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丽到青山市上班的第二天,大书记召开了一个各县(市)、市直各部门单位党政一把手参加的会议。会议主要议题是部署青山市今后一段时期工作,明确发展方向和目标。他在会上郑重其事地推出了“三足鼎立”的发展构思。
他在讲话中说,“三足鼎立”,是经过近段时间的深入调研,经过科学论证得出的结果,是目前最切合青山市发展的构思,今后一段时间内,各县(市)、各部门单位要以发展为主题,以“三足鼎立”为重点,以让广大人民群众得到更多实惠为目标,开拓创新,积极主动开展工作,为青山市经济、社会发展而努力奋斗!
有人认为,这是青山市委全会前的预备会。
有人却认为,这个会多余,直接在全会推出这个“三足鼎立”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搞个预备会吹吹风。
政治敏感的人却嗅觉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先吹吹风?很显然,领导层里有分歧。谁跟谁的分歧啊?不用说,大家似乎都明白,是大书记和贾保焕有分歧。
贾保焕没来的时候,李向东插手旅游阻止宽县太急进不是?李向东提出再创辉煌搞异地招商不是?李向东貌似还跑到林县去开了个论证会,以点带面推动青山市林业大发展不是?这一件件事,不都是大书记授意干的吗?哪一次吹过风?哪一次不得心应手?贾保焕来了,好歹也是上面下来的,且又是带着对青山市的仇恨下来的,细想想,能让大书记推出这个“三足鼎立”吗?于是,这党政一把手的关系被有些人描绘得要多紧张有多紧张了。
副书记问李向东:“有什么感觉?”
李向东说:“这会开早了。”
他也觉得大书记不该开这个会,但他并不认为大书记和贾保焕的关系有那么僵。
副书记笑着说:“我也不认为贾保焕会怎么样?”
李向东问:“那你的看法是?”
副书记笑了起来,说:“我问你,你反倒问我了。”
李向东说:“你这么个问法,肯定是看出点什么了。我倒没认真想过。”
副书记说:“你用想吗?大书记什么用意?事先还不跟你透透气?”
李向东笑着说:“你这么说,我和大书记之间好像什么秘密也没有了。”
副书记便说:“你就装吧!我也不给你机会了,让你继续装下去。”
他说,我认为,大书记对贾保焕也有忌讳,毕竟,贾保焕是从上面下来的,大书记不可能不对他存有忌心。
他说,大书记急着推出这个发展构思,不管是谁想出来的?你想出来也好,我想出来也好,都可以归到大书记名下。唯独就是贾保焕想出来的,可以跟大书记争奇斗艳。大书记不想让他沾任何边,在他屁股还没坐热青山市这把椅子的时候,就急着推了这个构思。
他说,把这构思定下来,把这线划清楚,贾保焕干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执行者。执行者和决策者永远都不是一个层次,即使贾保焕跑到省里请功,也抢不走大书记的总设计师的功绩。
李向东“哈哈”笑了起来,说:“你真钻到大书记肚子里去了。”
副书记得意地问:“是这个用意吧?大书记是怎么跟你说的吧?”
李向东说:“大书记没跟我说,是你跟我说的。”
副书记说:“你这家伙,就是嘴硬!”
李向东并非嘴硬,而是真不知道,了不起,也就是猜测得跟副书记一样。
那个会是由贾保焕主持的。大书记讲话结束后,他利用主持人的便利,谈了三点体会,一是坚决拥护这个发展构思。二是在近期内,他将以实际行动支持这个发展构思。三是要求各县(市)、市直各部门单位迅速行动起来,宜招商则招商,宜林业则林业,宜旅游则旅游,用三到五年时间,为青山市的经济发展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贾保焕说到做到,会议一结束,就把省厅那些老部下请到青山市来了,吃喝了两天,定下了二河市、宽县、林县往青山市区公路的扩建工程。他说,路通才能政通,路通才能财通、路通才能真正形成“三足鼎立”。
大书记很清楚,这是贾保焕给青山市的见面礼,也是给他大书记的见面礼。心里想,这贾保焕还真够大气的,这么一个举动,就把李向东比下去了。想到底还是他来当这市长合适,李向东当市长,青山市往上通的还是他大书记这一条路,贾保焕当市长,往上通的就是两条路了。不管他贾保焕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只要不危害到他大书记,他也不该管得那么宽。
他问李向东:“你觉得贾保焕这人怎么样?”
李向东见大书记一脸喜色,说:“我不知该不该说?”
大书记说:“有什么话你不能说的?”
李向东说:“我觉得,他这人似乎并没那么可怕。”
大书记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以前曾提醒过李向东对贾保焕要多个心眼的事,不禁笑了起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话虽这么,李向东知道,自己的话说到大书记心里去了。
大书记说:“我对你例外,谁都有可能防,就是不防你。”
他说,你跟贾保焕是各有千秋,你有你的长处,他也有他的长处。
他说,他的长处是,跟上面熟,争取上级支持有办法,你是基层经验足,干实事有一套。如果,把你们两个人的能力都发挥出来,那就是一对很好的组合。
很显然,大书记为自己得到这么个理想的组合很有点沾沾自喜。
虽然,李向东不再想当市长的事,但多少还是有点想看贾保焕的笑话,那曾想,他这个见面礼确实让许多人惊叹不已。
那天,李向东去林县木书记就夸个不停,说这次扩建公路,他们林县是得益最大的,本来,他们通往市区的路段,有近十公里已经残破不堪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了好几次议案,都因为县财政拿不钱,一直装聋作哑。这次,市长一下子就给解决了。
他说:“你来的路上都看见了,按现在的进度,我们这条路线的修补和扩建,春节前就能完工。”
李向东很见不得他这份得意。本来,就是想来看那近十公里路段的情况,看贾保焕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搞个扩建算什么?有能力把那近十公里的路段也重新铺一遍!现在还真给铺了。他心里不好受,就像敲打敲打木书记,让他把那翘起来的尾巴夹回去。
他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功劳不能记在你的帐上。你们的林业大发展进行得怎么样了?与承包老板谈得怎么样了?这件事已经几个月了吧?一份合同也没签吗?”
木书记“嘿嘿”笑,说:“就快了。已经跟两个老板谈得差不多了,近期内,一定能签下来。”
李向东说:“记得,你上次也这么说吧?上次,我和副书记来,你也说谈得差不多了,也说近期就可以签。这近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木书记苦着脸说:“上次谈的那两个,谈到关键的时候,就卡住了,谈不下去了,现在这两个是前几天才谈的。这次,你放心,保证能拿下来!”
李向东说:“这话你跟副书记说。你这是他负责的点,不出成绩,大书记批评他,不是批评我。”
木书记脸就黑了,说:“一定抓紧,一定抓紧。”
李向东还不心甘,说:“你不要只是说说,记住已经年底了,各级都要开全会了。”
木书记冒了一身冷汗。行内人都清楚,全会前,经常有换县委领导班子成员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