果不其然——
男子动作咻地收住,浓郁的药味全部倾洒在池水中,“东宫遇刺,你带伤侍寝,莫不是想要不打自招?”
“若我身带降龙烙印,岂不是更容易暴露,”汐奚螓首,路圣爵竟能对五月盟内的事了如指掌,难道,自己身边还有他的人?“况且,侍寝一说,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想要留在五月盟,我唯有设法先取得他的信任。”
“这信任,也包括陪睡?”路圣爵弯腰,擒住女子一缕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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