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卓澜见她许久不说话便问, “是不是我的话让你难受了。”
“没有,我在想。。。他这样的人会吗?”
卓澜反问,“这样的人?你是说承宇无情吗?”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想让他长久记住一个人应该很困难吧?”
“他不是无情, 而是不善于表达感情。”卓澜说着, 好像想到什么, 用疑惑的语气问, “你觉得他无情, 怎么还坚持留在他身边?”
常欢颜噎住,一时无语,正寻思该怎么回答好, 却听见电话里头有两下疑似作呕的声音。
很快就听卓澜瓮声瓮气地急促丢下一句,“我家孙悟空又闹我了。”
又是难眠的一夜, 虽说卓澜的话在常欢颜看来可信度几乎为零, 但要想完全无视, 没有一丝一毫心绪波动又怎么可能。
辗转反侧间不知何时睡着的,仍是纷扰破碎的梦境, 等第二天破晓时分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她平静地爬起来,早无最初的惊恐失措,唯庆幸没让余丽惠撞见,省却了不少事。
不过几天, 常欢颜再次回到那个曾经的家。一开始坐进靳承宇的车子时她并不知道, 只听他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随着车轮飞滚, 慢慢的周围环境越来越熟悉, 她才陡然反应过来。
车子速度变缓,平稳驶入山庄, 透过车窗即可饱览令人目不暇接的湖光山色。景致还是那样的景致,而人却已不再是原来的人了。
正值夏季,与离开之时相比,树木愈发繁茂葱翠了,它们是别墅天然的高墙,庭院在碧枝绿叶的掩映里若隐若现。
靳承宇将车泊进车库里。
车库空间蛮大,可以容纳下三辆小车,里面有道门通往负一层的花带。
靳承宇下车走去打开了门,发现常欢颜仍坐着未动,“发什么呆,下来吧。”
常欢颜下车迟疑看着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带我来。。。你家?”
靳承宇偏头看了看她,“想这样做就做了,我不认为需要任何的理由。”
“你不征求我的意思,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想来。”常欢颜没好声气说。
靳承宇没吭气,拉着她穿过花带进了负一楼。这层有三间工人房,娱乐厅,健身房。
“但你刚才没有提出异议,如果你不愿意,就不应该上我的车。”靳承宇又用柔软的语调揶揄道,“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仍然跟着我来了,不是吗?”
常欢颜恼羞,突然就停下来不挪步了。
靳承宇眼见她脸色微愠,便低首温言笑语,“我开玩笑的。。。”
这时从电梯旁的茶水室里出来一个人,“靳生,你回来了。”
听到声音,两人抬眼望过去,只见王桂芝温和恭敬地对着他们笑。
常欢颜有好一段时日没见过王桂芝了,不禁定睛仔细打量她,看上去又胖了些,不过依旧精神爽利。
“我去准备,马上可以开饭了。”王桂芝对靳承宇说,有意无意地多瞧了常欢颜两眼。
他们到一楼客厅坐了一会,靳承宇的手机没电了,便起身走开,常欢颜知道他的充电器固定放在书房。
环顾客厅,偌大的空间分成两个部分,摆设不同的沙发以区分。靠泳池那边大些,是正式的客厅,另一边小些,偏休闲风格,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正对着玄关走道。这样的设计合理也周到,男女主人可以同时接待属于自己的朋友而不会受到干扰,又或者当一派朋友来家里聚会,男人们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侃谈,同时女眷们也能在她们的空间里说些女人的话题。
透过玻璃幕墙,屋外的泳池水光潋滟,就近在眼前,常欢颜出神的瞧着,却觉得隔世般的遥远。
清波碧水坠入夕阳的氤氲中,一层淡薄的金色余晖飘浮水面之上,一切是那样的美好,谁会想到曾经有一具绝望的躯体也飘浮在上面。
所有看似美好亦或残破的东西,都有着属于它们的过往,某些是不为人知的,现在看上去美好的,过往不一定美好,而看上去残破的,过往不一定残破。
尽管靠近泳池会头晕目眩,但常欢颜仍不由自主走到落地玻璃门前。像是受到那些镌刻在魂魄里的记忆镜头牵引,她机械缓慢地拉开了那曾经通向死亡的门。
一丫枝叶,一片花瓣,不知何时被初夏的清风采撷下来,又随意的遗弃,仍由它们相依相偎浮于水波上。。。。。。这样的画面禅意十足。
那一小瓣,鲜艳猩红,仿似一滴血。常欢颜低眸凝神瞧着,那点红在她眼里逐渐地蔓延开来,变成大片大片芒刺的殷红。
控制不住的,脑袋开始晕沉,手脚发软,她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无助地靠着玻璃幕墙急促喘气。
“你干什么,离开哪里。”靳承宇的声音突兀响起,音量高到几乎整栋房子都听得到。
常欢颜本来已经脚软了,再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斥,就愈发心慌无力了。她强撑着抬眼望去,只见他面无血色,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甚至看到他的嘴唇轻微颤抖,鼻翼微微震动,胸膛随着气息起伏不定,相隔着那么一段距离,她居然能清晰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
他这是惊恐不安吗?常欢颜惊异,太罕有了,他向来非比常人的冷静自制去哪了?这似乎是情急之下表露出来的情绪,她弄不清到底代表什么。
王桂芝闻声急匆匆赶过来,一瞧敞开的玻璃门顿然大惊失色,慌忙奔过去将门拉上锁起。
“我不是说过这些锁永远不能打开吗?”靳承宇又低沉了声音,却是更加冷飕飕的。
王桂芝转过身低着头小心谨慎说,“今天她们打扫屋子,擦玻璃时打开了,之后就忘了关上,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靳承宇反问,脸上掠过一丝厉色,剜人的眼神令王桂芝不敢正视他,“是谁犯的错,马上让她收拾好东西离开。”
“就为一桩小事炒人,有必要吗?”常欢颜没想到会连累无辜,眼见这架势,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王桂芝低着的头微微偏了偏,朝常欢颜投过来感激的一瞥。
“祸是我闯的,你要怪就怪我,不用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常欢颜凝神看着他,撑持虚软的双腿,一步一步缓缓行至他跟前,“看来这种有钱人住的地方真的不适合我呆,你家的磁场太特殊了,搅得人不安宁,我想我应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