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夫(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棠娇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他怎么办?”
刘灵毓看着她没说话。
宁棠娇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看,把这份美差送给茉莉王怎么样?”
刘灵毓道:“茉莉王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
宁棠娇小声嘀咕道:“我也不愿意啊。”
刘灵毓挑眉。
宁棠娇以为他在为自己不肯出手帮他的朋友生气,忙道:“我虽想成全他们,让他们有情人成眷属,可婚姻大事怎可儿戏?”虽然是女尊世界,但一妻多夫还是很挑战她的婚姻观。
刘灵毓脸色终于缓下来,甚至眉梢眼角都染了些许笑意,“权宜之计也不可?”
宁棠娇坚定道:“不可。”或许是她太小女人吧。她始终认为婚姻是神圣的,在这个圈子里只能容纳两个人,多一个人便玷污了这段关系,无论什么理由。仔细想想,她娶夏棉以解水仙王求婚之困,然后再休了他让他与卢满芳团圆也是一条妙策,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和另一个男人成亲,哪怕只是形式上名义上的,她都难以忍受。
银花道:“夏磐公子很好啊,殿下哪里不喜欢他?”
金花忙向银花使了个眼色。
银花吐了吐舌头。
“我哪里都不喜欢他。”宁棠娇飞快地撇清关系,眼角还不时地偷瞄着刘灵毓,打量他的反应。
刘灵毓似笑非笑,却无半点怒意。
宁棠娇放了心,仔细思量道:“说来也奇怪,上次见夏磐,他不是还一心一意地想要拆开严能静与卢满芳,怎的一转头又想撮合他们了?”
存正道:“夏家两位公子感情自小就好,小的时候,夏二公子常常跟在大公子后面,不论看书还是学武,都要在一起。”
银花又管不住舌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夏二公子对殿下有意思了,只是不好表达,说不定是想借这次机会来个一箭双雕。”
金花用力地跺她脚。
银花哇得一声叫起来,抱着脚泪花闪烁。
宁棠娇干咳一声道:“实在不行,我们帮他们私奔吧。”
金花银花和存正都吓了一跳,失声道:“私奔?”
宁棠娇道:“我们现在不是接收了什么……易家军吗?那也算有了人手,不如派她们去?”
金花银花和存正都无语地看着她。无论在哪个世界,私奔都是个惊世骇俗的主意。
刘灵毓将信重新放进信封中,“夏将军还未回复,此时下定论还太早。”
……
也是。
宁棠娇吁了口气。人正主儿还没发话呢,他们几个在这里思前想后的做什么,这不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陆景致在客栈气定神闲地住了两日,终于得到宁棠娇的回复,说三思之后,觉得三策并行。也就是说一边招安,一边找人围山,两样都没效果,就直接找三个将军来剿匪。
这个结果对陆景致来说已经十分满意,当下修书一封,派人送至齐云寨。
齐云寨之前也收到了些风声,只是三县毫无动静,让他们多少抱着些侥幸的心里。但如今先是传来龙虎城将军府被抄,易蓉蓉被通缉的消息,再看到陆景致苦口婆心地招安信,古坤青坐不住了,连忙派人把那位自称王府总管的人找来。
总管在这里呆了几日,吃的喝的穿的都没短缺,还因为干得活少了人,人比之前稍稍圆润了些,饶是如此,她看到这位齐云寨的男寨主仍是有点发憷,色厉内荏地问道:“可是想清楚了,要把我放回去?”
古坤青道:“你当真是王府总管?”
“如假包换。”
“芙蓉王府。”
“不错。”
古坤青道:“你可知道你家殿下为何来龙虎城?”
总管道:“奉皇上圣旨而来。”
古坤青眯起眼睛,“那么,易将军府就是你们家芙蓉王查抄的了?”他这边得到的消息到底有限,不知查抄的钦差另有其人,只想着既然芙蓉王是钦差,那便是她所为了。
总管看她面色不善,不敢应承,只道:“我被半途劫至此地,连龙虎城的城墙都没摸上,我如何知道外头的消息?”
古坤青道:“哼!易将军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皇上守卫边疆,功在社稷,却从未邀功自得,如此忠臣良将却落得被抄家被通缉的结局,你说,那个皇帝头昏了吗?”他身形高大魁梧,不怒已自威,何况如今面露怒色,目露凶光?
总管看得双腿发软,忙道:“皇上今年才五岁,有些事……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古坤青道:“那就是你们家芙蓉王教唆的了?”
总管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家殿下人最好了,平时吃肉都觉得残忍,更何况杀人,不是她。”
古坤青道:“不是她她来龙虎城做什么?”
总管道:“其实殿□体不大好,所以自请来龙虎城养病。”
“哈哈哈……”古坤青仰头长笑,“从来只听说龙虎城的人去江南养病,从未听过有人跑来龙虎城这个穷山恶水来养病的。”
总管赔笑道:“这,皇上这么说,殿下也没办法。”
“你刚刚不是说皇上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她说了不算吗?”古坤青眯起眼睛。
总管看着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只好道:“这,朝争复杂,一言难尽。寨主主要相信我家殿下绝非坏人,她是个大大的大好人便行了。”
“是吗?”古坤青突然将陆景致的那封招安信丢在地上,“她若是个大大大好人,为何要动我齐云寨?”
总管看着地上的信,眼睛一亮,暗道:殿下果然是记挂我的,这么快就来救我了。
“你莫要高兴得太早。”古坤青收起脸上的怒气,莫测高深道,“我还未想好是否按照你家那位殿下安排好的棋路走。”
总管脸皮一紧,差点忘记自己还身在狼穴,不是高兴的时候。
古坤青道:“你知道你家那位殿下多少事,都一一道来,若是少一件,我就让你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是。”
陆景致带着三县凑起来的衙役跑去围山。
宁棠娇到底放心不下总管,便和刘灵毓打着几个侍卫跑去观看。
齐云山在群山中心,不高不矮,并不显眼。
宁棠娇坐着轿子,被颠簸了一个时辰还没到后,心里开始后悔了。她掀起轿帘探头朝后面刘灵毓的轿子喊道:“灵毓!天快黑了,我们要不要改天再来?”
轿子旁的金花道:“殿下应该听王夫殿下的才是,若是骑马,半个时辰后就能到了。”
后面的轿子停了下来。
宁棠娇忙道:“停轿停轿。”她从轿子里下来,正往回走,就感到一阵刺目的白光从左侧袭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耳边极近处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随即旁边人人大叫起来,“有刺客!”
她睁开眼睛,发现刘灵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轿子里飞了出来,正和对方战至一处。对方人手不多,却个个精锐,己方的侍卫要两三个人才能挡住一个。幸好对方身手虽好,去只有五个人,自己这边占据人数优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谁不能奈何谁。
“来者何人?”宁棠娇抖擞精神问。
“奸王!纳命来!”其中一人持剑朝她冲来,又很快被侍卫拦住。
……
奸王?
宁棠娇在金花银花的保护在退到一边。她眼睛紧紧地盯着刘灵毓,生怕他有个好歹。“有话可以慢慢说,什么都可以商量,有冤情的话,只要状告的对方不太过分,本王也可以为你们做主!”
“哈哈哈哈!”与刘灵毓对战之人突然大笑一声,“我若要状告摄政王,这是过分还是不过分?”
宁棠娇摸摸鼻子。
“若我要告当今皇上,这是过分还是不过分?”
宁棠娇不做声了。
“若我要告皇太父,这是过分还是不过分?!”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洪亮,一句比一句悲壮,听得宁棠娇连想法都没有了。
“易将军息怒。”刘灵毓突然出声了。
他对手手中的刀微微一顿,不再说话,却加紧攻势。
刘灵毓道:“冤有头债有主,易将军若有冤屈,也该找那个债主才是,为何牵连旁人?”
“宁棠娇身为摄政王,受先帝遗命,有辅政之责。皇上错定冤案,难道不该由辅政的摄政王来负责?”她这么一开口,等若承认了身份。
宁棠娇道:“你要找的那个是水仙王。你若是不认识她,我可以画张画像给你。你若是不认识她家,我可以画张地图给你。”
“可笑。”易蓉蓉道,“身为摄政王当以天下为己任,你如此推卸责任,说明你不但是个忠奸不辨的无能之辈,而且还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宁棠娇叹气道:“真不是我愿意的。”
刘灵毓道:“易将军息怒,个中缘由一言难尽,还请让刘灵毓细细说来。”
易蓉蓉一听他是刘灵毓,下手立时一缓,“原来是刘将军后人,失敬失敬。”
宁棠娇暗道: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帅哥果然占着皮相的便宜啊。说到血统,她这具身体还是开国女帝的后人,也不见她说失敬不失敬的。这分明是被美色所惑嘛。
“咳咳。”她不满地出声道,“易将军,你眼前的这位是我家王夫。你稍微悠着点,要是伤了他一根汗毛,上天入地,我一定会把这根汗毛要回来!”
“……”
刘灵毓和易蓉蓉齐齐无语。
不过托她的福,两人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宁棠娇忙道:“不错,有话好说,何必舞动弄枪的呢?若你真的有冤屈,也许本王能替你周旋周旋。”她不敢把话说死,水仙王似乎与皇太父达成了某种形式的合作,以她目前的实力而言,要和他们正面为敌,那绝对是死磕。
易蓉蓉却以为她以此要挟自己投靠她,声音更冷,“易家军不是已经是芙蓉王的囊中物了吗?难道还不够,还想要易某一条烂命不成?”
宁棠娇知道她想岔了,道:“不是啊。唉,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不懂得形势和策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