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回市(县)当市委书记的事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市(县)领导班子成员便纷纷打电话过来祝贺,有三言两语的,有杂七杂八说一大通的,也有表决心,立志要在李向东的领导下,出色完全各项工作,把市(县)建设得更加美好的。
他很冷静,知道这大多数人听到这消息时,心里一定曾有些不服气,论政绩,谁不认为自己更好?论资历,李向东根本没法比。他当政协副主席的时候,人家至少也是常委、副市长了,你李向东不就到外面兜了两年,靠着张志东坐直升飞机上来的吗?
当然,他们又不得不服气。为什么人家能坐直升飞机,自己就坐不了?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靠山的重要,嘴上说鄙视坐直升飞机,心里却是很想自己能坐直升飞机的,都认为能坐直升飞机也是一种本事。因此,祝贺李向东就有几分诚意,又有几分讨好。
对其他人的祝贺,李向东也就打哈哈应付几句,对副书记老邝、常务副市长老钱和市委秘书长他就很用心地说了一番。
他对老邝说,我算什么?我不就是运气好了一点,碰巧老同学来地级市当市长了,如果不是这原因,我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他说,我李向东是怎样一个人,你老钱可是清楚的,本事不大,但心地好,不会忘恩负意,只要帮过我的人都会铭刻在心。以前,你对我的支持和帮助,那是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他说,以后,你还得一如既往地支持和帮助我,没你老邝给我助威,我在市(县)能有什么作为,谁听我的?谁也指挥不了?
老邝一直分管人事管理工作,在干部中威信比较高,李向东得让老邝知道,他到回去后,他是他依靠的主要人选之一。
他对老钱说,你这些话说得我都脸红了,我那敢领导你呀!你当市长那会儿,我还在下面当局长,后来当了秘书长,也还在你的领导下,我可不能把天当做地,没大没小,瞎领导呀!
他说,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小学生,你还得多多提点我,像以前那样,有什么做得不对,就当面指出来,我不接受别人的批评,还能不接受你的批评?
他说,以后,市政府那边的事,我不想插手太多,不想钟市长有什么误会,影响了班子的团结,所以,只能靠你把关了。
李向东得让老钱知道,他对他的尊重,他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暗示他,有可能会把他放在比钟市长更重要的位置。
他对市委秘书长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一起当秘书长也有好几年了,那一次合作不愉快?这次,也一定会非常愉快。
他说,当过秘书长的都知道,别看市委书记、市长官大,没有秘书长,他们只是睁眼瞎,下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是一知半解。对这个,我深有体会,回到市(县),你可顺风耳,千里眼,我的左膀右臂。
他说,你可别把我当外人,更别把我当市委书记,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工作方面,你支持我,其他方面,需要我帮忙的,也别藏着掖着。
秘书长已经快退二线了,想有些个人的事是需要解决的,所以,李向东得给他点承诺,让他安心。
……
有两个人是一定不会打电话祝贺李向东的。
一个就是钟市长。他好不容易挤走了市委书记,李向东却抢了那位置,说李向东是他的冤家对头一点不过,他会祝贺李向东吗?
另一个就是老常了。老常恨不得李向东去死呢,还会祝贺他?
报到的第一天,无意外地李向东在市(县)四套班子面前进行了一段就职感言,感慨过去大家对自己的教育和培养,说大家都是他的前辈,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希望大家能与他一道为市(县)的发展,再加把劲,再做出新贡献。
对近段的工作,他只提了两点意见,一是大家按上级的要求,按原来市委市政府的决定,继续做好自己负责的工作。一是会找时间跟各位好好沟通一下。
他对钟市长说:“你就最后一个谈吧!”
钟市长说:“没关系,没关系。”
其实,放在最后谈是很正常的,跟其他人谈过后,对情况有了大概了解,再跟市长谈,会更深入。只是,他要当着大家的面,当着送他来市(县)的地级市领导的面,表示一下对钟市长的尊重。
他说,这几天,临市那边的工作还要交代交代,会两边走,所以,有什么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原谅。
欢迎会结束后,李向东市委秘书长就领李向东去他的办公室。那是前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李向东熟悉得很,前市委书记搬出来后,秘书长就打过电话给他,征求他装修的意见,李向东便在电话里谈了自己的意图。
因此,这里的一切早就按李向东的意思布置好了。
秘书长还是不放心,问:“还没什么地方不满意的?”
李向东说:“很好!暂时没有什么意见了。”
秘书长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我回去了?”
李向东说:“你给我安排一下,我想先和几个书记、常委谈一谈。”
为了不让别人猜到他更愿意跟谁谈,李向东把范围扩大了一下。除了老邝、老钱,还点了纪委书记、组织部长的名。他说,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我们经常在一起,就不一定像其他人那么系统的谈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到什么,就谈什么。
秘书长问:“主要都谈些什么内容呢?我通知他们的时候,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李向东说:“各方面的都谈,有什么谈什么吧。也不要定调调,定公式。”
秘书长走到门口,李向东又把他叫了回来,说,下午就不要安排了。我们到市政协去走一走。”
秘书长当然知道李向东与老常的关系,市(县)科级以上的干部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他想,李向东一定是去政协给点颜色老常看了。今天,这欢迎会老常就没参加,说是和医生约好了,去医院检查身体。他想,你老常不来,他李向东也不会放过你,就追到你府上去,看你怎么避。
他打电话给政协时,就特别强调,老常一定要参加,说市委书记一到任,就到你们政协视察,你们可别随便应付。捕捉领导的心态,他是最拿手的,让领导开心,他是最本事的,因此,他要让李向东去政协出出恶气。老常不在,这恶气怎么出?
秘书长千嘱咐万嘱咐了还不放心,还亲自打电话给老常。
老常似乎很听话,说:“我等他,我等他。”
秘书长原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会这么顺,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想这老常不会是有所防备吧?
因此,他又对李向东说,市政协那还去吗?李向东问,为什么不去?他说,老常也在。李向东说,我就是想要去看看老常。他说,他今天不是没来开会吗?他说,怎么说他也曾是我的顶头上司吗?我应该主动去看看他。
秘书长不由得一愣,竟犯糊涂了,想这李向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第一次有一种琢磨不透领导的感觉。
李向东一见老常,就握着他的手说,好久没见了。老常却“嘿嘿”地笑,仿佛也没想到李向东会是这么个态度。
老常说:“李书记对我们政协还是挺有感情的。”
李向东说:“我在这工作的时间虽然短,但印象非常深刻。大家对我的工作也很支持,特别是搞这个《政协委员风采》。你老常,也是好领导呀!”
他还想提那次强游河对岸的事,但止住不说了。他不想刺激老常,不能让他认为他对那些事还耿耿于怀。他要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