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李向东的手机响了起来,地级市委办公室通知他明天上午九点参加常委会。 他还只是市县市委书记的时候,地级市通知他开会总是由市县市委办转告的,担任地级市委常委后,通知他参加常委会,就直接通知他了。
李向东问:“什么内容?”
通知的人说:“欢迎新书记到任。”
李向东愣了一下,听那说话的口气,那书记显然不会是张志东。杨晓丽也看出了李向东脸上的异常,问:“怎么了?”
李向东笑了笑,说:“明天,新书记上任。”
杨晓丽说:“不是张志东?”
李向东说:“空喜欢了一场。”
杨晓丽说:“你就那么想去地级市?”
李向东说:“我倒没那么迫切。”
他想打电话给张志东,一则想安慰他几句,一则也想问问,到底是谁来当这个大书记。这人肯定是从省里调来的。然而,他又犹豫了,觉得这电话不好打,这时候的张志东心情一定非常恶劣,几句安慰的话不顶用不说,说不定,他还会向他渲泄满肚子的委屈。这时候,还是先避一避,先装糊涂为妙!
杨晓丽说:“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李向东说:“因为我不能去当那个市委秘书长吗?”
杨晓丽说:“至少,可以抵制你的官瘾。”
李向东说:“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这辈子也就只能当这个常委了。”
杨晓丽笑着说:“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你还会升的,还会当大市长、大书记,当副省长、省长。”
李向东摇头说:“五年吧,我会原地踏步。”
大书记不是张志东,就意味着有利于李向东升迁的大好格局被彻底破坏了。新的大书记还会像大书记像张志东那么器重他吗?即使以后会器重他,那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而且,李向东要再上一步,不成为新大书记的心腹是绝对不可能的。
杨晓丽说:“这不好吗?我觉得这很好,你可以一心一意为市县做点事。这几年,你的官升得快,就算也做了一些事,但别人却未必服你。现在,可以专心开点实事了,用事实来证明你的能力了。”
李向东说:“五年后,我还能干什么?当省长还年青,但当大市长就有点老了,这还要讲运气。”
杨晓丽说:“你别总想这些好不好?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李向东说:“不顺其自然也不行了。”
他想,杨晓丽说得没错,这几年,自己也算是升得快了。人的运气不能总那么一帆风顺,不能什么好事都归你。总有运滞的时候。他想,在官场就应该这样,运气好的时候,就一路向前,运滞的时候,就停下来干点实实在在的事。
此刻,李向东的心境还算是平和的。
杨晓丽说:“你说,张志东会不会跟新书记不和呢?”
李向东说:“很难说。现在他们就像当初我回市县一样,张志东原以为,那书记是他的,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你要他服气,那是很难的。”
杨晓丽说:“那你还是少点跟张志东来往,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李向东笑了笑,说:“这误会似乎避免不了。谁都知道我和张志东的关系,或者说,我是张志东一手提拔的,我就是不跟张志东来往,他也会把我归入张志东那拨人里。”
他说,官
场就是这样,一朝君子,一朝臣。张志东当一把手,我还能得志,张志东当不了一把手,我就只能跟着他被冷落,了不起,也就是被团结的对象,永远不可能成为知己心腹。
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卷入他们的纷争,不能跟着张志东拿鸡蛋去碰石头。
他想,以他如今在市县的威信,守着这一亩二分地,默默耕耘几年,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想,他要干的事还真不少,比如,目前,他就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加快商贸中心的建设上,把精力放在如何促进老板光那块新区的建设上。他想,说不定,当他把这两个大项目做起来的时候,新书记便会对他另眼相看。以前,大书记不就是因为他解决了临市那五个亿的筹资款,才器重他的吗?
杨晓丽见他陷入沉思,便问:“你又在想什么?”
李向东说:“我在想,能不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和张志东混在一起,又能让新书记另眼相看。”
杨晓丽问:“你累不累啊?”
李向东笑了笑,说:“当你踏上官途,你就不能不考虑许多。”
杨晓丽说:“当你不要太介意往上升,你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李向东想,这可能吗?每一个人,不管他干什么,都希望自己是最优秀的,只是一些人,在屡次挫折后,便会给自己找借口,就会选择停滞不前。他想,如果,他不是遇到张志东,不是离开了市县,或许,他也会成为那么一种人。命运总让他失而复得,因此,也助长了他的锐气,总会在貌似艰难困苦的状况下,寻找一种积极向上的途径。这种寻找,是杨晓丽说的那种只考虑当官,而忽略了为地方为老百姓干实事吗?
他问自己,是不是钻进了死胡同里?
他问自己,是不是应该像杨晓丽说的那样,跳出这个死胡同?
他问自己,你就这么当你的地级市委常
委、市县市委书记,不也很好吗?
然而,有些事,不是李向东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第二天,李向东一见那新书记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新书记姓赵,五十几岁,脸上虽然堆着笑,但似乎不笑更好。他那笑不仅没能让人觉得和蔼可亲,相反地,更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原是省委副秘书长,来头不小,因此,处处显示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强势。当省委组织部长把赵书记介绍给大家时,张志东很有些姿态地说,欢迎,非常欢迎赵书记的到来!他还伸出手来要和赵书记握手。这对张志东来说,是非常大度的了,然而,赵书记双手依然放在桌子上,十指互扣。
他环视其他人说:“能跟大家一起工作,是一种缘份。希望今后,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
那口气大得仿佛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中心,就是太阳,在坐各位都要围着他转。虽然,在坐各位也知道,你是一把手,是中心,是太阳,但你也为能这么说啊!何况,你还让张志东那般难堪!
省委组
织部长忙打圆场,说:“赵书记跟大家握握手吧!”
张志东脑子也转得快,当赵书记要跟他握手时,忙掏出手机,装着有电话打进来,匆匆走出了会议室。
好一阵,张志东才回来。那时候,赵书记的就职演讲也已经结束了。主持这次见面会的张志东便问省委组织部长,如果没什么,就结束吧?他说,我这刚接到一个电话,有急事要赶着去处理。你赵书记不是要给他难堪吗?他也不给你面子。他张志东怕谁?你省委不让我当书记,我不可能没有情绪,但是,我还是能以大局为重,还是要跟那赵书记团结协作的,但他却给我来了那么一个下马威,这可就怪不得我张志东的!
李向东哭笑不得,想这一切都被自己猜中了,想他们比当初他与钟市长的交火还要激烈,第一次见面,就摆明车马对着干了。这可是在省委组织部长的眼皮低下,没上面人看着的时候,还不打翻天了?
不知为什么,李向东想起台湾那么议员们,凡开会就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