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万多?”孩子的父亲略迟疑后。
咬牙点头:“那也行,周医生,你可以把这个电话给我么?”
带着孩子走后,方闲也没问周希音为何知道。
如今是在看门诊,疑惑还是带着下班之后再问。
再接下来一段时间,方闲就发现,其实慈县的疑难杂症病例也不多,大多都是慢性疾病,目前没特别好的办法一步到位处理的慢性病种。
比如说筋膜炎、滑囊炎这些,只能是慢慢修养。
这样的疾病,属于是手术算过度治疗,用药又相对不足的一种临界病种,很难找到一种真正一劳永逸地恰当解决方式。
如果真要进行类比,可以算是,买来的一个新本子破破烂烂,直接丢了又太浪费,留着继续用的话又膈应人。
……
“希音,你好像知道的东西不少啊?”中午点菜完后,方闲如此问周希音。
周希音则一边对服务员说:“老板,再多给我们送一碗土豆丝,用酸辣椒炒的那种。多算钱没关系。”
周希音的注意力,不在方闲这里。
慈县的土豆,全都是农家种的,有部分是高山土豆,炒起来很脆很香,是沙市超市里买的土豆没有的味道,且有多种做法。
这边还有用野胡葱煮土豆片的,也好吃,软软糯糯。
“好的美女。”服务员点头。
周希音这才转头,仿佛暴露吃货本性后的她,脸略红:“方师兄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问的是,周师妹伱好像知道很多文献和书本上都没有的东西。”方闲道。
方闲的理论不差了,理论是一种认知。
5级理论都达不到的盲区,这可不简单了啊。
“奥。”周希音马上恍然大悟:“师兄,我今天提到的很多器械,都是罕见病种的配套器械,是因为病例太少,十多年都没累积足够多数量的病例量。”
方闲瞬间明悟:“这些很多器械,都是周教授做出来的么?”
如果还没有见面于文章上,那么就不可能出现在课本上,更不可能出现在大部分医生的视野里。
对医疗器械的临床应用,如今的管理越发严格,宁缺毋滥,严格管控准入原则,是保证患者权益的最低处。
不是你一个人说好用就可以用,也不是一少部分人说好就是好,要经得起数据和岁月的考验,没出问题,才能够真正应用于临床。
在临床中,一些器械搁置一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投入临床,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甚至有一些医生,为了研究一些罕见的病种,等一辈子,等自己的学生成稿,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医学的直接接触对象是人,因此医学的研究,再如何手续繁杂,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否则的话,三鹿奶粉带来的伤害面积算什么?
“嗯!~”周希音点了点头,没过多深入这个话题。
因每次只要她一提自己的父亲,那么话题就会彻底转移,要么就是对方直接心理崩溃得直接热情洋溢,要么就是崩溃得无话可说。
“周教授真的是一位奇人。”方闲如此感慨着。
“师兄,你知道一种说法嘛?就是医疗技术的高级体现,就是理论成稿,更高级的体现,就是承载于客观的物体上。这就叫学以致用,理论联系实际。”周希音适时地这般说。
“是啊!”
“医疗技术的高级体现是理论,更高级是载体。”
“不过一般人,哪里能够做到理论和载体这一步啊?”方闲微微摇头。
想要成理论,就千难万难,也就是他现在跟着徐凤年教授混,在自己叔叔的灌输下,勉强促成了一些理论的长进。
这是新的理论和认知,但要有知识的载体,则需要更进一步。
就外科最关键的手术刀,国产能够做的也就是低中端。比如说普通的电刀、柳叶刀、尖刀这些。
比如说等离子电刀,超声骨刀。
则由于技术被垄断无法生产。
一些发达国家之所以发达,不是目前才发达,而是一直发达。
也不是一两个方面发达,而是方方面面,技术水平都要比华国更高,即便目前华国的综合实力已经很强,但也不能不认识到这一点。
“方师兄,你也是有机会的。”
“或许你不能创造,但你可以推进,用你的技术,去推进。”周希音又如此说,像是在安慰,可她的语气和表情都认真,又不像是安慰。
“推进?”方闲有些疑问。
“对,就是推进。”
“其实有一些东西,不是它不够好,而是目前还没有比较合适的方法,证明它更好。”
“而要有这样的证明,就必须有客观的数据。要得到这样的数据,在医学技术方面,5级技能的数量是非常关键的一个环节。”
“如果在同样的水平下,使用不同的器械,哪个的预后更好,那就是更好。”
“或者说,不用很精湛的医疗技术,仍然能够达到精湛医疗技术所能够达到的预后,那也就是更好,可如何管控住这样的偏倚,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医学研究中的偏倚是指从研究设计、到实施、到数据处理和分析的各个环节中产生的系统误差,以及结果解释、推论中的片面性,导致研究结果与真实情况之间出现倾向性的差异,从而错误地描述暴露与疾病之间的联系。
要在研究工作中完全避免误差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对于研究中可能存在的各种误差,我们要在临床研究工作的各个环节中尽量加以控制和预防,以使研究结论更符合实际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讲,偏倚是抽样调查所无法避免的误差。也就是说,只要是抽样,就会产生偏倚。
相应地,要最大限度地控制偏倚,只能通过多次抽样、预实验等手段加以判断。由于许多调查或实验是无法重复或进行预实验的,所以经验在偏倚的处理上也是非常重要的。
自然,人为的偏倚,是很难把控的一个因素。
一个理论要被认可,可重复性是关键。 而这样的可重复性,是不应具有特殊人群选择的,而是必须所有人去重复,都能做得到,是一个客观的事实,这就难了。
方闲闻言,若有所思。
方闲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为了薅技能点,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思考。
而周希音这么一提,方闲便说:“希音,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有不少很好的产品,但是无法推出来?”
周希音摇了摇头:“师兄,不是没办法推出来,而是,没办法对其进行修正。”
“这里的修正,指的是往上或者往下的修正。”
“器械其实是一种工具,工具的使用,是我们人类的本能,如果制造出来的工具,在使用方面,还需要一定的基础功底或者很强的基本功,那么这个工具,就不算特别成熟的工具。”
“它只是达到了方便,而不是完全方便。”
“但是5级技能,可以对工具的使用门槛进行修正,而这是很多教授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方师兄你的5级技能的数量不在少数,你就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周希音再次意有所指。
“啊?”方闲左右看了看,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多了双鼻子眼睛。
为何能够有这么特殊。
如果从技术层面,方闲的基本功扎实得离谱,真正的高精尖技术,除了在功能重建方面,在其余方面,压根就没办法更胜一筹,那自己如何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反正就是可以,师兄。”
“不过现在,我们觊觎这些比较长远的事情,稍微有点脱离于实际。我觉得,目前最适合我们去推动的,就是找一些比较常见的病种,然后对其的术式操作进行简化。”
“医疗技术是一种服务,不是越复杂,越高深莫测越好,反而,一些操作越能够接地气,越能服务于更多的人。”
“简化复杂的手术方式,通过更加简约的操作流程,来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和难题。”
“降低专业内的专业壁垒,这就是很多教授在教学医院里面,都在做的事情!”周希音一下子就把话题又拔高了几个度。
“奥。”方闲点了点头。
……
下午,继续门诊。
周希音和方闲收治了两个需住院的病人,但这两个病人,其实病种类型不算复杂,一个是小腿僵硬的,需要做的就是一个松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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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腿僵硬,其实就是小腿诸肌肉粘连,失去了踝关节以及脚趾的活动度,解除粘连即可。
但这样的操作,只是原理上简单,真要把所有的粘连肌肉都给松解,这难度还真不小,目前来说,据周希音所言,这样的技术难度,不亚于直接根治了癌症。
想要解除所有粘连,返还所有的活动度,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这个病种只是凶险程度不高。
但是方闲如今的5级清创术以及5级止血术,正好可以应用到这样的高难度病种里,澳洲的一位教授,曾经就做过类似方面的课题,把这样的小腿肌肉完全性粘连的治疗建议,定位在了5级清创术和4级止血术,可以达到比较高的要求。
而第二个病人,则是股骨畸形,需要做截骨矫形的。
这个操作难度就更加不高了,只是在地级市医院,基本上都没人敢做,而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里面,一些教授又觉得这样的病种操作难度以及获得感不强,于是只偶尔做。
患者的家境一般,不愿意去省市大医院做截骨矫形,便一直拖着。
但拖着又行走不方便,股骨外弓形腿的行走坐卧,那能与正常人一样么?
而这样的两个病种,其对应的术式,都相对比较简单。正好是方闲可以通过医学基础技能以及专科基础技能,就能够操作得来,不算越级手术的。
然而,方闲把这两个病人送入到了病房里后,值班医生把信息回馈给了黄博航。
黄博航就立刻给方闲来了电话。
“方医生,今天科室里的两个病人,都是您收进来的啊?这两个病人的预后,都不会很好啊?”
“方医生,您如果想要做手术的话,要不我帮您来找病源?”黄博航是有点害怕了。
在县医院,如果预后不好的手术,是绝对不要接的。
做不到高质量的手术,患者预后不好,是极为容易扯皮的。
虽然知道方闲的能力有点牛,但你也别害人啊。
“黄主任,这两个病人,其实都还好吧,也不是什么危急病种,而且患者的求诊意愿也蛮好的。”方闲如此解释一句。
“方医生,不是求诊意愿的问题,是这样的手术,我们医院不好开展啊。”
“说起来松解术以及截骨矫形术,都不是特别难,可这两个手术的预后?”黄博航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个人还是认为,我们就常规地做好骨折、清创这样的小手术就可以了。没必要大费周章。”
“不然的话,您现在到的时候倒是把手术都做了,等您一走,到时候再有病人过来,我们也不好交待啊?您说对不?”黄博航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方闲做了几个月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以后再有类似的病人来,黄博航等人却说自己又做不了了,那到时候又要多费口舌,而且可能病人还会爆粗口问候人。
方闲沉吟了片刻,后道:“黄主任,松解术就是清创术的一种,骨异形截骨矫形,其实就是骨折内固定的变种,这操作也不算难啊?”
“我觉得黄主任你和覃主任,是可以很快就拿得下来的。”
“方医生,话是这么说,可我们的基本功?”
“清创术和骨折内固定术的熟练度不需要很高的,黄主任,要不我们先试着做几个?如果您觉得以后常规开展还是有难度的话,我们再叫停?”
“这样可以吗?”方闲作了退步。
来了一圈,知道了县医院的难度,方闲能理解。
但方闲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样的程度,如果黄博航还要推三阻四的话,方闲不得不怀疑,黄博航在县医院里,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磨洋工,混日子。
“方医生,您不是开玩笑吧?我们怎么可能会做这样高难度的手术?”黄博航的声色,仍觉得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