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系列仪式后,两人回到了裕阾宫,聂云庭迫不及待把左右的侍女婆子挥退,并叮嘱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关闭宫室大门,转进内室锁上门,沉沉呼吸了一口气,他堆满喜悦期盼的脸徒然一白,这才松开快被他捏得粉碎的手腕,眸子里凶光冷射。
“呃……”新娘子跌跪在地上,凤冠上的红盖头滑落,精细的金珠帘划过瞒着冷汗的娇颜。
她并非香瑟瑟,而是三娘子。
她额上香汗香汗潸潸,苍白的唇咬出了血口子,被他牵过的手颤颤发抖。只因被他掐得疼痛,紧咬薄唇才强忍了痛楚,又因为害怕,浑身冷汗都出来了。
聂云庭来回踱了几步,双手将跌跪在地上的三娘子,目露凶光,竭力压低声线,冷声责问:“瑟瑟呢?香瑟瑟呢?”
被强行揪起来的三娘子险些没被他摇得身子骨散架,听着他凌厉的低吼,心脏无力颤抖两下,咬了咬破损的唇,轻声回答:“昨天已经出城。”
“啪!”聂云庭恨恨一个巴掌扇落她的脸上。
“啊……”三娘子痛喊了声,跌倒在地上,嘴角鲜血直流,不一会儿,脸上就浮现紫红的掌印。
聂云庭急促喘着怒气,急步蹲下去,一手掐住她细嫩的脖子,冷厉责问:“你明知道我爱她,不可以没有她,为什么还要擅自放她离开!你是活腻了,怕我舍不得杀你吗?”
三娘子并未畏怯,竭力缓了缓气,眸光微黯,仿佛思绪远去,喃喃念道:“从前在月戏班子,身为舞女,不得不每天施以珠粉妖艳示人,我曾跟瑟瑟说,若有一天我有幸嫁人,定褪去铅尘,不再涂脂抹粉。进宫成为你的贵妃后,我却依然每日精心装扮,与后宫妃嫔争奇斗艳。不为什么,只为掩藏我真正的内心,我不想你为难不想你分神,所以我努力让自己跟她们一样。可是瑟瑟懂我,她知道这胭脂只是我隐藏内心的面具,她知道我不快乐。她懂我,我又怎能不懂她?她是那么倔强的人,你强行逼她,最终得到的,只是她的尸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聂云庭脸上的杀气缓缓木滞,他缓慢松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跌坐在地上,目无焦距凝视着前方,沉默不语。
许久,他才喃喃低念:“可我就是爱她,想要得到她。”
“我知道。”三娘子哽咽应声。
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他对香瑟瑟的心思如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为了香瑟瑟,他不再碰后宫的嫔妃;为了她,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为了她,不顾危难,亲自披肩上阵;为了她,不顾大臣的阻挠,执意封她为后。
所以,她才希望香瑟瑟认真考虑。
但是,香瑟瑟执意要走,她不想为了讨好聂云庭而耽误她的一生。
“她是朕的皇后……”聂云庭忽然喃喃低念了声,扶着地面爬起来,往那鸳鸯红帐走去,轻声道,“你把合卺酒端过来,朕要与瑟瑟对饮。”
“陛下……”三娘子惶惶不安低念了声,迫切爬起来,跟着他走过去。
聂云庭拂袖正襟危坐在床边,看向她,再次吩咐:“把合卺酒端过来,朕要与瑟瑟对饮。”
三娘子心头一慌,惶惶不安低念:“陛下,你怎么呢?不要吓臣妾吖!”
聂云庭抬起眼眸来,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样,喃喃道:“她已经与朕在文武百官的见证和普天百姓的祝福下行礼了,不管她走到哪里,她都是朕的皇后,天下人都知道她已经是朕的皇后。瑟瑟是我的皇后。”
在大殿的时候,触摸到三娘子微微发凉的手,他就知道香瑟瑟已经逃了,他用尽
全身的力气装作期待已久的激动,为的就是让这个婚礼进行到底。
因为他知道,一旦揭穿她已经逃跑的事实,那么,今生今世她都不可能是他的,哪怕仅仅是一个名分。
“陛下……”三娘子哽咽了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瑟瑟,你是我的。”聂云庭呢喃了声,搂着她落入帐中,红帐上的金丝鸳鸯映着红烛闪闪发光。
淮寅挽着酒壶走到凭栏处,远远眺望裕阾宫的方向,香瑟瑟出逃一事,他早已知晓,换句话说,是他暗中协助三娘子帮香瑟瑟顺利逃跑。
想必此刻香瑟瑟已经跑远了,而且,他还暗中派人护送,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现在担心的三娘子,三娘子虽育有一子且被封为皇贵妃,但私放香瑟瑟,也算是欺君的杀头大罪。
若三娘子因此事备受牵连,香瑟瑟一定难以安心。
所以他站在这里,一个可以随时了解裕阾宫所有动向的地方。
“驾!”香瑟瑟快速策马前行,桃儿紧随其后。
“姑娘!”聂云霄从另一边的小路骑马赶来。
“吁!”香瑟瑟旋即勒住缰绳,稳住座下的马,看向聂云霄说,“我的事可已经跟小黑说了?”
聂云霄迫切点点头,在天银国忽然没了她的音讯,问遍鸟儿才知道她被聂云庭带走了。
听闻她要嫁给聂云庭,吓了一跳,幸而及时收到她的来信。
遵从她的意思,让鸟儿把事情原委带给柳岩,免得他乱了阵脚。
“即刻启程赶往都狼国须翁城!”香瑟瑟道了句,旋即策马前行。
她不知道纳兰褚旭有没有能耐解十六城之困,她只知道问老头别有居心,时刻威胁着他。
所以,在他未实行阴谋之前,必须率先到达都狼国了解情况。
“驾……”桃儿还没缓过气来,忙跟着策马扬鞭。
都狼国皇宫
纳兰褚旭正和两个在御书房商量对策,东篱神色匆忙走进来禀告:“陛下,皇后那边出事了。”
纳兰褚旭顿时心弦绷紧,迫切绕过书桌上前两步问:“瑟瑟出什么事了?”
东篱忙把手中的信函交给他,回答道:“苍月国祎德帝突然要迎娶皇后娘娘为皇后,灵隐被囚禁,香家被监视,皇宫加派重兵把守,鬼市派人探查究竟,被重伤仍没能带出皇后娘娘……”
“瑟瑟现在怎样呢?”纳兰褚旭迫切追问。
东篱忽然神色一紧,极不情愿回答:“三日前,就已经举行封后大典仪式。”
“……”闻言,纳兰褚旭眼前昏黑,险些没窒息过去,脑袋空白向外跑去。
“陛下!”东篱急步冲上去拦住他,迫切劝慰,“您先冷静!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鬼市众人惨败,证明他早就设了局,要铲除我们的势力,现在过去只会中了他的圈套!”
纳兰褚旭一手揪住他的衣襟,戾红了眼,冷厉责问:“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瑟瑟白白被欺负?”
东篱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
纳兰褚旭一手推开他,心如燎火走了两步,继而停下来,阴森的眸底越发变得清冷。
御书房内的气压骤然降低,让在场的三人不寒而栗。
“啪……”突然一只鸟儿拍打着翅膀落到前方的地面上。
见鸟脚处绑了纸条,东篱急步上前将纸条取下来,打开看了眼,顿时喜上眉梢转向纳兰褚旭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无恙!”
纳兰褚旭快步走过去,接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封后大典前,香瑟瑟已经
离开京都。
纳兰褚旭忽然整个人虚脱了似的向后跌了半步。
“陛下!”东篱迫切搀扶着他,看着他握着纸条微微发抖的手,迷惑问道,“封后大典前已经离开,皇后娘娘不是平安了吗?”
纳兰褚旭微闭眼睛,竭力稳住气息,害怕,莫名的后怕涌上心头,仿佛再次看见了她倒在血泊里白了头发。
他清楚这女人是宁死不屈的性格,若聂云庭逼迫她,她肯定不会就范。
他害怕她再受到伤害,哪怕一丁点,怕她做出无法挽回的选择。
送信的鸟随后展翅飞走,东篱看了眼,再转向纳兰褚旭轻声道:“陛下,这不是我们的信鸽。”
纳兰褚旭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他早就知道香瑟瑟已经收下了聂云霄,如无意外,这信是聂云霄送来了的。
那么,他是遵从香瑟瑟的意思送来的吗?
纳兰褚旭紧握手中的纸条若有所思上前走了两步,寻思良久,忽然沉沉喊了声:“东篱。”
“在!”东篱旋即上前来恭敬应声。
纳兰褚旭回过身来,带着凛然的气势扫视过去,候在书桌边的两个将领心头轻怔旋即单膝跪下,沉默了许久,纳兰褚旭才凝重问道:“你们当中,谁的御妻术最厉害?”
“……”三人骤然满脸黑线,兄弟仨,连女人的手还没摸过哩!
纳兰褚旭睨向窗外的弯月,紧拽手中的纸条,在心里狠狠默念:“瑟瑟,我曾迷茫过,退让过,但从这一刻起,不管你恨我怨我,哪怕穷尽一生,我也要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到了都狼国须翁城,前来接应的是负春秋的部下,聂云霄则去跟潜伏在须翁城的黑面鬼联系。
“姑娘,属下已经打探过,并没有负护法的消息。”接应的人汇报查探的结果。
“没有消息?”香瑟瑟轻蹙眉心低念了声,这样说来,负春秋必定出事了。
琢磨了会,她抬起眼眸来,吩咐道,“你想办法到皇都,跟玥莲公主取得联系,说我想见她。”
“是!”那人应声而去。
桃儿忙给香瑟瑟倒了杯热茶,迫切问道:“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香瑟瑟慢步走到窗边,往楼下人来人往的大街扫视,现在都狼国现在到处人心惶惶,唯独这最富庶的须翁城繁华依旧,这里的百姓似乎置于尘世之外,完全没有被城外的战嚣所惊扰。
好一会儿,她目露凌厉的锋芒,应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先接管须翁城。”
须翁城城主的城主称作乌堡,虽名叫乌堡,但绝对不是一座乌漆麻黑的府邸,经过一代代城主呕心沥血的修筑,这里飞檐麟角,片瓦寸金,是一座金碧辉煌、如仙如画临池靠山,神仙也流连忘返的奢华府邸。
在都狼国,城主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们没有政权有军权,皇帝可以随时召他们到皇城去,但是,若皇帝要到他们的城池来,还得经得他们同意。
而须翁城这座乌堡是都狼国历代皇宫贵族都心驰神往的地方,一路上,桃儿听闻马上就要入住这皇帝都未必能到的地方,兴奋得几夜没睡好,非拉着香瑟瑟赶路。
结果却是……
被拦在门外,不得进。
被拦截后,香瑟瑟本以为这印玺是问老头山寨来的,询问守卫官员后,确认这的确是须翁城的印玺。
至于为什么不能接管,为什么被拒于门外,香瑟瑟差点没被气得跳起来。
原因,须翁城已经有一个城主了,她要接管必须得到他的首肯,而他现在很忙,忙着酿酒,没空理会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