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颜下意识地挺直腰,手里边厚沉的杂志滑落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怎么想到让我去他公司工作?”常欢颜一面问,一面弯下腰去拾起躺在地板上的杂志。
“还不是你爸在他面前提过你的事,连这段时间你去应征不顺利都告诉他了。”
常欢颜沉默了,这几天里她才刚产生一个新的念头,就是打算开一间属于自己的珠宝设计工作室,为客人量身定制独一无二的首饰。
对她来说,从靳承宇那里拿回母亲留给她的中药方子是必须达成的目标。现在成功的机会似乎在像她招手,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看来工作室的计划得暂时搁置了。
“我看倒是可以去试试。”余丽惠又道,“你爸那你不想去,也没找着你喜欢的称心的,不如到他那里先做着,以后有什么变化再说,怎么样?”
“嗯。。。”常欢颜佯装思索了一会才道,“好吧,妈,我听你的。”
很快,常欢颜成为仁康药业的一名小职员,在总部的企业发展部门做副经理助理,说得好听点是协助副经理处理日常事务,实际上就是一全能且具抗压能力的打杂工。
常欢颜的直接领导芳名刘靖,是一位年过二九仍然待字闺中的必胜客,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常年得不到爱的滋润,体内分泌不出安多芬,且荷尔蒙的分泌忽高忽低,使她无论是神经还是心理都往畸形的方向发展。
上班不过才一周,常欢颜已经充分领教了刘靖的冷若冰霜与折磨人的功夫。常欢颜要思维清晰小心翼翼地帮她协调公事,若稍有瑕疵便会遭到一番轻蔑的冷言炮轰,此外还得协调她的私事。譬如,中午用餐时间,刘靖也许会觉得身子不适或者心情不佳,便不想移步到公司的员工餐厅就餐,那常欢颜就得替她跑腿把午餐送到办公室;譬如,中午休息时间,刘靖发现自己喝惯的某个牌子的咖啡没了,那常欢颜得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去帮她买回来。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刘靖交给常欢颜厚厚一摞关于中成药及西药生产和销售的资料,要求她必须
完成第二天早上开会需用的发展前景分析报告。这份报告是部门经理交派给刘靖做的,她转过背却仍给常欢颜独自来完成,自己倒是提前离开了,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等着她似的。
下班后,常欢颜依旧在电脑前奋战着,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她一面翻阅资料,一面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若不是肚子‘咕咕咕’唱空城计,恐怕她还不会抬起眼来看一下四周。
因为饥饿,胃部极度不舒服,常欢颜不得已停下手里的工作。
她站了起来双手举起往后压舒展酸困的腰身,这个时候已经七点半了,部门办公室空荡荡的,寂静得有点瘆人,要是此时有任何一丝那怕是很细微的声响穿破这死寂般的静。。。。。。
可能是缘于长年学艺术的关系,常欢颜的想象力尤为丰富,加之又经历了那样诡异的事情,让她总感觉此刻周围有一双或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刚刚忙碌着倒是不觉,现在停下来方有这样的感觉,常欢颜甚至觉得背脊后有阴嗖嗖的气流在涌动。
就在她正陷入自我营造出的恐怖氛围时,偏偏手机铃声大作,她的心脏猛地咚咚咚几下剧烈跳动,身子也同时条件反射地一下哆嗦,真正是心惊肉跳的。
精巧的手机鸣响着,携带震动,兀自在桌面悠哉悠哉跳舞。常欢颜定了定神,然后才从桌上拿起电话。
屏幕上闪现的是家里的号码。
“喂。”她按下绿色接听键。
“朗晴。”是余丽惠的声音,“怎么样?要加班到几点啰?”
一小时之前常欢颜已经打过电话回家,告诉余丽惠她要晚点回去。自从梦游事件发生后,余丽惠推掉了不少应酬,每天下班按时回家。常欢颜深深体会到这是一颗母亲的心在担忧,因为曾经的疏忽她差一点失去了女儿,实际上正确地说,她已经失去了真正的女儿。
“还没做完,不知道要弄到几点。”常欢颜长吐了一口气。
“那你吃了没有?”
“我现在到茶水间泡一碗面吃。”常欢颜边与余丽惠说着话,边往茶水间走去。
“那等会你做得差不多了,打个电话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先睡吧,我可能要到很晚的。”说话间看到有电话打进来,“妈,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来电话的人是唐礼信。
常欢颜拿着手机在茶水间里翻找着方便面,一时没顾得上开口说话。
唐礼信在喂了一声之后静默了几秒,然后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郦朗晴?”
常欢颜悲催地没找着方便面,只找到几小袋旺旺仙贝,什么礼饼记的凤凰卷、杏仁饼还有鲍鱼酥统统被扫空了。公司的茶水间里除了茶,其它零食在短时间内很容易消灭。
她捏着那几袋旺旺仙贝站直腰,把手机凑近耳畔,“是我。”由于腾不出手来,便将仙贝送到唇边借了齿力撕开包装袋。
唐礼信应该是听到了细细碎碎的撕拉声,便又探问道:“还没吃吗?”
“在加班。”说着手里的仙贝被咬掉了大半。
“加班?”唐礼信的声音有丝迷惑。
常欢颜这才想到他并不知晓她来仁康工作的事,便一面泡着茶一面挑拣些重点吐述起来。
她说话时,话筒里静悄悄的,唐礼信没出声插过一句话。等她收住话后,才用低沉平稳的声音问道,“最近睡眠怎么样?”
“吃了药一觉到天亮,没有做梦。”
“治本的方法是劳逸结合。”
“可惜我的上司并不知道我有梦游症,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认为劳逸结合是个好方法。”常欢颜呷了一口泡好的茶,眼前闪现出刘靖微扬着下巴讽刺数落下属时的优越模样,“假如她心情好的话大概会说,噢,太棒了,祝贺你,睡眠其实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常欢颜灵敏的听力捕捉到唐礼信在电话另一头几未可闻的一声笑。
“不能再跟你聊了,那些化学药剂药品等着折腾我,看来今晚不到十二点回不了家。”
“也许我能帮上忙。”唐礼信似是十分随意地提了一句。
被那些西药弄得头昏脑胀的常欢颜,听到这话眼睛瞬时闪闪发亮,心想:他是医生,对西药不会陌生,应该多多少少帮得上忙。“不耽误你的时间吗?”
唐礼信轻嗯了一声,然后简短说道:“我很快就到。”
常欢颜关掉电话,又喝了几口茶,感觉胃部舒坦多了,于是返回办公区在电脑前坐下继续未完的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渐近,再一次打破了办公室死一样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