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十点多,街拐角程公馆对面的一家咖啡屋内,沈的玻璃茶几上哈奇连天,一副没睡饱的样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张小吧台后,笑得很甜的张妍正细心地煮着咖啡,视线落在他身上,总是带着一份没有刻意去掩藏的欢喜。
在左手坐着的是神容憔悴的关董平,他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多岁,眼中遍布血丝,昨夜显然睡得比沈放还要少。他脚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一看就是沉甸甸的,他注意到了张妍看沈放眼神的不同寻常,但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些了,哪怕罗中贯前段时间刚刚认了他做干爹,因为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沈放要从公司撤股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右手边的郭凯郭则抱着肩膀,脑袋微微朝一侧耷拉着,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浅笑着望着沈放,他其实是不赞成关董平的做法的,从整体上市的策划报告中猜出沈放要撤股以后,他就跟关董平说过,“小老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瞒着我们自有缘故,我们最好还是装聋作哑,不要把这层纸捅破了”,可惜关董平不仅没听他的意见,反而把萧文和张妍他们都喊来问话,这不明摆着惹沈放不快嘛……凌晨沈放到的时候就没有好脸色,连话都没说上半句,直接就被撵回家去,上午也吃了两回闭门羹,要不是邱总打电话来,估计沈放还不会愿意见我们,唉,都这么长时间了,老关怎么就还没摸透他的心思呢……
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萧文忽然拎着个大塑料跑了进来,在门口就囓囓着:“小老板,买来了,呵呵,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呀,才总算是央着人家又蒸了两笼……”
“来,来,大家肚子都饿了吧,呵呵,正热乎着呢,路上闻着这香味,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将小蒸饺、水汤包、砂锅烫一份份取出来摆在桌上,萧文一脸憨笑地对沈放说,“小老板,车没地方厅,胡彬那厮还在路上堵着呢。你看我这一身汗,拎着这些东西跑起来那叫一个累呀。”
“是吗?”沈放直接用手抓了两个小蒸饺扔进嘴里,嚼得满嘴香油,含糊不清地说,“瞧瞧你现在这一身肥膘肉,不累累你还行?”
萧文将砂锅乌骨烫推到沈放面前,嬉皮笑脸地说:“还烫手呢,我特意让大师傅往里多加了点料,保管喝了以后倍精神。”
瞟了他一眼,沈放懒得搭理他,坐正身子冲郭凯和关董平说道:“郭老,吃点吧,我知道你们也没吃早饭,有什么话填饱肚子,咱们再慢慢说。”
郭凯微笑点头,对尴尬的关董平说:“老关,还客气什么呀,小老板撤股以后,你想跟他一块吃顿早饭可就难了。”
关董平讪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就那样悬着也没放进嘴里,他实在是没胃口吃东西,自打知道沈放要撤股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顿饱觉,有句话叫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还有个成语叫做大器晚成,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要不是遇见了沈放,最后还是两手空空,他不想自己的美梦太快结束,他还想看到飘香更美好更远大更辉煌的未来。
吃完早饭。张妍地咖啡也煮好了。每人一杯。包括后来地胡彬都有。她拉了张椅子坐在沈放侧后。沈放说一句她就轻轻点一下头。就像是个贴身地小秘书。
“差不多就这些事。你去吧。”说完。沈放端起香浓地咖啡来慢慢喝着。等张妍快步走出去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文。问道。“公司整体上市地策划报告书。带来了没有?”
萧文翘着二郎腿在那津津有味地品着咖啡。闻言差点没喷出来。呛得一个劲咳嗽。喘息着说:“小老板。你。你要看报告?”
“我看报告?”沈放戏虐地笑笑。“我没那闲工夫看。你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我倒想知道你这报告是怎么写地。”
“那个。那个什么——”萧文又开始流汗。不停地向郭凯使眼色。向他求助。却不料郭凯低眉顺眼地在那发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只好满腹委屈地说。“小老板。那报告几百页呢。我怕你听着累。要不我大致跟你说说。呵呵……”
沈放笑骂道:“说个球说。我看你们是小日子过得太轻省了些。太没有危机感了。交待这么点小事。你们都能给我办砸了……”
萧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味冲沈放傻笑。
沈放瞪了他一眼,骂道:“我说你们两个还赖在这做什么,真想讨个炒鱿鱼回去是不是,还不赶紧给我回公司面壁思过!”
萧文跟胡彬急忙站起来往外走,不料沈放又把他们给喊住了,“整体上市策划书的重点要点,你们俩大致归纳出一份简要来,放到明天公司的高层会议上讨论……几百页,亏你好意思说,我让你干点有技术含量的活,你就偷懒弄几百页地报告出来想要瞒天过海,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郭老的火眼晶晶吗?”
萧文跟胡彬顿时噤若寒蝉,沈放交待地事情其实本身就有点不大现实,想想
的董事长,想要通过整体上市退掉所有股份,全部这么大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人嘛,当时他们就很犯难,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这一条路可以走,没想最后还是没能逃过郭德凯这一关。
“好了,懒得说你们两个,要不是看在新天泰华的资本增长很快,我真想让你们俩给我看大门去!”沈放嘀咕着摆摆手,等他们低着头灰溜溜跑了后,唉地用力叹了口气,望向急不可耐想要说话的关董平。
关董平终于鼓足了勇气,腰杆用力挺直,直视沈放地眼睛,大声说道:“小老板,就算让我去看大门,我也得说,公司离不开你,特别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我敢说,你前脚拍拍屁股走了,后脚公司就得跨掉,别人我不知道,起码我跟郭老,还有纪风,我们三个肯定是要走人的!”
沈放沉默着转动手里地咖啡杯。
关董平深吸口气,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小老板,我们不是在以此要抰你,而是表明我们追随你的态度……郭老也好,纪风也罢,包括罗中贯,我们其实心里都非常清楚,你要撤股,定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飘香是你一手打造出来地商业奇迹,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你是不会弃公司于不顾的……”
这个时候郭德凯忽然伸过手去,用力在沈放的手腕上握了一下,慢声说道:“老关地意思是,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危险,小老板你在前面开路,公司就会跟着你朝前冲,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关董平脑袋点的跟头一样,满怀期待地看着沈放说:“是地,是的,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沈放仍然保持着沉默,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坚决。
心知沈放决心已下,再没有挽回地余地,但是郭德凯心有不甘,别看他表现得比关董平要冷静很多,其实他内心的热忱未必就不及别人。
“老关,算了,小老板是信不过我们这帮老家伙了……”郭德凯摇头叹息,“散了吧,散了吧,你我在公司也各有百分之五六地股份,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我们找个养老地好地方度过残生吧……”
如何听不出来郭德凯是在激将自己,可越是这样,沈放就愈发不能将他们牵扯进来,更何况,公司从始至终都埋着一颗定时炸弹呀,如果自己不跟公司划清关系,将来,不仅是飘香会垮掉,这些跟随自己、信赖自己甚至崇拜自己的人,很可能会惨淡结局。
发现沈放眼中闪过的一抹苦涩,关董平以为郭德凯的激将法起作用了,也装腔作势的推椅子站起来,唉声叹气地说:“是啊,太让人伤心了,当初小老板一下拿走了公司所有地流动资金,我们一大帮子人可是给堵着骂呀,连家都回不的。就是那样,我们都没有半句怨言,我们还是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度过了难关……唉,现在公司眼看就要鲤鱼跃龙门发生质地飞跃了,结果小老板连起码的信任都不愿给我们了,还不如当初大家一起咬牙共患难的时候呢。”
眼瞅着两个加起来快三甲子的老人扭扭捏捏地往外走,沈放心里难受得紧,举起手来却又说不出话,只那样僵在半空。
郭德凯是彻底不做那份念想了,所以是背对着沈放往外走的,可关董平却看见了沈放挽留他们的手势,一激动急忙抓住郭德凯地胳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沈放看。
过去将他们俩拉回来在椅子上坐下,沈放平心静气地给他们一人泡上一杯茶,毕恭毕敬地捧着送到他们手里。
关董平见沈放如此郑重,焦急地同时是一头雾水,不知沈放究竟改变了主意没有,而郭德凯却在想,是不是以后干脆搬到黄州去住,他很喜欢沈放这个忘年小友,如果他真遇上了不得不放弃公司的麻烦,或许自己这个局外人多少能帮着他一点。
“两位长辈……”沈放双手抱茶举到齐眉,“多年来地关心和爱护,沈放不敢言谢,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们!”
说完,沈放仰头喝干,顿了一顿后,微笑着说道:“关于撤股的事情,我确有不能启口地原由,请两位长辈一定要见谅……”
“小老板——”关董平喊了一声,被郭德凯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只好又沮丧地低下头去,闷闷地把杯里的茶喝掉,连茶叶都没嚼,咕隆咽下了肚子。
“刚才我问过张妍了,我在公司还有百分之五十七的股份,我打算拿出百分之七的股份,奖励给这些年对公司有特殊贡献的员工,感谢他们对我沈放的不离不弃和全心全意的支持……另外,纪风、张妍还有两位长辈,你们都将成为公司的大股东,就算将来有人想要控股飘香,你们也能联合起来确保公司的发展不会脱离预定的轨道……所以,看在这几年我们同甘共苦奋斗创业的份上,希望两位能答应沈放我这个不情之请,请务必收下,这微不足道却能主宰公司未来的百分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