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杀人
耶摩邪勃然大怒,哼道:“小丫头口气不小,且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
说罢,就拍着马匹冲了上来。
楼轻鸿扔出随身的佩剑,夏苏苏反手接住,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让一干将士全都瞪大了眼。
“二皇子,还是让老臣去吧……”孙将军虽然也吃了一惊,但还是担心夏苏苏,毕竟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从前的印象也一直是个温婉柔弱的少女。
这样一个少女,坐在马上,仗剑等待着敌人攻来。
楼轻鸿笑了,淡淡道:“放心吧,苏苏不会有事。”有事的只会是耶摩邪。
他的自信从哪里来的,孙将军不知道,但却也明白,此时多说无益,那少年皇子决定的事情,断然不可能有更改。
眨眼间,耶摩邪已经攻到夏苏苏身前,众人皆屏息。
夏苏苏动了,仿佛只是柔弱的挥动那把不轻的佩剑,看起来轻如鸿毛的一档,却堪堪架住了那来势汹汹的斧头。明明没有一点气势,甚至一点杀气都没有,却轻松的挡住了在众人看来危险的一击,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耶摩邪一阵,感到手下一股大力传来,竟再不能往下半分。心中大感讶异,有些不信的看向那个衣袂飘飘的少女,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耶摩邪,你必将后悔与我楼朝为敌。”夏苏苏仍是淡淡的,甚至是轻蔑的道。“不过,恐怕你也看不到那天了,因为,你会死。”
她地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地战场上。偏偏让所有人都听地真切。
这是裸地蔑视和嘲讽。耶摩邪只觉得怒火攻心。抬手又是一斧头砍下。
他对自己地武艺是自信地。毕竟征战了多年。从无敌手。这个小小地女子。不过是挡住了他一击而已。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这一次夏苏苏没有正面迎他。而是使出轻工纵身闪过。她地轻功一向出挑。眨眼间便如幽灵般消失。只留一个残影在耶摩邪地眼前。那把巨斧从夏苏苏起身留下地虚影挥过。因为用力过猛又劈空了。耶摩邪差点被自己地力道给带下马去。
所有人只见凌空跃起地少女地脸上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手中长剑轻轻一挥。散出一道淡淡地剑光。切向耶摩邪地颈间。他地动作就顿住。只感觉身后一阵危机感袭来。想侧身避过。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少女地身影跃回马上。只出了一剑。便不再动作。
耶摩邪看起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有楼轻鸿身边的孙将军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个面如冠玉的皇子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苏苏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看来注定要被欺负了。”
孙将军一滞,凝目看向战场中央。
少女策马而回,面有菜色。
“小丫头,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么……”耶摩邪狂声大笑着,稍稍懂了东想稳住身躯。却觉得颈间一凉,一股潮湿喷涌而出。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仿佛要瞪穿那马上少女的背影。
只是,就那一眼之后,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颗人头,晃动了两下,无声地滚落在耶摩邪的马蹄边。脸上爆起的青筋和眼中那收缩的瞳孔,让他的脸显得格外的狰狞。马背上少了人头的结实身体仍旧伫立着,手中的双斧仍旧紧紧的抓在手中。片刻之后。那无头地尸体这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失去了主人重量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仿佛在悲戚。
不过只是淡淡的挥出一剑,便让对方的骁勇将领人头落地,这是……何等恐怕的实力。
不管敌军还是楼朝自己的军士,皆是大骇。
孙将军感觉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他不知道夏苏苏是怎么做到的,但却是在庆幸,庆幸这少女是楼朝人。是二皇子未来地皇子妃殿下。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想着她淡笑着说,“你是死在我手中的第一个人。应该为此感到庆幸。”的样子。那么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气势,仿佛只是随口说说。
可是她做到了,而且做的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萧瑟的风卷着狂沙吹过,除了马的嘶鸣声,竟然没有一点声响。
夏苏苏回头望着那颗人头,只觉得腹中一阵反胃,好在没吃多少东西,否则现在一定会吐出来。她策马回到楼轻鸿身边,强忍着那恶心的感觉,朝他虚弱的一笑。
不是累了,只是第一次杀人,看着那喷涌地鲜红液体,有些不适而已。
“苏苏,何必呢?”这种场面,他经历过就行了。楼轻鸿心疼地望着她,眼底有些无奈。他第一次杀人之后,也是这搬苍白无力,好似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
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后来才渐渐习惯了。
可是当她说她去地时候,他并没有阻止。她将是自己的妻子,有权利经历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夏苏苏这次任性出战,不过是为了体会他曾有过的感受罢了。
这么单纯而奇特的理由,说给别人听,断然是没有人会信的吧?
“我没事的,放心好了。”夏苏苏将佩剑还给他,剑身上没有沾到一滴鲜血,干净的犹如刚出鞘时的样子。
不过她这副样子,他怎么可能放心?
敌人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似的,匆匆来了两个人将耶摩邪的尸身抬走,鸣金收兵了。楼轻鸿自然没有阻止他们,他并不想多造杀孽,如果他们从此能退兵的话,自然是最好。但如果依然顽固,那么就只有兵戎相见。
他是楼朝皇帝的儿子,有义务要守护自己国家的疆土。即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只要有必要。也会这样做的。
“夏小姐……真是好武艺。”孙将军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夏苏苏道,表情仍是不能平静。
她是一直伪装的太好,还是压根不屑表露,竟然瞒地这样好,楼朝上上下下竟无一人知道她会武功。如果她是敌人……想到这个可能。孙将军就觉得一阵心寒。
还好,她不是。
“承蒙将军抬爱了,苏苏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如果她这是雕虫小技的话,那么他们剩下的这些将领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
“我们也收兵吧。”楼轻鸿对孙将军道,敌人已经狼狈退去,折了那员大将,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犯了。此战完全出乎人意料,虽然之前孙无敌败落,但夏苏苏却轻松的找回了场子。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怕麻烦。他会以为她是故意这样做来震慑敌军的。
回到营中,夏苏苏终于忍不住,蹲在一旁吐的面无人色。楼轻鸿守在她身边。一脸无奈地苦笑。
好不容易她腹中再没有东西供她发泄了,楼轻鸿递出一方湿帕,扶起她道:“不好受吧?”
“你呢?你那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比起自己那点难受,她更在意的是他。毕竟,她只是体会,经历一次也就足矣,但他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何止一次?
“恩,很难受。看着一条条生命终结在自己的剑下。觉得自己像个桧子手一样,夺取他人的生命,这种感觉,不好受。”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家园,他断然不会去取这些人的性命。但是他们的士兵同样有生命被他们剥夺,只要多杀掉对方一人,就能多保住一些自己地士兵,也是这样的信念,他才能放开心底的芥蒂。上阵杀敌。
夏苏苏吐地腿软,虚弱的抱住他。此时的她早没了一点风花雪月的念头,只想给他一点安慰,也由他让自己来依靠。
这战场上,终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楼轻鸿抱紧她,好像要把这个女子揉进自己的怀里。周围的兵士自动的移开耳目,假作不见。
谁吃饱了撑的敢看二皇子和自家皇子妃亲热,不被挖了招子喂兔子才怪。
“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夏苏苏弱弱地说着,在楼轻鸿的耳边。虽然这样说。但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在和平年代,依然有战争。更何况是现在?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自己所在意的人无恙,别人怎么样却是管不着的。
“嗯。”楼轻鸿轻声应了,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谁又不是这样希望的呢?可偏偏就是有人,看不得别人强盛,总想着强取豪夺。“过两天你就回去吧,我想我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朝了。”
“可是我想陪着你,你不在,总觉得很无趣。”身边少了他,总觉得空落落的。
“楼轻鸿,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我知道,上天让我来了,一定是为了遇到你。”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个半圆,只有找到了另外一个相契合地半圆,才算是完整。也许正因为在二十世纪,没有楼轻鸿,她才会来到这里,与他相遇。“如果没有这一次的分别,也许我会永远懵懂,永远不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那样的我,是不是曾让你感到失落?”
她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固执的看向他的眼底。
“不明白也没关系,我还是会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的。直到白发苍苍的那天,我在你耳边细数着从前的点滴,告诉你那时地你有多么地迟钝,有多么让我心动。”楼轻鸿在她耳边低语,温柔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渐渐地安抚了她那颗躁动的心。
为了她,他甘愿坠地成魔。
这样浓烈而深刻的感情是从何时开始的,楼轻鸿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没有夏苏苏,也许自己也就是一个占着皇子躯壳没有生气的灵魂。也许他也会争,也会夺,但那个样子的他,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夏苏苏的世界很单纯,她只想好好的活下去,珍惜身边的人,珍惜所拥有的东西。没有强烈的,只想要平凡而简单的幸福。
她那样坦然的告诉他,她只要安安静静的一生,不要勾心斗角不要轰轰烈烈。
只要夏苏苏想要的,楼轻鸿都会努力的做到。
“微臣参见二皇子殿下,见过夏三小姐。”孙无敌缓步走来,看着相拥的两人拜下。
直至今日,他终于看清了二皇子与太子殿下的不同。如果是太子,不可能放任夏苏苏去上前杀敌,不可能在一干军士眼皮子底下那样抱着心爱的女子温柔低语。
二皇子一点也不在乎身份脸面,他只想做他想做的事情,也只会做他想做的事情。
但,身为皇子的时候他也有他身为皇子的威严,身为将领的时候有身为将领的气质,面对夏苏苏的时候,就完完全全的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女子,影响着二皇子。
从前觉得普普通通的中堂之女,此时却像一个大大的谜团,让他觉得困惑。
这两个人,甚至比他还要年轻,从小都接受着同样的文化熏陶,他更是自小习武。却发现,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优势可言了。这让他很挫败,也对自己感到失望。
“无敌,有事吗?”这些日子在军中相处,楼轻鸿和孙无敌的关系融洽了不少,甚至,孙无敌从某一方面来说对他是恭敬的。
他从前为太子侍读的时候,对这位对太子之位威胁甚大的二皇子,可不见得有多么恭敬。
“二皇子殿下,微臣,有一事请教。”孙无敌抱拳道。
“说吧,不必这么拘束,这里又没什么外人。”楼轻鸿叹了一声,很不习惯这种态度。随意些不好吗?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让人难受又拘束。
“微臣想问,为什么我们不乘胜追击呢?”这也是他困惑的地方,明明有实力杀敌人个落花流水,可是每次他都是点到即止。
“无敌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穷寇莫追?”楼轻鸿微微一笑,放开怀中的夏苏苏,与她十指相扣:“如果乘胜追击,的确我们能赢,但我不想要这种以军士的生命为代价的胜利。逃逸的敌人如果濒死自然会奋力抵抗,兔尚能蹬鹰,就算能赢,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他是惜命的,自己的,兵士的,都要珍惜。
谁没有家人孩子?谁没有心爱的人?他们是来保家卫国的,不是来赴死的。
楼轻鸿微笑着,望着孙无敌的眼眸,见他陷入沉思,便牵着夏苏苏回到大将军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