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应然抬手抚上光圈钻入胸口的位置,没感觉出任何异样来,挑眉道:“国师,这就好了?”
雪春熙点头,眉宇间有些倦意,对符咒她没有雪妙彤来得擅长,费了不少精力:“这就可以了,皇上别看着简单,反噬的力度却是一点都不小的。”
言下之意,若是其中一人背叛,那么钻入体内的光圈就会反噬,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真是生不如死,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去尝试。
封应然不在乎,反正他没打算违背誓言,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亲眼目睹誓言化为光圈融入体内,再也不会消失,也让他漂浮的心在这一刻沉淀下来。
他再不用担心雪春熙会轻易离开,她会陪着自己一直走下去。
光是这样想着,封应然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见他这般高兴,整个人都洋溢着愉悦,雪春熙也笑眯了眼。
她之前何必纠结那么久,以为会让封应然为难,其实他却十分乐意接受的。
对他来说,立契不是什么为难事,反而能让一颗心从此安定下来。
封应然上前一步,长臂一伸,把雪春熙牢牢搂在怀里。
雪春熙愕然,浑身一僵的时候,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开口道:“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把国师娶回来,然后向天下人宣布,国师是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闻言,雪春熙一张小脸通红,埋在封应然肩窝里,久久没能抬头。
能遇到封应然,两人能够走在一起,或许是老天爷给她最大的惊喜和赏赐。
他们在殿内难舍难分,雪妙彤出了宫门,挥别雪春熙的大宫女,脸上的笑意就褪得干干净净:“去别院,该是时候看看六姑娘了。”
虽说在雪春熙面前不动声色,雪妙彤对雪丹珍却是有些恼了,又忍不住想叹气。
雪家每代的姑娘最后余下的都不多,也算是上天的考验了。
到了别院,以冬安安静静守在门口,御林军则是让开,沉默地让雪妙彤的马车进去。
估计早就收到封应然的命令,没有阻扰她进去见雪丹珍,更别提是带她离开这里了。
顾青也在,对雪妙彤点头示意:“恭候二姑娘多时了,让以冬带二姑娘进去吧。”
“有劳顾将军了,六妹妹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雪妙彤矮身行礼,便跟着以冬往里走。
以冬一路沉默,直到远远看见院落,这才放慢了脚步,小声说道:“二姑娘会如何处置六姑娘,七姑娘可是发话了?”
雪妙彤瞥了她一眼,原本是不想搭理这个丫鬟的。
不过也多得以冬在,才能让自己掌握雪丹珍的消息,难得开口道:“放心,七妹妹没有追究。不过家有家法,六妹妹是不能在别院住下去,该是回灵犀山的时候了。”
以冬一怔,想到雪丹珍好奇山下的世界,好不容易离开灵犀山,如今却又要回去了。
回去后,只怕都不能再离开,这让雪丹珍比死还难受。
只是她也明白,这已经是雪妙彤法外开恩了,不然雪丹珍真的得手,那么雪家就麻烦了。
雪家不能没有家主,雪春熙没了,国师的位置不能空缺,两者无法兼任。
雪丹珍不可能继承,雪妙彤的身子骨撑不住,雪幼翠只有一个人,总不能劈开两半来用。
到头来,皇帝恼了雪家,雪家还能继续安然地隐世下去吗?
恐怕最后,雪家保不住,全因为雪丹珍的罪过。
如此,以冬没再开口,默默领着雪妙彤到了院门口。
雪丹珍就在不远处的树下,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看见雪妙彤,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仿佛早就猜出来了:“二姐姐,许久不见了。”
“的确许久不见,六妹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雪妙彤缓缓走了过去,脸色冷淡地跟她寒暄。
雪丹珍也不介意雪妙彤的冷脸,而是看了过来:“二姐姐的脸色倒是不怎么样,看来二姐姐在灵犀山上也不怎么快活。”
“自然没六妹妹自在的,不但独自住着整个别院,有御林军守门口,有丫鬟伺候,吃的用的穿的都极为精心。”雪妙彤也不客气,雪丹珍浑身上下什么都是皇帝给的,算是极为优待了。
可惜雪丹珍享受着这一切,却对雪春熙下手,还真是恩将仇报。
雪丹珍冷笑一声,答道:“二姐姐想岔了,皇上如此也不过是拿捏着我罢了。吃穿再好,也不能踏出别院一步,跟囚禁又有什么不同?而且喝的汤药虽说能延命,药方却被御医牢牢捏着,若是断了一段时日,我就活不了。”
换言之,封应然哪天想要她死,直接断药就行了。
雪丹珍什么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能依赖汤药继续苟延残喘。
“六妹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真有勇气反抗,早就这汤药出现的时候便断了,皇上又如何能拿捏得了你?”雪妙彤扯了扯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来。
说到底还是雪丹珍软弱,舍不得死,只能接受皇帝的好意。
但是又被拿捏住,心里不痛快,于是嘴上抱怨,对皇帝也没什么好感。
多少精贵药材在一碗汤药里,雪丹珍还是个不省心的,封应然愿意让她活着,已经足够仁慈了,可惜没换来一点感激之情。
雪丹珍脸色涨红,显然被她戳中了痛处。
谁不想好好活着,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雪丹珍都不想要放弃。
而且凭什么雪春熙活得好好的,还风光无限,她就要缠绵病榻,凄凄凉凉地死去?
雪妙彤看出她眼底的不甘心,摇头叹道:“果真如四妹妹猜想的一样,六妹妹这是得了心魔。”
“心魔?”雪丹珍皱眉,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四妹妹在书阁的暗格里找到一本薄薄的册子,是雪家上一代家主留下的。她提及雪家每一代的姑娘都不会留下多少,不是逃走,就是被暗害,又或是遭了死劫。其中姊妹之间的争斗尤为厉害,即便是嫡亲姊妹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雪妙彤幽幽一叹,不由想起了雪易烟。
或许这就是雪家姑娘的宿命,要么成年后下山,憋屈被关在皇宫的高塔上活个十年就郁闷地死去。要么还没成年就没了,被家里的姑娘挤兑暗害。
“嫉妒,不甘,害怕,愤怒……这都是心魔,雪家有着卜卦的天赋,逆天之术,就需要付出代价。”
雪丹珍挑眉,冷哼道:“二姐姐想说,我得了心魔,这都是雪家人必然会经历的?简直是无稽之谈,可笑之极。”
“是不是无稽之谈,是不是可笑,谁又知道呢?”雪妙彤耸耸肩,又道:“我只知道,六妹妹出来已经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到灵犀山去。”
闻言,雪丹珍退后一步,皱眉道:“我不要回去,难不成这是七妹妹的意思?”
“是四妹妹的意思,也是家主的意思,六妹妹打算忤逆家主吗?”雪妙彤似笑非笑看着她,好笑道:“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刚才六妹妹不是说这里是个牢笼,呆着痛苦,那不如早早离去。”
“六妹妹也不必担心,皇上已经允诺,御医和药材都会送到灵犀山,六妹妹能活很久很久,或许比我还要久。如此,六妹妹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话叫雪丹珍双眼赤红,回到灵犀山依旧被禁足,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吗?
她慢慢转向门口的以冬,讥笑道:“二姐姐对这里倒是了若指掌,就连皇上的意思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若非有人报信,二姐姐哪里会如此厉害?”
以冬瑟缩了一下,明白雪丹珍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了,连忙跪下道:“是奴婢的错,还请姑娘责罚。只是六姑娘跟着二姑娘回去灵犀山,有雪家必有,皇上就会放过六姑娘了……”
“放过吗?所以你觉得私下做这些,不是叛主,而是为了我好?”雪丹珍冷冷一笑,只觉得胸口被火烧了一样,又疼又烫:“知道我一直盼着能下山,所以二姐姐打算带我回去,就为了惩罚我?倒是个好主意,让我想想,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七妹妹的意思?”
雪妙彤挑眉一笑,没看身后一直磕头不起的以冬,讥讽道:“六妹妹不用迁怒在一个小丫鬟身上,为何我会对别院的事了若指掌,六妹妹是不是忘了,你如今在天子脚下,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
雪丹珍没想到,给雪妙彤通风报信的,居然会是封应然!
“这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封应然有这个闲心来盯着自己一个被禁足的雪家姑娘吗?
“沉睡的狮子,即便没睁开眼,也十分可怕。更别提是你打算虎口夺食,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带你回灵犀山,是我和四妹妹向皇上请求的,不然六妹妹以为能活着离开京中吗?”雪妙彤满脸讥笑,封应然可不是一个宽容的人。雪丹珍曾经做了什么,每一件事他都记在心上。
未免雪春熙难过,封应然不介意在别院养着雪丹珍。有人愿意接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雪妙彤觉得封应然必定早有预谋。
因为雪春熙没再卜卦,自然是不清楚宫外的事,封应然说什么就信什么。
封应然只要说是意外,雪丹珍不幸死了,雪春熙就不可能得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