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浚衡一看树下,又观了一下卿词的脸色,知道她的心疾若再不医治,后果将会很严重。
他在心中掂量须臾,决定先点了卿词的睡穴,再从树上带她下去治疗。
白衣女子似察觉出他的意图,她竟然一反常态死死紧握住自己的手臂,浅金色眼眸是暗潮涌动的痛色。
“不用取,取了也没用。”
她从口中艰难吐出一语。
说罢,便转头继续看向那更远更迷蒙的景色。
白浚衡臂上一僵,有深沉的难过从心底底层拍打上来,一如那急滩涌浪,拍得人身心巨震。
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取了也没用”?
若真的是没用,那么她十几年来每逢心疾发作,可要怎样熬过去?
白浚衡看着她似罩了一层白霜的苍容,臂弯之处收紧了半分。
这个女子还真是令人无奈。
她是知道自己这样上来一次大树之上不容易吧?
若果不是他不知缘由硬是将她带上来,她怕且永生都只能在树底之下向往憧憬地看着那茂密的粗枝细叶,眸中永远是失望与期待的神色。
矛盾,却不得解脱。
现如今,自己的误打误撞是否令她一尝“海阔天高”的心愿?
白浚衡的眸底变得复杂起来,幽深黑眸罕见地浮起一丝波动。
呐,卿词,你常常对我很无奈,那你可知,你这样令我更加无奈?
日光遍地,溅上蓝衫公子和白衣女子的衣袂,调出柔和协调的颜色。
卿词仍是紧攥着心口之处,暗拧的眉却有别样的妩媚。
她轻轻靠在白浚衡的怀中,清苍的唇微牵,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有一个心愿,一个连她哥哥都不知道的心愿。
那就是能用自己的双腿踏遍这神州大地,四处飘泊以行医济世。
饿了,可以摘树上的野果;渴了,可以喝叶尖上的甘露。
她不怕风餐露宿,不怕独自一人,她就怕永生永世困死在同一个地方。
就犹如白浚衡口中所说的井底之蛙般,局促一隅,永远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但,如今,不,应该说很早以前,早到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是何时了,她便知道她这个愿望永远没有可能实现。
因为,她的双腿,已经日渐不能行走了。
不然,她又怎会甘心天天坐在轮椅之上,无可避免地接受着众人施舍怜悯的表情呢?
她,其实在骨子里也是一个高傲的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看着谷外的流泉飞瀑,看着谷外的蝶影翩跹,看着谷外的众生纠缠。
终于于最后一瞬,身体意志到达极限,心脏一阵剧烈痉^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哎。
一声轻微叹息自白浚衡口中逸出,他小心翼翼地抱稳了她,轻冉冉地下了树。
树下绿依早已泪流满脸,她的小姐屡屡心疾发作,会不会已经时日无多了呢?
大公子啊,你又在何方呢?
可知你最疼惜的妹妹正一步步地走向生命的尽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