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缓缓地扬起了头颅,任由那一抹清辉布满他沧桑的脸庞和那早已灰白的须发。老者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渐渐地,他那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久远到我都不愿再提起!”老者似是感伤般地道,“你父亲他天纵之资,很早便展露出极高的武学天赋,被誉为我杜家三百年来第一人杰。他年逾二十便将我们杜家的玄功修炼得炉火纯青,后来他更是苦修不辍,三十岁时竟然超越前贤,参悟出玄功的后半部,一举破入天阶境界。”
老者慢慢地说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眼眶也逐渐地湿润了。
“只是造化弄人,你父亲他由于进境太快,筑基的时间不够,导致根基不稳。在他不断的冲阶之时,功法混乱,最后走火入魔。虽然家族极力救治,但是你父亲仍旧是经脉俱断,一身功法全废。后来,你父亲便一蹶不振,离家出走,十多年来都没有音讯。你母亲不让你习武,就是担心你父亲的惨剧在你身上发生。家族长老们觉得有愧于你父亲,又念你是你父亲的唯一血脉,也就答应了你母亲的请求。”
老者说着说着语气开始哽咽了起来。
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杜顺从不知道,十多年前,竟有如此一段秘辛。十多年来,家族的人觉得有愧于他们,从未将这段故事在人前提起过,很多后辈甚至都不知道家族中曾有这样一位人杰的存在。
“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平庸地过完一生,我也不能因为父亲的原因而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杜顺最先从悲伤中走出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些伤感和坚毅。
“罢罢罢,我杜家男儿活就要活得顶天立地,活就要活得铁骨铮铮。只是在这杜家,有你母亲在,只怕没人能教你武功。”老者的语气有些激昂,又有些顾虑。他伸出那只颤巍巍的手,在杜顺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似是鼓励,又似是安慰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离开杜家,到外面去游历,去追求武道极境。”杜顺的眼神中再次充满了坚毅。
又是一阵沉默。
老者再次看向杜顺,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地道:“也好,多到外面历练历练,见识见识,也许胜过了一门心思地苦修。一花一世界,何处不是参悟?只是你修炼时间晚,修炼途中也无人引路,将来还有想不到的坎坷啊。”
说着老者再次领着杜顺走进大殿之中,停在了那数十个祖宗牌位之前。老者在那牌位之前取出一本略显破旧的牛皮纸质的书本,他那枯瘦的双手轻轻地在那书上来回摩挲着,然后将它递给杜顺道:“小顺啊,这是我们整个杜家欠你们父子的,此乃我们杜家家传玄功——四灵决,你收下吧,将来一定要勤加修炼,但切记莫要操之过急,否则得不偿失啊。”
老者一字一顿地叮咛着:“江湖险恶,从不是快意恩仇之地,你性子耿直,将来遇事一定要多留些心眼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若是真想要追求武道,最好还是寻一名师,也好有个解惑之人。”
杜顺看着手中这本朴实无华的书,心中各种情感交杂。最后只是朝着老者用力地点了点头,在祖宗的牌位前拜了三拜。
老者望着杜顺远去的身影,拈须长叹。
……
翌日,杜顺早早地便起了床,取了些换洗的衣物后,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他没有去和母亲道别,他知道,母亲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清晨的凉风缓缓吹过,小路旁间或有几声鸟鸣想起,野花扑鼻,树木青翠。初夏时节,这一片大地欣欣向荣。
他仿佛能够听到母亲无力的哭泣,他仿佛能够听到玩伴们欢快的笑语。此时此刻,在杜家十六年的点点滴滴全部在脑海中浮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转。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不由地感伤。
或许就是这样吧,当我们执意要奔向新的人生之时,即使我们努力地想要装作了无牵挂,但是有一种情怀依然在我们的心中隐隐作痛,那是对过往的怀念,是对现在的把握,是对将来的无知。
连日来的奔波让杜顺原本沉重的心有了一些舒缓。
几日之后,杜顺来到一座小镇。小镇并不太大,但是人口确是极多,虽说不上繁华,但街道两旁的叫卖之声也是不绝于耳,货物更是琳琅满目。杜顺也左顾右盼,把那听过的,没听过的尽收耳中;把那见过的,没见过的尽收眼底。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逛了许久之后,杜顺只觉口舌干燥,腹中无食,便随意寻了一处小店坐下歇脚吃食。
刚坐下不久,便有一人走到杜顺这里,那人看杜顺年轻,又身负行李,当下心思百转,冲着杜顺抱拳道:“这位兄台,小弟我想坐下歇歇脚,但这小店客人已满,能否与兄台共坐?”
杜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只见这人十七八岁年纪,尖嘴猴腮,身上也只穿着一件小褂,显得十分精瘦,虽然他极力地想要表现地文雅一些,但是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猥琐之意。杜顺再四下望了望,这小店果然已经客满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招呼他坐下了。
这人坐下之后也不点菜,也不拘谨,反而似是很熟络般和杜顺攀谈了起来。
“在下江小豪,敢问兄台姓名”那自称江小豪的来人一边用手拈着桌上的菜肴,一边问道。
杜顺初出江湖,人生地不熟,兼且他为人坦率耿直,也没有怠慢,礼貌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杜兄你带着行李,不知杜兄你要到何处去?”江小豪继续问道。
虽然杜顺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但是他还是告知了江小豪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此行目的是为了找一处地方拜师习武”杜顺虽然身负家传玄功,但是对武道了解不多,便决心拜师学艺。
“拜师习武?”那江小豪听到杜顺的此行目的,眼睛放光,立刻来了兴致。“杜兄弟啊,既然你要拜师,那你可是遇对了人了”
杜顺一脸迷茫的看着江小豪,感觉云里雾里,不着边际。
“杜兄,你有所不知啊,兄弟我可是门天山云天宫的弟子啊!”
“天山?云天宫”杜顺疑惑地嘟囔着。
“看来,杜兄你对江湖上势力的划分还不是很了解啊!”江小豪故作高深地说道。的确,杜顺虽然自幼在修炼古族杜家长大,但是由于母亲的阻止,他对江湖上的势力了解甚少,平日里也只是从长辈兄长言语中略知一二。于是也就认真地盯着江小豪,示意他说下去。
“要说这江湖上最强的几个修炼门派那必是古族杜家,古族叶家,少林,我们天山云天宫和那魔教。除却那魔教邪门歪道不说,其余几大修炼门派个个都有着数百年的历史,因此每年前去拜师学艺的人也是不计其数,这几大门派招弟子都是极为苛刻的,除非是天资极佳者,否则只能入他们外门修习,根本学不到他们的门派绝学。杜兄弟你若真个是想学艺倒不如来我们天山,到时候我可以给杜兄你做个引荐,准保能进入云天宫内门学习。”
那江小豪看杜顺有些迟疑,知道他必是不相信自己所说之言。便将那只沾满油渍的手在小褂上抹了抹,从裤腰上取下一块牌子,递与杜顺。
杜顺接过那牌子,只见那牌子正面写着“云天宫”三个字,背面写着“外功内门弟子江小豪”。
那江小豪继续说道:“杜兄可知,这云天宫分为内功和外功两脉。我们华夏大陆将修炼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大阶,每一大阶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和圆满四小阶。这修炼外功不比运气修炼内功,全凭血肉之躯开山裂海,当真是极其艰难的。因此,天山之上,修炼外功的内门弟子都是天资极高之辈。我看杜兄你气宇轩昂,骨骼精奇,相貌不凡,爱惜你是个人才,所以力荐你入我天山修炼外功,将来必定会荣登武道绝巅啊!”
杜顺将那牌子交还给江小豪问道:“只是不知江兄你贵为云天宫内门弟子,为何会在这里呢?”
江小豪看杜顺还有些迟疑,继续解释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在天山主修外功极速之法,脚力奇快。师门为了缅怀当年在魔教之乱中牺牲的先贤,决定三年后召开武林大会,这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事,因此吩咐我提前广发英雄帖,好让江湖同道做好与会的准备,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那古族杜家送信。”
杜顺听他所说与自己所知并无多少出入,心中的疑惑这才打消,想着三年后云天宫召开武林大会,那时族内的年轻一代必定会参加,当下心绪复杂,更加坚定了他要习武的念头,况且自己如今也没有去处,于是也索性就答应了江小豪,随同他上天山修行。
只是杜顺不知道,这江小豪所说是不假,但他怂恿杜顺去云天宫学艺却是另有目的的。他下山多日,早已将来时的盘缠挥霍得一干二净,如今杜顺和他一道,自是省去了一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