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部长、老同志还有一位省大人的巡视员各带一个组。调查组一共五个人,因此,不是每个组都有两位调查组的人,老同志说,我就一个人吧!岳部长也有这个想法,就说,那就辛苦你了。
第一天,老同志去宽县。他并没有岳部长那么草木皆兵,一早就把自己确定的谈话对象告诉了青山市的人,直接通知那人在县zhèng fǔ等他。他谈话的两个人,一个是村委会书记,一个是水电站的普通工人。
村委会书记说,他是服从上面安排投了贾保焕的票。别人投谁的票他就不知道了,当时,的确有好些代表都说要投李向东的票,但他觉得那样不好,还跟那些人辩论过。
老同志问,你都跟那些人辩论了?都辩论些什么?
村委会书记说,主要就是辩论谁对宽县的贡献更大。但谁都说服不了谁。他说,贾保焕回到青山市时间并不长,却把宽县的公路扩建好了。那公路就从他们村经过,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哪些人说,你得到他的好处,当然说他的好话。他们没有得到他的好处,倒是让他介绍来的那几个老板黑了好几天,陪着他们跑上跑下,原还认为他们是来搞投资的,哪想到,他们更像是来游山玩水,把他们当带路的了。
老同志问:“那他们没说为什么要投李向东的票吗?”
村委会书记说:“他们说李向东是实在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搞花架子。”
老同志又问:“有没有说什么具体事?为什么就说他实在不搞花架子?”
村委会书记想了想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早就听说他没把宽县的旅游开发权交给外商同学。好多人都知道这事,现在当官的都喜欢和老板搞到一起。他不卖那老板的帐,很显然,就是还公道,那外商同学没能收卖他。”
老同志问:“没有人要你投李向东的票吗?”
村委会书记说:“有。但我不听他们的。”
老同志知道他误会了他的意思,便又问:“除了你们辩论的那几个代表,就没有更大的官暗示你吗?”
村委会书记明白了,摇头说:“你是说有人想左右我投票的意愿?”
老同志点点头。
村委会书记说:“没有。”
他又摇头,说:“我不知道,但不知道他们那几个人有没有。”
老同志感觉跟这村委会书记再谈下去也不会了解到什么新内容,就送他出门,换了那位水电站工人。那工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老实人,不善言辞,老同志问一句,他答一句。
那工人说:“我认识李市长。”
老同志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工人说:“他去过我们水电站。”
老同志笑了笑,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那工人说:“我在水电站工作了几十年,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官到我们水电站,所以,我认为,他关心我们水电站的工人,所以,我把票投给了他。”
老同志说:“一开始,你就想着要把票投给他吗?”
那工人说:“没有,开始,也是想按上面的安排,把票投给贾保焕,但是,好多人都议论,都说要把票投给李向东,我就想,既然大家都投票给李向东,我为什么不也投呢?反正我又不认识那个贾保焕,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关心我们水电站的工人。”
他说,我是我们水电站工人的代表,这票是代表我们水电站工人的。
他说,李向东到过我们水电站后,大家都经常提到他,都说他一定是个好官。在市里开会的时候,我还听说,他利用青山市的水电资源把二河市的招商引资搞得很红火,让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水电站存在的新价值。
老同志与两个人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看看时间还早,就想找一个领导谈谈,也凑巧,女副县长正好从窗外经过,宽县人大的同志便说,跟女副县长谈谈好不好?老同志知道有段时间,李向东常往宽县跑,跟女副县长接触得多,就同意了。
女副县长的谈话很让老同志惊讶。
她说,我投的是贾保焕的票。后来知道却是李向东胜出时,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投李向东的票。
她说,当然,我拥护和服从省委的决定,即使我对贾保焕有些看法,但还是投了他的票。
老同志笑着说:“我这些天调查的每一位领导都说投了贾保焕的票,好像贾保焕那百分之三十的票都是领导们投的,而基层的人大代表却都投了李向东的票。”
女副县长问:“你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老同志忙说:“没有,没有。”
女副县长就说:“领导们都投贾保焕的票一点不奇怪,基层代表都投李向东的票也情有可原。”
她说,领导们当然与组织与省委保持一致。但基层人大代表似乎就不太注重这些。他们更讲实在,更注重谁与他们更贴心。
她说,李向东经常下基层,与基层保持一种很直接的联系,贾保焕却相反,很少下基层,总让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贾保焕只来过两次宽县,两次都是来陪他那几个老板的。所以,好多人都说,他眼里只有老板,没有基层党员干部。
老同志说:“我刚才跟两位基层代表谈过话,从他们的谈话中证实,在选举前,好多代表都在议论应该投谁的票。你是否也听到过这种议论?”
女副县长说:“这种议论也正常吧!”
她说,其实,每一次人大代表开会有选举任务的时候,大家都会有议论,都会左右询问应该投谁的票,这可以说是见怪不怪的现象了。
她说,在分组讨论时,也常常会有这样的话题。
老同志说:“事先就没预感到会出现这种不正常的一边倒吗?”
女副县长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她说,每一次选举前,人大都会摸底,通过各种形式了解代表们的思想动向,掌握代表们是否领会组织意图?是否能保证组织确定的人选当选。所以,这个问题还是人大的同志更有发言权。
这是老同志在宽县调查中,听到的最有价值的一句话。
第二天,老同志留在市区,找了几个体育系统的代表谈了一个上午。原想这个系统的人对贾保焕会有好感。贾保焕回到青山市干的三件大事中,就有一项是兴建青山市的体艺馆。这应该是最得体育工作者好感的大事。但是,体育系统的人还是说他的怪话。说这事没干成,对青山市的体育事业反而是一件大好事。
他们说,他制定这么大的方案,根本就没有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完全是一种长官意识,完全就是想借这个机会为老板服务,想方设法让他以前的关系老板揽生意。他为什么那么做?傻瓜都看得出这其中的猫腻。
他们说,他只想着怎么兴建,却不考虑建成后怎么管理?
他们说,他们与文化系统是一个代表团的,听说他对文化系统一点也不重视,听说文化系统的人都不投他的票,所以,就也把票投给了李向东。
这两天的调查,让老同志发现这样一个问题,在选举前,代表都在互相受影响,这种影响似乎只是一种代表与代表之间的影响,而非有什么人左右了他们。
这个发现,与老同志的指导思想是非常吻合的,选举事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谁的责任似乎已经没有意义,只要弄清楚贾保焕在代表们的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