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心急如焚地骑马赶路,天黑前来到了镇子口,见牌坊上已经改作了“天泉镇”。她没敢停马,直奔薛家而去。
到了薛家门口,元月下马欲叩门扉,但想到或许是云儿开门,不免又迟疑了。只是这一路骑马过来,也不见有人来接她,恐怕清辉确实出事了。想至此,元月也顾不得许多,抬手便拍起门来。一个小姑娘开了门,不是云儿,却比云儿更加熟识,元月不由惊呼起来:“小玉!”
小玉问道:“你是小月姐姐吗?”
元月点点头,伸出手抚摸小玉的发辫,心中惊喜。
此时,薛石和何安菊出现在了小玉的身后,元月叫了声:“伯父,伯母。”
薛石和何安菊打量着元月,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衣服挺脏,还带着血迹。何安菊勉强笑笑说:“小月回来了,快进来吧。”
四人围坐屋中,元月心想:“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但是没有见到清辉和云儿,元月心中不安,问道:“伯母,清辉和云儿怎么不在?”
“清辉在镇长的府上做侍卫长,不能回来。”何安菊答道。
元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云儿呢?”
何安菊的面色早已黯然,答道:“云儿已经去世了。”
元月惊愕不已,说不出话来。
“小月姐姐,你是龙女吗?”小玉突然问她。
元月摇摇头,回答说:“不是。”然后转而向薛石问道:“伯父,究竟出了什么事?”
薛石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云儿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当年你逃走之后,害你的四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难道不是你……”
“不是的,”元月忙摇头道,“我被一个姑娘还有清辉救出来之后就逃命去了……四个人?还有谁呢?”
薛石答道:“林胜和他未过门儿的媳妇儿,还有审你的那个官儿。”
元月又是一惊,她虽说怨恨过他们,但也明白那样的环境下,人人自危,何况连她自己也在无知中害过程惠娘的命。元月突然明白了什么,说道:“是程惠娘。”
“什么?”
“我在牢里的时候,程惠娘的冤魂来找过我。”元月回想起那个恐怖的冤魂,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接着说道:“程惠娘不是妖女,是我们冤枉她的,她临死的时候说过要报仇。”
薛石和何安菊也回想起了程惠娘被处死时的情景,不由都叹起气来。何安菊拉过元月的手,说道:“小月,云儿是个傻孩子,你别再恨她了。”
“我不恨她。” 元月握着何安菊的手摇了摇头。
“可是,又是谁杀了她呢?难道也是程惠娘?”
没有人回答,小玉在一旁安静地瞅着他们各自沉思。终于薛石打破了沉默,说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要再追究了。我们不是又有了小玉吗?”
何安菊抚摸着小玉的头,看看她的脸说道:“小月,你看小玉长得象不象你?”
元月点点头,心想:“她就是我的孪生妹妹。”
元月拿出神剑,神剑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伯父,伯母,我想去看看清辉。”
何安菊道:“明天去吧,明天换件衣裳再去。”
“我想现在就去。”
薛石应道:“也好,快去快回,要是能带他一起回来吃晚饭就更好了,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元月别了薛氏夫妇,快马赶到了镇长府邸。一个侍卫替她进去通禀,出来告诉她说:“侍卫长今晚当值,不能出来见姑娘,姑娘改天再来吧。”
元月只好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元月简单地打扮了一下,又骑马赶到了镇长府邸,这一次清辉却出门去了。元月心中不甘,便劳烦侍卫待侍卫长回来后转告一声,她会一直在门外等着。
日头渐高,元月待在镇长府的门口无所事事,但又不愿离开,于是躲到一棵大槐树下看白马啃着青草。这时大门里出来一个侍女,和门口的侍卫说了几句,侍卫远远地跑过来对元月拱手道:“夫人请姑娘进府。”
元月犹豫了一下,将白马交给了侍卫,跟着侍女进了镇府的大门。侍女将元月带进一个套房的外间,留她一人独自候在那里。房间很是秀雅,元月不由在心中揣度起房间的主人来。此时忽听侍女在门外通报:“夫人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你下去吧。”紧接着,一位姿容艳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元月一眼便认出她就是那晚救她出监牢的“天使”。
“元姑娘久等了。”香羽关上门,笑吟吟地走到了元月的跟前。
元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激动地上前便跪,香羽忙将她扶起。
元月揖道:“小女子当日急于逃命,未能报救命之恩。今日得见夫人,愿听夫人差遣。”
“什么救命之恩,莫要再提。我不过是见你被人冤枉,于心不忍罢了。” 香羽拉着元月的手坐下,说道:“这里是我的住处,不要拘束。”
香羽又倒了杯茶给她,问道:“你是来找徐侍卫长的?”
“是,我回来后还未能见到他。”
“他跟着镇长出去了,等他们一回来你就能见到他。”
“镇长公务要紧,元月怎敢打搅,我还是回去吧。”
“他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香羽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先镇长的夫人,一个寡妇而已。先夫前不久去世了,未能留下一男半女,现在的镇长是他的侄子。只可惜镇长年纪尚小,玩儿心太重,对镇上的公务没有半点兴趣,学剑也很稀松,全靠我帮忙打理一切,他这个镇长当得实在轻松。”
午时已到,香羽强留元月和她一起在府中用饭,元月推辞不过,只得遵命。用过午饭,香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要元月务必留在府中等待。元月见香羽待她如此亲切,再加上盛情难却,便答应了。元月由侍女伺候着在府中四处游玩了一遍,却不知此时清辉已赶往家中寻她去了。
香羽的脾气一直令清辉捉摸不透。自从当了这个侍卫长,香羽就禁止他回家,连家人来府中找他,侍卫们也要先去夫人那里禀告一声。这几个月下来,清辉就象是被囚禁在温柔乡里的罪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昨天神剑显示出“元月归来”四个字时,他方才从春梦中惊醒过来。昨日向香羽告假,香羽不允。今天一早,香羽又命他陪同镇长上山游玩。然而午时一过,又有侍卫赶到了山上,说夫人准侍卫长半天假,天黑前务必回府。不管怎样,清辉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要见到小月了,他的心同如获释一般,急不可待地想要回去。
清辉骑马回到家中,与家人相见,喜做一团。小玉告诉他小月姐姐也刚从外面回来,正在房中歇息,于是跑回屋中传话,清辉也跟着来到了西厢房外。不一会儿那丫头便走了出来,说小月姐姐让他进去,说完自己跑开了。
清辉推门而入,见“元月”正亭亭玉立地站在桌前迎他,四目相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八十年里的等待是他最绝望的等待,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元月”却突然回来了。
“清辉。”“元月”先打了招呼。
清辉的喉咙早已被积攒了数十年的万语千言拥堵住了,他走到“元月”的跟前,深深地凝望她的眼睛,所有的语言都已经融化在他深如潭水的目光中了。忽然他觉得“元月”的眼神有点陌生,好像不是梦里的样子,但是无论如何,小月回来了。
“小月,你还会再走吗?”
“会的。”
……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我们只是朋友,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清辉的眼中一下子充满了哀伤,令“元月”不由得面露怜惜之意。清辉受了鼓励,走近元月的身边低语道:“小月,我等得太苦了,我们一起走吧,马上就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元月”沉默着。
清辉近乎哭腔地说道:“求求你了,小月,答应我吧。”
“元月”却阴沉着脸说道:“你不是还有公职吗?你还有大好的前程……”
“什么大好的前程,我不需要。” 清辉抓住“元月”的胳膊,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说:“我只要和你离开这儿。”
“元月”的脸色有些愠怒,冷冰冰地说道:“沈夫人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背叛她。”
清辉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元月”的脸越发地冰冷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应该回到镇长府去。”
清辉松开了手,他几乎想跪下乞求她的原谅。他痛苦地望着那双冷峻的双眸,心底里感到绝望,于是决然说道:“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不如一剑杀了我。”
“元月”被激怒了,她一把抽出清辉腰间的神剑,猛地刺向了他的胸口。清辉在瞬间的惊诧之后便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