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璃经不住婉儿的再三追问，终于把肖老爷得了脑中风的事告诉了她，她听完后怔愣了半晌，尔后眼睛一红就转过身，拉上被子蒙上了头。
萧子璃坐在她床边心情很复杂，他语气沉重地说：“肖明杰……昨天晚上又打了谷成。”
才说了一句，萧子璃便看到婉儿的被子起伏了两下，随后听到她从嘴里发出的“咕咕”声，他相信不用他多说，婉儿心里很清楚肖明杰与谷成的矛盾，而有些事他也实在不好往下说，只好噤声不语，陪着她心里难受。
陈老太太两天没见到婉儿了，中午的时候，她对邢素素说：“帮我打个电话给婉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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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想见见她？”邢素素有些为难。
来医院之前，陈俊楠就告诉她，婉儿的手机打不通，去她店里也没找着人，而余茜根本就不理他。
“她两天没来医院了，告诉她，奶奶想她。”陈老太太坐起来，曹妈妈急忙拿了个枕头帮她垫背。
“好吧，我呆会就帮你打。”
“现在打，”她点点床前的一把椅子，“你坐这，当着我的面打给她。”
邢素素一顿，讪讪地坐下，然后从包里装模作样地掏了半天手机，最后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妈妈，我没带手机呢。”
陈老太太疑惑地看着她，媳妇躲闪的眼神让她心有了悟，轻叹一口气，她转过头对曹妈妈说：“你去美琳病房，叫她帮我打个电话。”
闻言，邢素素马上从椅子上跳将开来，摇着手说：“妈，我去，我去好了。”
陈美琳看到母亲到来，淡淡地撩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用一只手玩手机上的游戏。邢素素坐到她身边，见她饱满的面颊消瘦了不少，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轻声细语：“还是没胃口？”
陈美琳没吭声，头使劲摇了摇，甩了她的手。
邢素素心里难受，眼里满是疼惜，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左手，声音发涩：“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妈妈也有责任，但你不能全怪妈妈……琳琳啊，你与你哥都是我的宝贝，我巴不得儿子娶一个十全十美的好老婆，你嫁一个如意郎君，不愁吃穿的，把你捧在手里疼着爱着，可是，肖明杰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与婉儿不清不白，你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你还要想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做什么？琳琳啊，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再去管他们，过几天就去美国，把这儿不愉快的事都忘了。”
“你能不能让我安静点？”陈美琳听完忽而抬起头，双眸恼怒地瞪着母亲，没一会儿，她的脸就微微泛红，眼底也湿润了。
邢素素见女儿泫然欲泣，急忙站起来：“好好，妈妈不说，我走。”
可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房内响起了一道剧烈的响声——叭！
心里一惶，她忙透过门窗一看，只见陈美琳把手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看到碎裂在地上的粉红色手机，邢素素才想起老太太的吩咐。
她匆匆到护士台让一位护士去陪女儿，而自己却忙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给丈夫去电话。
陈天佑坐在儿子的办公室里，父子俩的脸色均不好看，黑黑的像布了一层乌云。
“你说你拥有星辉百分之五的股票？”陈天佑再问了儿子一遍。
“是。”陈俊楠回答得很轻。
“你贷款来的钱都投在这上面了？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谷枫收购星辉旗下的电子公司？”陈天佑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现在谷枫又要你把股份转让给他？”
连向儿子拍了几个问号，陈天佑的头有些涨痛，不等儿子回答，他双手就揉起太阳穴来，其实不用他回答，一切都是肯定的。
陈俊楠从办公桌旁站起来，默默地走到父亲后面，伸手给他肩膀上做着按摩。
“爸爸，是我不对，当时
我隐瞒了你……现在星辉已解除了危机，肖明杰与英国的A-S跨国集团合作，前景可想而知，我们拥有他们的股份也不错，所以，我没想转让这点股份。”
陈天佑挥掉了儿子的手，表情极为严肃：“抓紧这几天时间，把公司的财务情况理理清，至于这点股份你交给我处理。”
“爸，”陈俊楠神情有些紧张，他转到父亲跟前，纠结地问，“你不会帮他吧？”
陈天佑冷峻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跟我说，婉儿少年时期与他的感情很深？如果她看到肖明杰一无所有，你觉得她会开心吗？”
陈俊楠酸涩地抽了一下唇角，然后幽幽地说：“可这一点也救不了他，我听谷枫说，现在十几个董事倒有一半多都靠向了他们那一边。”
陈天佑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眉宇深凝，许久，他负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钢筋水泥丛林，沉思般地说了声：“会有办法的，他有贵人相助。”
陈俊楠剑眉微微拢起，贵人相助？眸光缓缓圈上父亲笔挺虬实的背脊，他忽而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
顿时，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落寞与伤感……如果没有这个贵人，也许他与谷枫的合作早成功了，肖明杰也早该一无所有，重新去过他贫穷的日子。
而这个贵人的到来还是他心爱的妻子背地里央求来的。
可笑，这是不是太可笑了？她没有帮他成功一项事业，却背地里帮上了肖明杰。
乔婉儿，其实在这段婚姻里，你也有错，不是吗？
“铃铃……”陈天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陈俊楠连忙拿起手机递给父亲，眼睛随意一瞟屏幕，看到的是一组陌生的号码。
陈天佑依然背对着他，敛神静听着电话，嘴里只发出了“恩恩”声，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清楚了，到时联系。”
他看父亲刚收了线，铃声却再一次响起，这一回陈天佑的声音宏亮干脆。
“无论如何满足她老人家的要求，我现在在公司，等会就让俊楠去找，不就是一个大城市吗？找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陈俊楠神情一晃，马上领悟出他的话意，他转身走到父亲跟前，迫不及待地张了张嘴，见他着急，陈天佑对着手机说：“好了，我有话对俊楠说。”
“爸，是不是找婉儿？”
“对，奶奶很想见她，你现在就出去找吧，公司有我……对了，肖老爷子生病的事别告诉婉儿。”
陈俊楠苦涩地一笑，心里暗暗说道：我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提及肖家人？我巴不得明天就带她离开这个城市。
清水湾别墅，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院门前。
婉儿解了安全带，朝旁边的萧子璃微微一笑：“萧哥哥，要不你回公司吧，不用在这里等我。”
萧子璃眉目清朗，笑容可掬：“听你的。”
看着她下去，看着她敲门，又看着韦管家把她领了进去后，萧子璃才慢慢地转回头，脸上的笑一如今天天上的白云被狂风吹走了，随之大片灰色的云布满了天空。
天好像要下雨了，而他的心里已比天空早落下绵绵细雨。
记得结婚那天，新娘尹露撇下他自私离去，他才在痛苦中学会了抽烟。而今，他竟然又爱上了烟，不过，婉儿并不知道。
打开车窗，他让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把他吐出的烟雾直接吹走，这样车厢才不会留一丝丝烟味。
半小时前，婉儿输完了液对他说：“带我去看看他吧。”
“谁？”
“肖老爷。”
“他？他已去了北京。”
她一愣，随后爬下床穿好了鞋子，神情看似很执着：“那我去一下清水湾。”
“肖总他……他与安雯也去北京了。”
为什么不把话一口气说完呢？她终是要一点一滴地把他所知道的从心里头挖出来，可他就是想保留一点啊。
“你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吗？”她看他，眼神变得很探究。
他牵强地一笑，避开她的目光：“我送你去。”
别怪他，他实在是开不了口……告诉她肖明杰要放弃星辉集团吗？告诉她肖明杰可能又要去过清贫艰苦的日子吗？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吗？
不不，他现在真的不想说。
也许，通过别人的嘴巴告诉她，她呈现出的积极反应，他第一时间是看不到的……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子，他的心里该会好受一点点。
人大多是自私的，他萧子璃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他也就剩下这么一点点私心了……不在她眼里看到她对杨帆浓浓不散的情感。
可能时间久了，他会敢于面对，也会微笑面对。
“这是他的房间。”韦管家把婉儿带到二楼，推开了肖明杰的大卧室。
清爽明亮，格调简洁素雅，直线条的家俱，乳白色的地板，一张铜制的双人床铺着淡蓝色的被褥。
蓝色？婉儿望见他房间悬挂的窗帘也是这一抹颜色，立刻想起他小时候说的一句话：“我喜欢蓝色的大海，婉儿，等我们长大了，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长大了再说。”婉儿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他的。
是啊，谁能知道以后自己长大了是怎么一个样子与境遇？就像他们，她嫁给了陈俊楠，他莫名地被人宣告“死亡”之后又活在了她的眼前。
时过境迁，世事变幻无常，有谁能保证长大后还能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乔小姐，”韦管家打破了婉儿的沉思，她拉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指了指摆在一角的花盆，“这是我们少爷喜欢种的花，其中君子兰是他的最爱。”
婉儿随她出去，在排列整齐的花盆中她一眼就发现了那一盆最大的君子兰，那长而青绿的叶子依然挺立着，虽然没有了那鲜艳的橘红色花朵，可它还是显得“鹤立鸡群”，异常醒目。
婉儿凝视着花盆一动未动，韦管家聪慧的眼眸细细地观察她，半晌过后，她再开口：“我想你跟他相识不是这一两年吧？”
她是要调查吗？婉儿蓦地抬起头，脸上有些迷茫。
“终是有原因的对吗？”韦管家的表情呈现出了温和，眼里的微笑渗透出一种母爱的光芒。
“是。”婉儿恢复自然，“他第一次看到我时，我才三岁，我们一起在南区贫民窑里做邻居做了十年，他就像我的亲哥哥。”
韦管家明显地一怔，随即又浅笑，好像有所恍然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你给了他一个铁盒子，不过，乔小姐，恕我直言，你现在已是陈太太，我想你与少爷分别多年，感情应该也淡了不少，隔了这么长的光阴应该说物是人非……小姐你，你不如维持现状，与少爷淡笑而过，少爷毕竟没有成家，而且肖老爷子对外一直宣称他是从小寄养在台湾的二少爷，没有在贫民窑里生活过……乔小姐，哦不，陈太太，为了少爷，你能否不要再打扰到他？”
婉儿听完，原本泛着病态潮红的脸慢慢失去了血色，她垂下眼帘涩然一笑：“我明白。”
再回头看到他房间里的蓝色窗帘，婉儿忽而感觉这蓝色不再让人感觉明朗梦幻，轻松自然，而是蕴藏了太多的忧郁，太多的感伤。
肖明杰，他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走出清水湾别墅时，婉儿看到门口的黑色奔驰依然停在那，车窗口透出一张俊美的脸庞，看向她的黑眸充盈着满满的温情，而他的车子后面此时已多了一辆宝马，车门上靠着她的丈夫——陈俊楠。
深秋的风真的冷，婉儿望着丈夫，发现他的脸色已融进了阴沉的天幕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