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的思路已经逐渐清晰了,这段时间,围绕着李向东发生的这么多事,起因都与老常有关。
先是小楼屋事件。虽然,没能证实那二十万到底在谁手里,却与老常不无干系。接着是小丰村事件,那可是老常的家乡。现在这个步行街事件,应该也是你老常在搞鬼,只是没根没据,没能能摆上桌面来说。每一次,都是老常在向李向东发难,每一次,都是李向东被动还击。
如果说,这一次的步行街事件是为了竞争市长,作掉李向东,那么,前两次事件又是为什么呢?李向东跟你就有那么大的仇,那么大的恨?
市委书记只能从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当然没有想到撤了老常的外甥,那可是他叫撤的,与李向东什么干系也没有。也没想到李向东从曼莉处长那弄回的那笔拨款,那也是他安排的,主要功绩还是老常的。老常分管那一块,李向东只不过是个配角。
他想,这老常思想太糟糕了,眼里没有青年人了,没有后来者了,李向东做出这一件件事,冒尖了,显示出才干了,你老常就妒嫉了,眼里就容不得了,心里就装不下了,就要想方设法把李向东整下去!
他想,你能整下去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你不就一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吗?我这市委书记还在这呢,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
他想,你还想当市长,就你这素质,就你这胸襟,当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已经过了,已经便宜你了。
市委书记回过头也在心里把李向东骂了一轮。
他骂道,你李向东也太不知好歹了,虽然,每次都是老常挑起事端,但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就一定要那么还击吗?一定就要硬碰硬吗?你李向东不就是个市长助理嘛,刚才沾着副处的边,跟老常碰,不觉得自己嫩了点吗?
他骂道,你李向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出了那么点成绩,就目中无人,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你不把老常放在眼里,可以理解,但是,竟也不把我这市委书记放眼里了,把我这市委书记忘了。当初,你可是败军之将,没有我扶你,你能有今天?没有我支持你,你能取得那么些成绩?
他骂道,你也不想想,你够不够格,能不能当那市长。你才当了几天市长助理,才干了几件事,尾巴就翘上天了,就想争当那市长了,我看你是有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最后,市委书记对自己说,你们争吧!你们斗吧!你们抢吧!我就让你们放开手脚,看你们怎么争怎么抢,看你们到底谁争得过谁,谁抢得过谁。我也豁出去了,不当那什么地级市政协副主席了,就看你们闹,就看戏一样看你们闹,有本事把天给我闹翻了!
老常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出来,更加坐不住了。既然市委书记不相信他,他也不能让市委书记相信李向东。这时候,他已经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了,即使自己上不去,也不能让李向东上去。他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老常再怎么样,也会在李向东上面,也不会被李向东盖着。
他打电话给张建明,说他这就去办证大楼。
凡是比张建明大的官来办证大楼,他总是在大门口恭候的,何况,老常又是财神爷,答应从市财政批拨五十万给他渡难关。这会儿,他一见老常,脸上更挤满了笑,腰弯得更虾米样。老常却像没看见似的,直往大门闯,背着两手直上楼梯,他不想看张建明,看见他,就有一种看见狗的感觉。
老常厌恶这个狗一样的人。
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张建明身上。
李向东不是摆了一大串政绩吗?这政绩中,最闪亮的不就是办证大楼吗?如果,办证大楼垮了,不就意味着李向东也垮了吗?
因此,他要从办证大楼下手,他要利用张建明。他认为,办证大楼不会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多多少少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市长不就从这里拿走了三十万吗?李向东即使不会在经济上有问题,在别的地方会不会有问题呢?在管理上,在人事安排上,在部门与部门之间的交往中……太多方面了,要想在某一个地方寻找突破口,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只要找到这个突破,还没等他老常出手,那些本来就不愿意办这个办证大楼的部门单位,就会群起而攻之,李向东就会四面受敌。
老常没有进张建明的办公室,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搞什么录音录像?他直接走上晒台,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张建明,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就问:“知道步行街的事吗?”
张建明说:“听说过。”
老常又问:“知道网络的事吗?”
张建明说:“知道!”
老常接着问:“知不知道那帖子是谁发的?”
张建明摇摇头。
老常就停了停,看着张建明说:“是你发的!”
张建明吓了一跳,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我发的呢?周末我根本就不在家,和老婆外出了,星期一回来上班才听说的。”
老常说:“我相信你,但是李向东不相信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相信你吗?因为他太了解你,太知道你办事的方法。”
他说,你不是得了他不少恩惠吗?你却不领他的情,有机会,他还不想办法把你整下去。
他说,李向东说,你别的本事没有,利用宣传媒体炒作却是拿手的,可以把一个人炒上天,都可以把一个人贬下地狱。
他说,市领导中有相当部分人也认同他的看法,有人甚至提出追查这件事。
张建明说:“追查吧!我没干过的事,不怕追查。其实,稍在点常识的人一看那文笔,就知道不是我写的,”
老常笑了,摇着头说:“你太幼稚了你以为他们就不会说你是故意那么写的吗?你以为真的就会追查?嘴上说追查,过个一两天,追查结果就出来了,果真就是你张建明了。”
张建明也不傻,老常来找他谈这个事,不会只是通风报信。通风报信是下面的人干的事。老常来谈这个事,明摆着是来谈解决办法的,至于,老常为什么要帮他,暂且就不去理他了。
他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老常也不急了,说:“这就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张建明苦着脸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斗得过李市助吗?我还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他砍跺。”
老常说:“你真一点出息都没有,还没开始呢,你就认输了,你不能挺起腰杆?就不能找一个比他大的靠山?”
张建明听出味道了,说:“你肯帮我吗?只要你肯帮我,我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老常问:“你说呢?你说我会帮你吗?”
他说,你觉得,你的运气就那么好?三十万的事,我有没帮你?如果,我不帮你,没在市委书记那跟你说好话,你还能站在这吗?李向东早把你送到检察院了。
他说,三十万那么大的事我都帮你了,这么点小事,我会不帮你吗?
张建明就笑了,说:“我能干点什么?你吩咐,我一定去干。”
老常就背着走慢慢地踱步子,他已经不急了,他已经把张建明攥在手心了。现在,他要表现出他是在帮张建明,而不是张建明在帮他。所以,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马上告诉他。他要让张建明感觉到,他这个想法是慢慢的踱步中想出来的。
他说:“你考虑一下,李向东有没在办证大楼得过什么好处?各个方面的,当然,最好是经济方面的,人事方面的也可以,有没安排过什么亲戚朋友?在与各部门单位的交往中,有没有厚此薄彼,为什么?总之,说出来是对他不利的。越有分量越好。”
他说,你不能只是站在被动的位置,不能只依赖解释,向别人说,我没有干,不是我干的。这样一点也处也没有。你要采取主动,他李向东不是要把你整下去吗?你就也想办法把他整下去。以牙还咬,看看谁怕谁!
他说,你不要怕他,有我给你撑着。只要证明李向东在办证大楼得到了好处,我们就能制服他。
张建明咬着牙说:“好,我听你的,听你的,跟他硬碰硬!”
老常笑了,拍着他的肩说:“就应该有这种精神,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
他说,我看好你,我相信经过这次考验,你更具备年青领导干部的素质,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优秀的领导干部。
看着老常离去的背影,张建明感到一阵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