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卫主任戒酒
〖044〗卫主任戒酒
叶景洪和赵志高两人慢慢地喝着面疙瘩汤，吃着小凉菜，有说有笑地聊苏红珊的风流韵事。赵志高的老婆补充了很多听来的段子。
苏红珊除了跟李奇同和火振营在床上搞得很不堪，还跟通信营营长和雷副司令有过滚床的经历，组干科那位给顾司令和张政委写稿子的苗干事也沾过腥。
叶景洪吃完饭临上车了，赵志高的老婆又补充了一个：前段时间，苏红珊跟文艺宣传队的一个上等兵谈恋爱呢，两人在演出队的服装间光着身子站立式大战，被苏红珊的对头——演出队副队长撞见了，绘声绘色地到处讲。
赵志高开着车往回走，哈哈笑着，跟叶景洪说道：“我老婆嘴上没把门地，顾司令批我好几回了，说消息都是我透露地，顾司令是不知道哇，我老婆的这点儿优点，全警备区都知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住她，我也怕老婆，跟顾司令一样，这叫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赵志高以前话不这么多，嘴很紧。顾司令往上面跑动那几年，赵志高特别希望顾司令动一动。知道顾司令动不了以后，赵志高就无所谓了，反正也快五十岁了，别的事儿干不了，图个嘴上舒服吧。多吃点儿，多喝点儿，多拿点儿，多占点儿。
领导是船到码头车到站，司机也没什么奔头。赵志高已经超龄了，不应该在部队呆着了，但是，因为顾司令不想换司机，赵志高就一直超龄服役。赵志高早就给自己留好后路了，弄了个假病历，等顾司令休息了，就办病退。
说来也怪，一个大叔级的整天混日子的老司机，跑颠颠地伺候二十几岁的叶景洪，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心甘情愿。
人就是这么奇怪。看着顺眼的人，再忙再累也不喊冤叫屈发牢骚。碰上看不顺眼不对付的人，就是顺带着打个酱油，都不想干。
赵志高把叶景洪送到了宿舍楼下，老热情地跟叶景洪说道：“你就别上去了，先好好睡一觉，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叶景洪确实想好好地睡一觉。
养精蓄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太拼了。
有几件事儿，还要静下心来，好好琢磨琢磨，讲究讲究运筹帷幄。
叶景洪下了车，上了楼梯，走到二楼的走廊。
看见卫副主任了。
卫副主任抽着烟，站在走廊头上的窗户边，脸色很凝重的样子。烟雾缭绕中，卫副主任的形象很伟岸。
红色电影里，肯定有这样的镜头，每当有重大决战，某个红色将领会抽着烟，一脸凝重地做出某个技高一筹，甚或决胜千里的决定。俗称，高，大，全。
卫副主任跟高大全不沾边儿，他是在关乎自己关乎某个人的重要时刻，非同寻常地做一个重大决定。
很艰难的重大决定。
不得不做出的重大决定。
卫副主任看见了叶景洪，说了俩字儿：“过来。”
叶景洪赶紧小跑着凑到了卫副主任跟前。
卫副主任用膝盖顶了一下叶景洪的屁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小子嘴够紧地。”
卫副主任从林参谋长那儿知道了自己被任命代理政治部主任的消息。
很惊讶，从来没想过。
卫副主任不想干政工，不是干政工的那块料，人不够阴险，说话太直，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喜欢无拘无束地喝大酒，这四个很明显的缺点，足可以让卫副主任当不上副师职的政治部主任。
可偏偏就当上了。
叶景洪跟卫副主任要了一根烟，跟卫副主任嘴里的烟对了火，吸了一口，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慢悠悠地说道：“回顾我军的光荣历史，是出奇制胜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历史，伟大的永远健康的副统帅二十几岁就干上了军长，正军职哪，卫主任，那伟大的副统帅当年受领一军之长的职务，就我现在的年纪，你想想，这是多么的突破常规，多么的量才使用，咱们的军队就是这么发展壮大起来地。”
“少给我来里格楞，我问你，怎么跟我隔肚皮，有话不跟我说，你是不是想，我给你做一双小铁鞋给你穿脚上，你小子，越来越阴谋了，敢跟我打埋伏。”卫代主任右手叉住了腰，有点气势汹汹地说道：“叶景洪，叶干事，你还要让领导在走廊里站多久，开门啊。”
叶景洪嘻嘻笑着，跑到宿舍门前，插钥匙，把门开开了。
“请，主任。”叶景洪嘻皮笑脸地。
“要尊重领导，我告诉你。”卫主任进了门，四下打量了一下，“你这狗窝，杜小娟给你收拾得不错啊，赶紧给我搬椅子。”
叶景洪给卫主任搬了一把椅子。
卫主任周吴郑王地坐了上去，眼神儿暧昧地看着叶景洪嗯哼了一声，掏出一盒不知什么杂牌子的烟，抽出一根儿，扔给了叶景洪，又拿了一根，用手指夹着，等叶景洪给他点烟。
叶景洪掏出打火机给卫主任点上。
卫主任吞云吐雾，不说话了。
叶景洪拿暖水瓶，给卫主任泡茶。叶景洪的茶是招待所副所长索丽珠给地，很不错的清心茶。
又拿了把椅子，放到卫主任跟前，把泡好的茶倒了一杯，放到了椅子上。
卫主任喝茶，加吸烟，再加沉思。
……
“叶景洪，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这个故事，是我的老团长讲给我的，老团长是研究大明朝历史的，他凭着官儿不做，回了他老家的县城，研究大明朝的历史，他不研究别的，就研究做官之道，我前年去他家拜年，他给我讲故事，他是怕我听不懂历史……”
卫主任把吸了半截的烟掐了，扔到地上，用脚碾了几下，“老团长讲的故事，有些将啊王啊什么地，记不住了，事儿记得很清楚，就是胡大海的一箭之地的故事，明朝的胡大海，我小时候听我老爹讲过，胡大海去中原一个地方要饭，那老太婆弄了油饼给孙子揩腚，就是不给胡大海吃，还唤了恶狗，把油饼给恶狗吃了，恶狗把胡大海咬出了门外，胡大海就发誓，要让中原那个地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胡大海跟皇帝朱元璋说了想复仇的事儿，朱元璋为了限制胡大海杀人，就只批准胡大海杀一箭之地，结果呢，胡大海领着兵到了那个地方，正好看见了一只大雁，引弓射箭射中了那大雁，结果那大雁带着箭往南飞，飞了一个省，往北飞，又飞了一个省，胡大海就跟着那只大雁，不停地杀，真是象他说给皇帝的一样，把两个省杀得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我跟你说，叶景洪，我就是那个胡大海，我本来只想干一箭之地的活儿，你这只阴谋加野心的大雁，忽南忽北地飞，我跟在后面，只能亦步亦趋，我想过了，不做胡大海，我做梯子，甘为人梯，用克劳塞维茨的话说，是给你当清道夫，我把自己当成一把砍人的刀，谁挡路，我就砍谁。”
卫主任喝了一大口茶，“从今天开始，我戒酒了，以后，不管什么场合，我滴酒不沾。”
卫主任把最重大的决定说出来了。
戒酒。
酒，对卫主任来说，相当于一半儿生命。
就为了给叶景洪当好梯子，卫主任把酒戒了。
卫主任还有很多话没说。
有些话，他是不想说。
叶景洪听着卫主任的话，连抽了三根烟。
卫主任跟叶景洪不象是上下级关系，倒象是肝胆相照的弟兄。叶景洪混得最不得意的时候，都是卫主任线叶景洪打气。
不离不弃，用许三多的话说，不抛弃，不放弃。
人和人之间，一辈子能跟你不离不弃，不抛弃，不放弃的人很难找到——找肯定是找不到，只能等着老天给你个机会，让你不期而然地遇上。
叶景洪生命里最重要的不是女人，是男人，两个男人，卫主任和小胖。
不讲任何条件，不需要一点儿回报——可能也需要那么一点点地回报，就是愿意承认这种友谊，男人之间的友谊。
卫主任把话说完了，躺到了叶景洪的床上睡觉了。一分钟不到，卫主任鼾声响起。
这么好的睡眠。
叶景洪躺在了小胖的床上，很快也睡着了。
小胖抽空回来一趟，看见卫主任和叶景洪在睡觉，悄悄地关上门，跑到了外面的饭店订饭订菜，回来的时候，给孙明打了个传呼，告诉孙明中午别在家吃饭。小胖跟孙明干了一件偷梁换柱的事儿。叶景洪出的点子，两人把食品军供站的那批私藏的武器换掉了，用钢管厂的无缝钢管弄了一些差不多的假武器包装起来了。这里面也有雷小萌和欣琪薇的功劳，俩妞很乐于为叶景洪刚刚形成雏形的团队，默默无闻地奉献自己的所长。欣琪薇在机床附件厂造假武器，雷小萌带着兄弟往军供站运，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这活儿干得确实漂亮。
坑人坑得不露声色，一点儿风声也没露出去。
这一单干漂亮了，叶景洪的下一步计划就走得有条不紊地，把李奇同和华跃公司坑得跳楼的心都有。叶景洪简直是毁人不倦，把人往死里埋汰，还装清白，装事不关己。
……叶景洪和卫主任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鼻子里先闻到了饭菜香。
小胖挺舍得花钱地，二百多块钱，桌子上摆得满当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