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绝不会!”蒋丛茂恨不得指天发誓:“神医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别说去东海,就是去北蛮也行!”
“这就好。”岑二娘打了个呵欠,抱着两个小宝贝先走了。
岑家在这后山的宅子,还是她亲自督建的。宅子内里的构造,她比谁都清楚。
两个孩子太孱弱了,呼吸微弱得和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叫人心慌又不忍。
她还记得,她第一日去蒋家,就逢上蒋家为这两个孩子举办洗三礼。他们的哭声可宏亮了,如今却连哼都哼不出声。
岑二娘让林氏给沈梦和姜氏准备的两个奶娘,随她一起先去她的房间,安顿好两个小宝贝,命她们烧了热水给俩孩子擦身。自己去翻行李,找到卜算子大师配的药水,又让两个奶娘挤出些奶,和着药水,小心地喂了孩子喝。
大娘和二郎都只有十几天大,小身子弱得不行,照理说不能喝药。可卜算子大师配的那种药水,极温和滋补,适合幼儿和孕妇服用。若非如此,岑二娘也不敢把药水喂给孩子喝。
眼见两个奶娘喂好小宝贝,看着它们哼哼唧唧地喝完小半碗奶水,又面色红润地睡了,岑二娘才放下心。
她叮嘱两个奶娘好生照料大娘和二郎,自己带着装药水的琉璃瓶,去找卜算子大师了。
这药水,也得叫蒋家少奶奶喝几口才行。
接连多日的奔逃,蒋少奶奶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本来刚产下双胎身子骨就虚弱,如今更是差到极点。不好生调养。以后会落下病根。
再过个十天半月,她还得随蒋丛茂去东海,必须尽快把身子养好。没有什么比服用这种药水,更能加快她身体恢复的速度的。
这可是大师凝萃了万千精华,耗费无数极品药材,试验多次,研制出来的千金难求的上等良药。一般人。她还不给喝的。
至于蒋家大娘和二郎这两个小宝贝。她会先替他们带着。等过段时间,风声不那么紧了,她再想办法把孩子送去东海。让他们一家团聚。
岑二娘在芍药喂蒋少奶奶喝药水时,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蒋丛茂。蒋丛听完,默了默,赞同了她的计划。
他对岑二娘坦白道:“我和拙荆先去东海也可以。等两个孩子再大些。迟些过来与我们会合,也不是问题。只是。在下还有疑问,不得不吐之为快。”
“你说。”岑二娘做侧耳倾听状。
“神医你为何非要我去东海,助你的兄长一臂之力?之前我与你们并无交情,你们为和会找上我?需要我为你们做什么?”蒋丛茂顿了顿。又问:“还有,我需要为你和大少卖多久的命?何时可以回来,为我蒋家死去的那一百多口人报仇?”
“我们为何找你。需要你做什么,你去了东海。我兄长会告诉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和违背道义之事。我和大兄,只是喜爱你的才华,不忍你明珠蒙尘,想送你一场前程。”
岑二娘在蒋丛茂不安的注视下,微微笑道:“至于我兄长要用你多久?这还是得看他。我估摸着,应不会超过十年。至于蒋家的灭门之仇……”
“等你养好伤去东海后,我会抽出空闲,好好调查蒋家的灭门惨案。”岑二娘道:“之前我还怀疑,是否与我找上.你有关。但如今看来,这背后另有蹊跷。我会尽我所力,还你一个真相。找到仇人后,我会告诉你。怎么报仇,你自己看着办。如何?”
“这自然好。只是要麻烦神医了。”蒋丛茂有些脸红:“本来,你救了我们,我本不该……只是,这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一日不报此仇,一日不得安稳。”
“你替我们兄弟办事,我为你找仇人。”岑二娘忍住打呵欠的冲动,“这笔买卖我觉得还挺划算。你不必觉得不安或愧疚。若你真想报答我,专心为我兄长做事就行。我也该下去休息了,告辞。”
“慢走。多谢!”蒋丛茂对岑二娘的背影道。
……
转眼,便又过去十六日。
蒋丛茂和他妻子的身子,都养得差不多了。蒋家两个小宝贝也恢复了健康,白白胖胖的,脸色很好,声音也洪亮,哭叫起来,能把人吵晕。
蒋丛茂夫妻再无疑虑,带了随他们逃出来的蒋家的几个护卫,和岑二娘给的六皇子留下的那十个护卫,扮作出逃的平民,散入山下奔逃的难民中,很快离开被战乱阴影笼罩的西南地区,去了东海建功立业。
送走蒋家人后,岑二娘立即回房给岑大郎写了封暗信,飞鸽传书给他送去。与信一道送过去的,还有一张配制特定毒.药的解药药方。
做完这一切,她才微微叹了口气,心下松了松:希望他们尽快赶过去,为她大兄分忧吧。
六皇子留下的那十个护卫跟了她多日,早已被她调.教成了自己人。他们身手不错,又衷心,还曾是圣上派给六皇子的心腹,跟过去帮他大兄再好不过。
至少圣上和六皇子,会因此对他大兄更放心。尤其是当他们收到那十人定时送去京城的回信后,会更信赖和重用她大兄。
当初六皇子想留下这十人控制他们,借此挟制她大兄,定不会想到,有一天,这十人会她收服,纳为己用,转而背叛他。就连圣上,都猜不到。
景家人总以为用毒控制大内侍卫,定期给他们解药,再辅以残酷的惩治手段,就能确保他们的忠心。
却不知,这些大内侍卫不是猫狗,他们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怎么甘心一辈子战战兢兢。活得连狗都不如!至少狗不必担心哪天自己做不好事,主人不给解药,会受尽折磨而死。
皇家的毒也不过尔尔,她随手就能解。再加上她给那十人描绘的美好将来,一直不停地给他们说,跟着她大兄,会有怎样远大的前程。将他们的野心完全激发。当然,还有她偷偷给他们下的毒。
每一样都能控制他们,确保他们不会背叛他们兄妹。
本来用毒控制人最为下乘。可这些大内侍卫原就是皇家的走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叛她和兄长。再说,那些侍卫也怕他们兄妹敷衍他们,她给他们用不伤身体的毒。也是要重用他们的信号,让他们更放心。
如此。两厢都能安心,勉强也算好事一件。
“岑清言,我为你操碎了心,你可不能叫我失望。”岑二娘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信鸽。微不可察地低喃道。
与此同时,淮州府衙后面安家私宅中一间紧闭的暗室里,安大老爷扔了个茶盏。砸在跪在他面前的许先生的肩头:“筠亭!瞧你办的什么事?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有胆子背着他灭口,却把事情办砸。不仅没杀了岑二少。还放跑了蒋丛茂,更是让他损失了多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暗卫。真是有勇无谋!白瞎了他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若他真杀了岑二少,他还会对他另眼相看。
许先生以头抢地,惭愧无比:“是我的错!请主公责罚。”
许先生收到清州那儿传回的消息后,就知道自己难逃惩罚。都怪他怒极失算,低估了卜算子大师高徒的本事,让一个岑二少坏了他的计划。
得知是岑二少一人打乱了他的部署,许先生真是惊怒交加,既怨愤又佩服。岑二少是真正的少年英才,不愧是卜算子大师的高徒。那样的死境,都叫他轻松化解了。
暗五回来告诉他,岑二少甚至是毫发无伤地离了清州。那一刻,许先生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正心服口服。再加上如今安大老爷也知道他暗杀岑二少失败,他不敢再对他下手。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遗憾和后悔的。怎么就没有杀了他呢?那样好的机会,他敢肯定,以后都不会有了。
安大老爷不动如山地坐在上首,他锐利的目光犹如实质,几乎要穿透许先生的皮肉和骨头,看进他的内心。“你是该受些教训。幸好此事之君不知。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看在你从前立下的功劳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安大老爷对许先生道:“去刑堂领罚吧。”
“多谢主公不杀之恩。”许先生给安大老爷磕了三个响头,才慢慢直起身,朝外走。
“筠亭!”安大老爷在许先生走到门口,将要出去前,喊住了他:“之君执迷不悟,错在他。就算你今天杀了岑二少,明天难免不会出现刘二少、李二少……要让他收敛心思,还要看他。你明白吗?”
“明白。”许先生恭敬地给安大老爷鞠了个躬:“是属下一时想岔了。往后,我不会再犯。”主公说得对,祸水是杀不完的。只要少主明智,就不会有祸水出现。他该把劲往少主身上使的。
“明白就好。等领完罚,休养几天,就开始实施对之君的特训吧。”安大老爷道:“他一身臭毛病,得让你费心,好好治治他。”
都怪当年他把重心放在了经营梅花盟和梅花卫上,没有多花心思教育之君,让家里两个无知蠢妇养坏了他。如今想要把他养好,不知得多难!
那孩子一根筋,执拗得九头牛都拉不回。真是让他头痛呀。安大老爷一想起安三少,头都大了。
“主公!”许先生哽咽着给安大老爷跪下:“您还愿意用我?!我还能继续教导少主?!我、我不是做梦罢?”
“起来!”安大老爷佯怒:“我还没死呢!你一直跪个什么劲!真是晦气!下去吧。”
“是。”许先生含泪微笑着退下。
安大老爷等他走后,吹眉瞪眼地哼了哼:“真是麻烦!接下来筠亭是没工夫策划民变了,这些琐事都得落到我身上。只是我还要看着之君,不可能全权主导此事,需找个帮手。不如,就……老季吧。”
安大老爷口中的老季,乃梅花盟里专管物色和培训各类人才的谋士季先生,是他的另一心腹。
之前为了策划这场谋算已久的民变,安大老爷和许季两位先生费了不少心思。主导这场民变的几个重量级人物,都是经季先生一手栽培出来的。
除了他,安大老爷也找不到别的人助他了。本来,他打算安排季先生去桁山,亲自看管铜铁矿的开采和铁兵、刚精武器的炼制。如今看来,桁山之事,只得让暗三等几个梅花卫的首领带人督办了。
想到便做。安大老爷又叫人到密室,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又书信一封给西南总督,让暗六亲自送过去给他,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如今清州一片混乱,清州的官府和军队根本没法镇压暴乱,一退再退,退到了淮州府,向他的孙儿和西南总督寻求支援。
这几日,在他的有意推动下,淮州也乱得不行。他让梅花卫的几十个暗卫护着之君出去平乱了。之君这时,确实需要立些功绩。且他心中有诸多压力和不满,急需发泄。叫他出去打打杀杀,有助于身心健康。
西南总督那边有他的示意,自然不会有什么行动。从总督府派出来平乱的人,都只是摆摆样子,不干正事的。
加上梅花盟刻意培养出来的那些土匪强盗,和一些胆大无知的愚民,一直不停生事,这场民变只会愈演愈烈。
安大老爷把自己关在暗室里静思,眼下淮州、清州都混乱不堪,唯有被朝廷重兵把守的“大景铁矿聚集地”容州,还相对安然。
他策划这场民变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把容州这个朝廷的铁桶,捅个稀巴烂,然后用自己的人把它补上。大景有一半的兵器,都是用容州出产的铁矿冶炼出来的。
虽说经过这么多年,容州内的铁矿都被开采得七七八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总比没有强。
昨日,西南总督已派心腹送信来告诉他,驻扎在容州境内的官兵,已被圣上分了一半出来,平定民乱。还有一半仍死守在容州的几大铁矿坑和炼兵产附近。
只有一半的官府驻守容州,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明日等西南总督那边安排的人暗杀掉守在铁矿和炼兵产那儿的十个首领,他再让梅花盟和总督手下的私兵扮作乱民,冲进容州,杀了那些守矿守厂、值守在重要位置的兵士和小将,再用自己的人替换他们的身份。
这场民变,也算完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