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木听到这里,摇头道,“那倪纤纤性子莽撞,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机。”微微一停,皱眉道,“那牟章年过五旬,倪纤纤不过二十余岁年纪,牟章失偶多年,想娶倪纤纤不足为奇,却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起兵。立后的话,怕是双方互为笼络的手段罢了!”
三人参详商议良久,竟然没有定论,甘以罗苦笑道,“那倪纤纤毫无心机,没想到这倪平却诚府甚深,如今,我们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罢!”
端木赞点头道,“当年倪纤纤送药入宫,我将他父女并罪,倪平贬为政事,这几年,倒也安份,不料,暗地里竟然包藏祸心。”
垂眸向甘以罗一望,说道,“如今,既然知道无缺、无忌就在行宫,孤王明日就走,设法将他二人救出。”
“王上!”奇木、万城二人齐呼。奇木道,“纵然要去,微臣愿往,王上万万不能冒险!”
万城却面有愧色,说道,“若不是微臣莽撞,此刻应当已经救出两位王子,尚大哥也不必……不必……”撑身站起,说道,“王上,微臣休养一日,应该无碍……”话还没有说完,却觉胸口剧痛,身子一晃,又再坐下。
三人争执推让,甘以罗却一旁默默静听,此时突然道,“习横率大军未回,我又身子不便,倪平必定料到,万城逃回,消息走漏,你二人之间,会有一个前赴行宫,另一个在王城坐镇。他必会设下天罗地网,在行宫设伏,你二人不管谁去,恐怕都是在劫难逃。”
端木赞与奇木都是一怔,跟着都微微点头,奇木道,“王妃所料不错,只是,我们既然知道王子下落,纵然是龙潭虎穴,又岂能不往?”
甘以罗微微摆手,续道,“他有无缺、无忌在手,自然也会料定,你二人只敢偷袭,不敢强攻。如今,你二人同去,率领枢密院四百亲兵,与他手下四百高手当可一战!”
万城忍不住问道,“四百高手?”
甘以罗微微点头,说道,“若本宫所料不错,尚勤那句‘四百高手,竟然到了此处’是指当日大殿中围困王上的四百剑客,有他们在,不管是王上,还是丞相,孤身犯险,都难逃脱。”
端木赞皱眉,说道,“如此一来,王城无兵无将,岂不是形同空城?何况,只留下你一个人,孤王如何安心?”
甘以罗微笑道,“那就请王上秘而不宣,悄悄出城,只留下二三心腹侍卫和北戎王大印给我便是!”
此言一出,端木赞和奇木对甘以罗深知,并不觉得不妥,万城却是一惊。
要知北戎王大印,是王命印记,甘以罗身为南绍公主,得了此印,若是私传王命,必然会酿成一场大祸。
端木赞微微点头,说道,“这倒不难,只是……你纵然手里有大印,难不成,还有可用之人?”一句问出,突然想起一事,向奇木问道,“前次传命将被俘将士一一审问,不知有什么结果?”
奇木微微摇头,说道,“牟章攻占王城后,城中那三千守军,竟然大多数是裳孜国人。”微微一顿,皱眉道,“牟章举事之前,将裳孜国中,他所占城池大牢打开,只要愿随他效命者,不问犯了什么法,全部放出,由此,也不知得了多少兵马。”
甘以罗皱眉,低声道,“这不是丧心病狂吗?”
奇木点头,继道,“其后葛将军在苍原洲山中俘获两千余人,倒大多数是北戎兵马,详审之后,大半归降,共有一千多名兵卒,已经尽数分散编入行伍,现在大多随着葛将军出征。”
端木赞微微点头,说道,“向异劝降旧部三千,孤王又增派两千人给他,葛瞻图自率七千,我们可用之兵,就只有两千。”转向甘以罗道,“以罗,难不成,你也要效法奇木,唱一出空城计吗?”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方才,你王命已下,若本宫所料不错,仅向将军的五千先锋,就可夺回碧玉洲。葛瞻图大军离此不过数百里,王城若是有事,我代你传下王命,命他速速回师,料想也来得及!”
端木赞脑中念头电闪,含笑接口,说道,“纵然王城无事,你偶尔传传王命,也可以令旁人以为孤王还在宫中。而孤王却悄悄出宫,径直赶赴行宫,奇木率四百亲兵随后。只等孤王救出无缺、无忌,奇木立刻挥兵攻打行宫,一来可以做为孤王的接应,二来可以将倪平一党一网打尽!”
奇木神色一松,扬眉笑道,“果然是好计!”又道,“前次向异攻城,已中过一回似假似真的空城计,就是被人探知我率兵出城,也未必敢来进犯!”俯首微一凝思,说道,“明日,我再在各处城门布下疑阵,以防万一!”
甘以罗微笑道,“那本宫就坐守宫中,做一回北戎王罢!”回头向万城一望,说道,“万不得已,还有万将军可以助我!”
万城忙道,“王妃但有所命,微臣万死不辞!”
端木赞将整个计划前前后后细细思索一回,心知再没有更好的计策,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命人将万城送回军营歇息,又再和奇木、甘以罗二人详细计议细节。
直到入夜,奇木退去。端木赞揽着甘以罗向寝宫来,叹道,“你怀着身子,又不能好好安歇,这几日,孤王不在,你自个儿当心些才好。”
甘以罗微微点头,笑道,“我就缩在宫里,只是动动嘴巴传令而已,你孤身深入,要小心才好!”
端木赞点头,说道,“就是为了你,孤王也会照护自个儿。”揽她在怀,在床沿默坐。
二人虽然八年夫妻,但真正两情相悦,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这一次分离,自然不比前几年端木赞因政务出行。
默默相拥,二人都静默不语,这一刻,心灵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甘以罗静静偎在他怀里,心中一抹甜蜜,一些不舍,更多的,却是寻回爱子,一家团聚的期待。
远远的,传来更鼓声声,已经是二更时分。甘以罗低声道,“赞,你该走了!”身子,却更紧的倚入他的怀里。
“嗯!”端木赞低应,环着她的手臂略紧,俯首在她额前轻吻,心底,是满满的不舍。
甘以罗仰头,柔唇迎上他温软的唇瓣,缠绵辗转。
端木赞心头怦然,头向下俯,与她更紧的贴合,舌尖轻描,勾画她完美的唇形,一点一点,将它存入记忆。
这段时间,忙于战事,忧心爱子,竟然没有这样温情相守,而这一刻,别离在即,是这样的弥足珍贵。
甘以罗呼吸渐促,贪婪的嗅吸着他口中熟悉温厚的气息,一颗心,只想将他留住,留住……
而,清醒的意识,却知道,他要走了,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百余里路程,这一刻,竟似要远隔千山万水。
隔了良久,端木赞才不舍抬头,轻声道,“以罗,好好等我回来!”手指在她面颊轻抚,慢慢松手。转身取过备好的衣衫速速换上。片刻间,一个雍容的帝王,变成一个英姿飒爽的江湖浪子。
甘以罗慢慢起身,怔怔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颗心,也似乎要随他同去。
端木赞收拾妥当,回头与她四目交投,慢慢跨前,环臂将她紧紧一拥,低声道,“以罗,保重!”垂眸间,见她重重点头,娇美面容,掠过一抹不舍,也带着一抹他熟悉的果敢。
端木赞长吸一口气,英挺容颜,淡出一抹笑意,俯首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松手放开,大步奔出寝宫。
甘以罗双眸微阖,静静听着寝宫的门霍的打开,又再阖上,轻捷快速的脚步声,穿过庭院,不走宫门,却越墙而过,瞬息间,没有了声息。
“赞!”甘以罗低唤,一颗心,也仿佛越过宫墙,奔向王城城门。那里,守候的是奇木的心腹,城门之外,已备下一匹良驹。
黎明时分,内宫传讯,南贵妃甘以罗身体抱恙,北戎王端木赞免朝,只宣奇木一人进宫议事。
近午时分,奇木尊奉王命,疾奔出宫,匆匆点齐枢密院四百亲兵,驰出王城,向摩空山而去。
过午之后,甘以罗取一袭宽大披风,裹在身上,掩去肚腹的隆起。挥退侍卫的跟随,慢慢走出寝宫,向三休塔去。
塔下,守卫的是端木赞的十余名心腹侍卫,见到她来,齐齐躬身见礼。甘以罗微微摆手,迈入塔门,慢慢搭阶而上。
层层上攀,没有稍停,甘以罗径直向顶层行去。
三休塔,是整座王城的最高点,站在三休塔顶层,可以遥望摩空山高耸入云的摩云岭。
更重要的是……站在三休塔顶,可以遥望苍原洲一侧,绵延无际的漫漫黄沙。
往日,静寂无人的三休塔,此一刻,每隔一层,就有四名侍卫把守,见甘以罗登塔,尽数默默躬身为礼,不发一语。
平日轻捷的身形,如今,已经显的笨重。
气息微微不稳,甘以罗略略停步,仰起头,望向上边最后一层。一只手在肚腹上轻抚,心底无奈低唤,暗道,“小鬼!若不是有你,我岂能任由你父王一人涉险?”
微恍的心神,想到这几月来的奔波厮杀,所有的伤痛,在手指触上隆起的肚腹时,都已化成甜蜜。
这是他和她共同期待的孩儿呢,他说,他想要一个公主。是啊!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若是能得一个女儿,这一生,就再也没有缺憾。
长长吸气,令呼吸平稳,甘以罗抬步,又再向塔顶攀去。
刚刚跨上最后一个石阶,只听一声轻微的锁链“叮当”声响,暗影里,一个倦缩的人影微动,低俯的头,慢慢从手臂间抬起。
甘以罗脚步微停,诧异的向那人影注视。
“端木恭?”这是一个早已遗忘的名字。自从那日夺回王宫,这个少年,她就再也没有想起。没料到,他仍然囚在塔内,只是,双手双脚,已套上冰凉的镣铐,铁链的另一端,牢牢绕在塔沿的石栏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