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有些惊讶,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呼出一口气。沈岫冬毅然决然,拿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给两个孩子赎身,男女两人得了钱,乐的自在,高高兴兴的给了孩子,高高兴兴的离去,连摊子都不收了。
沈岫冬解开披风先给男孩裹上,又强行扒下司徒鼎的披风给女孩裹上,两个孩子看着沈岫冬那样细致小心,都忍不住大哭出声。
白芷听到这里,就已经泪如雨下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岫冬姐真是好人,两个孩子再也不用过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白芍听罢也是一脸沉寂,低头看着地面。沈岫冬如今再忆起这事,也不会那么容易流泪了。她转身问寒千宁:“如果当时是你,你会救他们吗?”
她突然这样问,叫寒千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垂首看着手里变的温凉的茶,回答她:“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我同意司徒曜说的。世人千千万,可怜人存在必有其道理,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与坏,真与假,善与恶。你知道吗?我曾经听到过一句,叫存在即真理。死生大事,都是自然。”
这是沈岫冬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比她想要的,更要深一层次。白芷听不太懂,面带疑惑,白芍却低头冥想,不知道是否进入自我世界。沈岫冬此生无有大志,能力所能及的做什么,便会倾尽全力去做,无论大事琐事。
寒千宁放下手里的茶,问她:“想必蓝奕当时也是反对的吧。”
“嗯。”沈岫冬点点头,“确是如此。子澈不喜欢孩子,得知苍苍苍良是戏班子出生,更是厌恶。面对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一度十分反对,对两个孩子也是没有好脸色。两个孩子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喜欢,在王府的那些日子也丝毫不敢乱来,看见他就害怕,几乎都不说话。只有我陪在他们身边时,他们才会很小声的和我说几句。”
“那后来又怎么接纳了他们?”
沈岫冬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很困难,子澈那人吃软不吃硬,为了让两个孩子尽早融入我们,我特意让两个孩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去和子澈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能让子澈觉得其实孩子也挺好的就行。两个孩子也很孩子,说话特别甜,还表演两人在戏班子里学来的偷东西的本事。一开始子澈很是不喜欢两个人会偷东西,后来我一再和他保证他们不会干这些令人唾弃的事,他才慢慢的接受他们。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直到现在,子澈也没有真正对两个孩子放心过。”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说我和蓝奕个性相似,但当我见到苍苍苍良时,就被他们眼里的明亮所吸引。我想,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绝对不会是招惹厌的。”寒千宁说道。
“他们很喜欢你,你是他们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寒千宁笑笑:“那真是我的荣幸。”
孟云坐在屋顶,听着下面两个人的话,不禁扯起嘴角。他冷笑出声,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蓝奕的情形。
那时候的蓝奕不过十五岁,却是将芸水治理的井井有条的芸水王。他奉命来燕都接受褒奖赏赐,满朝文武官员都来迎接他。他和父皇站在最前头,看着蓝奕一步步慢慢的走上台阶,待站定,文武百官皆齐声喊道:“见过芸水王,王爷千岁。”
在外呆了将近十年的快要被人遗忘的王爷,经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迎来了那样期待已久的一切。蓝奕走到他和父皇面前,拱手低头道:“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
孟云知道,自己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他此生要与他一争高下。他是曷良的太子,未来的国君,却要当着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低头和他问候:“见过八皇叔。”
蓝奕,父皇的同胞兄弟,仅仅只长了自己三岁而已,辈分上,他要叫他皇叔,毋庸置疑。
在皇宫里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太子殿下,在外历经风霜已有一番成就的皇叔。孟云看着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蓝奕,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威胁。那一刻,什么皇室礼仪,什么规矩长幼,通通都化作飞沫。书读的再多,得到的宠爱再多,都是无济于事的,所有的一切在蓝奕出现的那一刻,都让孟云觉得是赤裸裸的讽刺。
年少气盛,心有不甘,当着众人的面不敢乱来,私下里却想着要让对方出糗,好打压打压他身上的光芒。偏蓝奕谁也不见,礼也不收,每日若是无事,就一个人在行宫里写字看书,安分的叫人不敢轻易动作。
宫里守卫森严,他好不容易乔装打扮好混出去,来到了行宫,趁着护卫不注意,翻墙进去,凭着感觉到了蓝奕的寝屋。探头一看,那人在房内,旁若无人看着书,看到不解处,还会露出疑惑的神情,转而想通了,一脸恍然的继续翻看,根本就不是孟云想象的那般招人讨厌。
好胜心作祟,总要拼了命的让自己得到一点安慰,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还总觉得是对方的错。孟云就是如此,脑子一片混沌。心下一横,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蓝奕听见动静立马抬头,一看是他,便放下书,起身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贤侄来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我好做准备接待你。”
孟云此时看他就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样,虽想摆出一个威严的架势,却还是很不自然的回了一句:“我想来就来,要你管?”
这语气听着就不是善茬,蓝奕却也不戳破,随他去:“那是,贤侄是太子,出入自由,谁敢拦你。”
这一声声贤侄喊得孟云十分别扭。他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吩咐下人一般:“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
蓝奕这就明白了,是来给他下马威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偏姜懿先前吩咐过,不能太过张扬,能低调就低调,对于那些故意刁难的,随他去就行。
他也没有说什么,倒了杯水给孟云。本就是冷茶,却叫孟云喝茶滚烫感来,还未咽下就吐了出来,杯子摔了个粉碎,张口就嚷嚷:“你是要烫死我吗?这是人喝的吗?我可是太子!你这是陷害储君!”
蓝奕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孟云是这样一个幼稚的人。他看着对方故作愤怒的脸,说道:“是凉是烫,贤侄心里清楚的很。你今日若只是来找我耍小孩子脾气的,那就恕皇叔不奉陪了,你自便。”
说罢,蓝奕转身就要出去。孟云被人说破心思,觉得脸面上下不来,又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样幼稚到容不下比他厉害的人。看人要走,场面尴尬至极,才喊出一声:“你站住!”
“贤侄还有什么事么?”蓝奕头也不回的问。
孟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你是在小看我?!”
“你是太子,我如何敢小看你。”蓝奕很无辜。
“你别以为你是我皇叔我就要对你恭恭敬敬,不过就长了我三岁,有什么好得意的!”孟云愤愤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