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灾情越发严重,严老将军将已经分家出去的两个儿子全召回老宅,原还想要叫严承悦和李鸾儿回去,只严承悦以李鸾儿如今身子重,宜静不宜动为由拒绝了。
又过几日,李鸾儿和严承悦商量着她娘家没有个撑门面的男丁,现在外头这样乱,一家子妇道人家她是真不放心,便想将人都接到家中来住。
严承悦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没过两日,他就出面说服顾大娘子和金夫人,将李家一家上上下下全接到府里来,为此,林氏听说之后颇有几分不满,将李鸾儿叫去训了一通,只是,等她训过李鸾儿,严老将军就将她生病的日子又延长不少。
严保家更是对林氏不满,当着严宛秀的面痛骂林氏,将林氏先前给林家送粮时说的话又全部给回了过去,说是林氏的原话,两姓结亲结的是通家之好,即是姻亲就该互帮互助,凭什么林氏能给林家送粮食,李鸾儿便不能将娘家一家接过去住着。
再者说,林家那些粮食是白得的,李家却不是白住的,人家过去的时候带足了吃用之物,不沾严家一丝一毫,不过是避避难,若是连这样的忙都不帮,也真真是不配通家之好这四个字了。
这些话说的林氏又气又急,险些昏死过去,只是,她原先尽会装病,便是这会儿子真病了严保家也是不信的,骂过林氏甩了衣袖便走。
严宛秀虽然不能对林氏有所怨言,可还是劝着林氏不要多想。总归严承悦是娶了妻成了人的,又分了家,他愿意如何便如何吧,总是替他操心也操不过来。
林氏本来就气,严宛秀这一劝,她就更加生气,逮着严宛秀骂了一通,骂的严宛秀双目含泪,以后掩面奔了出去,自那日起。好几日都卧病在床。一应家事都交由施蓝料理。
这下子,林氏就更加难受,若是叫严宛秀料理家事她还能受得住,怎么说严宛秀都是她亲生的姑娘。可是施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才进门的小媳妇。而且还不是长媳。是二儿媳妇,凭什么叫她一个人把住家里大小事情。
要知道,林氏当年嫁到严家的时候可是等了好几年才能接手家事呢。先前那几年,她婆婆,也就是已经故去的严老夫人整天的教导她,考验她,一直到看着她能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处理圆满这才放手的。
可是,施蓝进门她还没来得及立规矩,没来得及教导,怎么就能……接手家事呢?
林氏实在不放心,也很不忿,为着不叫施蓝一手遮天,她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去探望严宛秀,又是和严宛秀说好话,又是关心照顾她,这才将卧病在床的严宛秀给拽了出来,继续料理家事。
在安静的小院子里怡然自得的严老将军听到林氏这番作为,也不过笑骂了一句粗话,那便是,林氏此人实在没有半点智慧,做事全凭心意,经常干这种拉了屎自己吃的活计。
哪知道因着严家老二老三两家搬回老宅子里住着,家里下人多了,一个管理不到,便多了口舌是非,严老将军这句话也不晓得叫谁听到了就给传了出去,没有一日,满府传的上下皆知,林氏给羞的好几日出不得门。
甭管怎么说,金夫人带着李家一家老小都能不能李鸾儿那里。
为了能叫娘家人住的舒坦,李鸾儿又给家中仆从立了规矩,严承悦对家里上下也管的极严格,两家人住在一起倒也和睦,并没有传出什么闲话来。
七月里,官家派人来接李凤儿,李凤儿却不乐意回去,又将来接她的太监给赶了回去,官家一时忙于朝政,倒也没有心情再来和李凤儿纠缠,李凤儿日子倒过的越发有声有色起来。
到了八月间,李凤儿出宫已经有快两个月了,外边灾情严重到便是在府里也能听到许多人家卖儿卖女的风声,更有一些中等人家为此弄的破落下来。
严承悦出去几次,每次回来面色都严家的沉重几分,李鸾儿猜着朝中大约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问了几次严承悦才与她说起,竟是蝗灾都延续到了关外,鞑子那里许多草原牧场都受了灾,一时间也活的很是艰难,叩边的次数越发的多了起来,可边关将士眼瞧着就要断粮了,若是长此以往,说不得鞑子就能攻破山海关,关内不只百姓,就是京城里也要遭殃的。
官家这才重视起来,开始每日上朝理政,叫大臣们想法子解决,可事情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哪里是一两个大臣就能解决好的,为着这事,官家也着急上火,已经罢了好几个大臣的官职。
李鸾儿听了也跟着着了几日的急,李凤儿听说后好几日闷闷不乐,李鸾儿情知她是在担心官家,虽然官家有些风流成性,好多事情上都有些对不住李凤儿,可到底是李凤儿原满心满眼恋着的人,一时又怎么甩得开,李鸾儿也只能由着她,并没有规劝。
顾大娘子每日照顾孩子,除此就是担忧李春,李鸾儿倒是劝了几句,只说以李春的能耐必不会出事的,就是边关没了粮食,李春也能寻着吃食,更是将原来他们一家在凤凰县时家中断了炊,李春都能拿野菜等物做出美味饭菜的事情讲给顾大娘子听。
她原是安抚顾大娘子的,哪知道顾大娘子听了竟心疼的哭了起来,拉着李鸾儿的手只说原没想到她家相公以前日子过的那样苦,如今听了她都觉得难受。
对此,李鸾儿只能用无语表示。
倒是金夫人显见得经历多了,心态也平和,不管外边如何闹腾,她都一心安然度日,没有一丁点的担忧。
便在李鸾儿一家各怀心事的时候,却不知京城一个不起眼的食馆后院中,身穿蓝袍面色端正的中年男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他身材瘦削,书生袍穿在他身上更显的宽大,似是飘飘荡荡的,越加显的他似是瘦到皮包骨头。
他以后叩着桌面,桌上放着的茶水都有些跳动起来。
“王三。”
中年男子轻声唤了一句,立刻就有一个身形高大面相憨厚的青年站了出来:“玉先生。”
这位姓玉的先生笑了一声:“主子的地盘上人口稀少,缺乏各色能人,这次旱灾咱们用粮食吸引了大量流民前去,如今日机成熟,也该到咱们显能耐的时候了。”
王三也笑了起来:“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玉先生瘦长的食指在桌面上划过,思量半晌,拿手指沾了些茶水在红漆桌面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他一边批着对王三吩咐:“京城大门关闭良久,许多流民没了活路,到了今日,心中对于官家的怨恨已经积累够了,我着人买通了九门提督手下的人,几个看守城门的也是主子的人,于咱们行事有利。”
王三点头:“先生说的是,主子气度能力比龙椅上那位不知道强多少,都是太祖的血脉,凭什么叫他坐拥天下。”
玉先生勾唇一笑:“后日会有一场日食,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我叫人在城外引起乱子,到时候,你去寻了咱们的人打开城门,将流民引进京城,宫里那边,老主子也留下人手,咱们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玉先生双后一合,大笑起来。
ωωω● tt kan● c o 王三也跟着笑:“到得那时候,咱们迎主子进京,先生你就是宰相,俺当个将军,帮主子镇守边关。”
两人又商议一番才各自去忙。
同一日,入夜时分,李鸾儿洗过澡,叫瑞珠帮她拿毛巾将头发拧干,打开窗户看看外边天色,又拿了本书看了一会儿,却不见严承悦的身影,李鸾儿有些担忧,便出去寻找,寻了好些时候才在后花园的桂树下找着严承悦。
彼时严承悦坐在桂树下,举目看天,整个人就如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李鸾儿轻手轻脚的过去,想要在严承悦身旁的石墩上坐下,可不等她挨上石墩,就听严承悦轻声道:“石头上凉,你多少垫些东西。”
说话间,严承悦拍拍轮椅宽大的扶手,从中拿出一块棉垫子递给李鸾儿。
李鸾儿笑着接过铺上,再小心坐下,一手按在轮椅扶手上,一手握了严承悦的手:“今日怎么了?天下可有什么稀罕事情?是月宫吴刚砍树累了,还是玉帝哪个女儿又下凡了?”
她这话说的俏皮,严承悦都笑了:“我观天象,后日怕有日食,你也知今年大灾,若是日食一起,难保不会有人拿着做文章,轻的是官家无德天降惩罚,官家必要下罪已诏,重的,说不得有大变动……”
“日食?”
李鸾儿明白日食于古代代表什么,在现代的时候,日食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可在古代日食可是叫不知道多少帝王头疼的东西。
再加上今年确实旱情严重,指不定因着日食闹出什么乱子来。
严承悦重重点头:“我已演算多次,怕是错不了的。”
李鸾儿更是吃惊:“你真是厉害呢,连日食都能算出来,你怎么算的?”
严承悦摇头苦笑,还以为李鸾儿是惧怕日食,却原来,她不过是惊异于自己如何准确的演算日食之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