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行礼！”何泉见慧觉呆滞的模样，生怕宇文邕大怒。
“贫僧慧觉见过皇帝陛下！”慧觉立刻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僧人的礼。礼毕之后，慧觉依旧是眼角带笑地盯着宇文邕，好似盯着一个大元宝似的。
宇文邕似是和睦地回了慧觉一个笑，慧觉大喜，却将何泉惊得不行。何泉跟随宇文邕这么些年，宇文邕从来都不对外人露出笑脸，除了宇文絮。何泉又惊又疑，再细看宇文邕的表情时算是恍然大悟，这笑意里的杀意全隐匿在了眼神里。
然而慧觉却没有这等觉悟。
“一别十数载，想不到宇文四公子如今已是人上之人，真是可喜可贺啊！”慧觉笑眯眯地说着奉承话，算是在跟宇文邕套近乎。
宇文邕淡淡地回道：“朕也没想到，大师还能在白塔寺混下去。”
慧觉脸上的笑容尴尬了一下，干干地回答道：“一切都是托陛下的洪福。”
慧觉见宇文邕一时间没有再说话，生怕自己失去了这个大好机会，连忙说道：“当年陛下托贫僧向絮小姐，也就是如今的长公主殿下旁敲侧击的一句话，也不知帮到陛下了没有？”
何泉在宇文邕身后明显听见了一阵关节的响动声。宇文邕说道：“朕让你告诉她，有缘人就在身边。你是怎么告诉絮小姐的呢？”
慧觉闻言一惊，心道宇文邕这话难道是责怪自己说的还不够明显？便急忙解释道：“佛家有云：天机不可泄露。是以既是要贫僧告诉絮小姐命中的有缘人，自然不能说的太多。况且当时是独孤夫人带着絮小姐一起去的，独孤夫人是多年虔诚的信女，贫僧若是直说，定然会被独孤夫人所怀疑。”
“所以你就只给她说了个‘三’？”宇文邕上前伸手掐住了慧觉的脖子，脸上表情有些狰狞，眼里的怒火让人不敢直视。
慧觉立刻腿软，整个身体几乎是被宇文
邕提着，紧张地吞吞吐吐地说道：“陛下比絮小姐……比长公主……大三岁，所以……贫僧给独孤夫人做了这个手势……”
慧觉颤抖着手，手指的肌肉抽搐着慢慢摆出一个“三”的手势。姿势还没有摆完，只听得“咔擦”一声细响，何泉瞪大了眼睛看着慧觉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陛下……”何泉顿时觉得一阵腿软，这是第二次他亲眼看见宇文邕杀人。第一次杀的是易萨保，可这一次杀的是个和尚！在何泉以及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和尚就等同于他们所信奉的佛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但宇文邕竟然杀了他！
“承明殿所有的和尚，都格杀勿论！从今天起，但凡我北周的领土上，不许出现和尚的身影！”宇文邕慢慢从慧觉的尸体上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微微瘪了瘪。这双手，似乎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可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陛下……”何泉一听这与佛为敌的旨意，平时的轻言细语的态度都抛之脑后了，急忙向宇文邕劝说道：“陛下，此举不妥啊！单单只是长安城中，佛寺就有数十所，僧众之多，占了全长安城人口的五分之一。陛下难道要将这些人全杀了吗？”
宇文邕将手背在身后，道：“给他们三天的时间，要么还俗，要么滚出北周。三天之后，但凡有穿僧衣的人，统统杀掉！”
宇文邕回到寝殿，床上的女子已经熟睡了，睫毛上挂着的泪水随着呼吸一一上一下地在空中扑动。宇文邕心中一滞，这场景见过很多次，只是之前都在儿时。她受了委屈便哭着来找自己，然后在自己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委屈？宇文邕心里的苦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刻意安排她出去走了一圈，以为可以让她尝尝苦头便回来，然后便能将她永远拴在自己身边了。宇文邕自信，这世上，没有人能比自己对宇文絮更好。
她走的时间比自己预想的要久得多，久到宇文邕
悔恨了千百万次，不该让她出去。尤其是在看见她回来之后，这个悔恨像是断肠的毒药一般，疼得宇文邕没法呼吸。
因为她回来了，不是因为尝到了苦头，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高纬。
“仁纲……仁纲……”宇文絮的梦话给了宇文邕更重的一击。
入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昨个儿北风一阵肆掠，雪花总算是姗姗来迟地飘落下来了。仁纲坐在庭院中煮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桌上刚剪下来的梅花沾上了一层雪。烟雾朦胧中，开水沸腾，仁纲引水泡了一壶茶，瞬间茶香四溢。
簌簌的落雪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仁纲捧起梅花的花枝，轻轻抖落上面的积雪，说道：“茶都泡好了，邕皇既然来了，就过来喝一杯吧！”
踏雪声渐渐靠近，白茫茫的一片雪中，走出来一身镶金黑衣、披着黑色披风的宇文邕。不太远的距离，宇文邕却走了格外久，久到仁纲已经是第二次将花枝上的雪花抖落了。
“请邕皇喝杯茶真不容易，喏，茶都快凉了！”仁纲放下花枝，指了指宇文邕面前的一盏茶。
宇文邕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没有动手。仁纲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跟皇家的人打交道就是麻烦，邕皇是不是需要人来试茶呢？”仁纲说着，举起另一杯茶，小啜一口，接着说道：“这下陛下可以放心了吧！”
宇文邕没有说话，举杯一饮而尽，将茶杯重重地往地上一磕。仁纲淡淡一笑，道：“看来这新雪煮茶，不是很合陛下的口味！”
“朕不喜茶，朕向来只喝白水。”宇文邕的声音跟这天气一般的温度。
“受教了！只有白水，才不担心会被人不知不觉掺了东西。”仁纲又抿了一口茶，“像这茶水、酒水之类的，味道重一些的，被人掺了东西都不知道。陛下方才担心高纬在里面下毒，可高纬觉得，亲近之人下毒才是防不胜防啊！陛下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