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娜仁托娅的一番话,让杨川悚然心惊。
于是,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小样儿,本侯想要当一个草原之王,那还不是干干丹丹的事情,岂能让自己的女人去漠北草原冒险?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可不就是千古之恨?
“杨川哥哥,娜仁托娅说的都是心里话。”
“此去漠北草原,我会带上几百名匈奴少年,在草原上抢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再抢一些牛羊牲口、妇人和孩童,建立一个咱们自己的部落。”
“杨川哥哥,我会想办法联络足够多的小部落,形成一个大的部落联盟,让他们与伊稚斜的匈奴王庭对抗。”
“新的部落联盟,将奉你为主,为我们真正的王……”
眼瞅着杨川面色不善,娜仁托娅却是豁了出去,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最终被杨川摆手打断。
“娜仁托娅,你的想法很好,我也曾有过这般的后手和打算,”杨川很认真的说道:“只不过,不是让你去。”
“伱最近要操心的,是好好搭配几样肥料,为明年开春的屯田大计做准备,而不是整日介的胡思乱想。”
杨川郑重的告诉这个匈奴少女,一件事情,无论其利润有多么丰厚、好处有多么的诱人,都不能贸然行事,绝对不可以身犯险。
因为,这世上啊,无论是多么显赫的荣华富贵,只有活着才能享受。
他告诉娜仁托娅,匈奴人,他必会灭之。
漠北草原,他必会统一。
只不过,眼下的时机还未到……
……
次日一大早,送走张安世、霍光回了长安城,杨川突然觉得心里头略微有些空落。
这两个哈怂。
朝夕相处这一段日子,让杨川的心里还挺踏实呢。
朔方城的秋天很短暂,这几场秋雨落下来,甚为寒凉的秋风便开始呼啸,今日是南风,明日是西风,后天是北风,唯独很少有东风。
百无聊赖的杨川,在太守府里吃了一碗羊肉泡馍,喝了两碗茶,寻了个借口,将刘满、织娘、娜仁托娅三名小妇人的屁股打了一遍,心绪方才彻底宁静下来。
还是道行不够深厚啊。
他躺平在马扎子上,望着窗外慵懒秋日,杨川半眯着眼,陷入沉思,将手头几件事情在脑海里重新捋了一遍,直到确认没什么遗漏,方才作罢。
他坐起身来,突然道:“刘满,给你母亲写信,就说让她的打击面不要太广,盯着少数几个人往死里弄就行了。”
刘满咬着一支狼毫小笔,侧头问道:“比如说、盯着谁?”
“桑弘羊,李延年,朱买臣,还有那些侮辱过卓姨的小杂碎,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弄死。”
杨川想了想,补充一句:“至于公孙弘、刘陵二人,让她利用前任皇后的身份压着就行,绝对不可掺和太深。”
刘满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刘陵和公孙弘二人,不是欺负咱们家的主谋和背后指使者么?怎的、还要放过他们?”
杨川摇头,温言笑道:“只是让你母亲不要掺和太深,并不是放过他们。”
“公孙弘脚踩三四只船,出身道门玄黄之学,明面上却是一个儒生,同时,他还与刘陵不干不净,经常与之媾和,自然极有可能还存了攀附、利用淮南王刘安的心思;甚至,据内线回报,他与大汉奸中行说还曾经有几次书信往来,绝对不能容他活在世上。”
“至于刘陵,这些年在长安城厮混,早就成了滚刀肉、招手停,朝堂上随便拎出来一个两千石以上的官吏,差不多都是他的面首……”
杨川的话说得很清楚。
刘满却更加糊涂:“杨川小郎君,你说的滚刀肉本妾身能理解,无非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可是这招手停……又是何意?”
杨川一本正经的说道:“呃,招手停,便是只要你一招手,她便会停下来。”
刘满‘嘁’了一声,不屑一顾的骂道:“身为高祖嫡亲血脉,她也太不像话了,别人招招手就停下来,那她咋不叫刘停?”
杨川点头:“若这一次她能侥幸不死,你见了她,就给她建议一句,改个名字叫刘停停……”
……
长安城里,风云变幻。
就连老天爷都来凑热闹,竟是一场接一场的大雨,没日没夜的,就下个没完没了,让整座城的人都显得有些无聊。
城郊二三十里外,一座不起眼的庄子里,某间暖阁的绣榻上一片凌乱,空气略微有些浑浊、潮湿,还带着一丝海风的腥味儿。
丞相公孙弘披着一件纯白睡袍,斜倚在绣榻之上闭目养神,整个人看上去有点虚弱,偏生其眉目神情间,却略带一丝慵懒、困倦和寂寞。
差不多便是人们常说的贤者时刻吧。
临窗摆放的一张绣榻上,一名丰腴妇人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头,动作典雅、端庄,乍看之下,其颇为清贵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之色。
大汉翁主,刘陵。
“最近风头紧,你我之间还是尽量不要来往,”公孙弘眼睛都不睁,甚为疲惫的说道:“陈阿娇是个疯子,她自己作死丢了皇后宝座,如今,莫名其妙在长安城里闹腾,皇帝避之如蛇蝎,咱们也莫要触那个霉头。”
刘陵淡淡道:“一个失宠的前皇后而已。”
“公孙弘,你如今真是老了,不仅在本宫身上欢腾不起来,就连陈阿娇那种跳梁小丑也开始畏惧,这也太令人失望了。”
公孙弘睁开双目,目光幽幽的盯着刘陵的背影,一抹寒光倏忽闪现,旋即,便换上一副痴迷、下作之色,没好气的笑骂一句:“不愧是老刘家的妇人,这一份浪荡劲儿,不知比平阳、南宫、隆虑三位老公主滋味若何?”
刘陵凝视着铜镜,脸上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吃吃笑道:“记得杨川那狗贼曾经说过,
公孙弘被这妇人奚落,也不生气,淡然笑道:“其实,你父亲淮南王刘安才是一个日鬼货,身为高祖嫡亲血脉,坐享一国,心里头却想着还要更进一步,成为大汉朝的皇帝,享用后宫佳丽三千……”
刘陵突然笑问一句:“那你呢?你身为大汉丞相,百官之首,替代君王治理国政、牧民亿兆,就连刘彻见了你,也得降阶相迎,尊一声丞相,就说你位极人臣也不过分吧?
可是公孙弘,你就满意了?
你整日想着如何与老刘家的妇人媾和,无非是存了取而代之的心,偏生你又不敢有所为,便只好将你那几点子脏水弄竟我们身子里?”
公孙弘重新闭上眼,舒坦的哼哼几声,淡然道:“刘陵,每次见面,你都要用如此脏言秽语的挑逗、撩拨老夫,无非也是快要压不住你自己的那一颗心罢了。”
“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刘陵道:“有屁就放。”
公孙弘:“刘翁主,照理来讲,杨川小贼与你刘翁主之间,好像并无多少纠葛与怨恨,甚至,你如今在长安城的巨额财富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与杨川交往,你骗了他的于阗玉矿床,才让你成为天下一等一的有钱人。”
“可是,这一年多来,你处心积虑的,却是如何弄死杨川,老夫有点想不明白。”
刘陵盯着铜镜,头都没回的问道:“有什么想不通的?”
公孙弘伸手,端过一碗清水,浅浅饮了一口,悠然道:“能让你刘陵挣下几千斤金子,七八座矿山,几万倾良田水浇地,还在朔方郡私下卖给你三万亩屯田,并派人帮你打理,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庄稼成熟的时候,还帮你收割晾晒;与之相反的,你却口口声声的说要扳倒卫青、毁了卫子夫、弄死杨川、曹襄、霍去病……”
“刘翁主,你觉得不奇怪么?”
刘陵猛然转首,目光幽冷的盯着公孙弘:“公孙弘,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是怀疑我跟杨川小贼演戏,骗你的?”
公孙弘放下手中水碗,冷笑一声,道:“你说呢?”
刘陵死死的盯着公孙弘,良久良久,方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公孙弘就跟全天下那些儒家读书人一样,家当不中用,偏生满脑子都是如何如何威猛,如何如何成为天下第一等的猛男,让别人对你死心塌地。”
“公孙弘,你想错了。”
“若非你公孙家在朝野上下根深蒂固,各种人脉关系盘根错节,不仅出了一群会打仗的武夫,还出了如你这般的大读书人,我刘陵会让你上身?”
“一句话,我想让杨川死,不是他会做饭,会种田,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升官发财,小小年纪便成了大汉朝的列侯。”
“而是因为,那狗贼,竟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看过本宫。”
“所以,他必须死!”
这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气恨难当,俨然一副苦大仇深、不共戴天的样子,让公孙弘好一阵愕然。
他想了又想,问道:“这便是杀他的理由?”
刘陵冷笑几声:“杨川小贼,他算个什么东西!”
“本宫这身子,当年可是让刘彻都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如今,你公孙弘也是乐此不疲、一日一夜。”
“这一次,若能让杨川落入圈套,本宫必会亲自盘查,看看他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
与此同时,距离长安城百十里之遥的竹园头村,杨川家的某一座阁楼上,刘彻正在吃肉、饮酒、赏乐。
肉是烤全羊,肥美鲜嫩,搭配杨川家的秘制蘸料,吃一口,满嘴异香,回味无穷。
酒是杨川家的特酿,名为‘杨氏九粮液’,纯粮酿造,酒味醇厚,后劲绵长不上头,唯一的麻烦,便是因为属于高度白酒,一两碗灌下去,即便如刘彻这般的海量,却也早已醉眼朦胧、脚步踉跄。
“接着奏乐。”
“接着舞!”
听着李延年等人演奏的一曲‘大汉天子漠北狩猎破阵图’,刘彻豪情大发,提一把四尺长剑,翩然起舞,口中还吟哦几句‘大汉诗仙曹襄曹大家’的【蜀道难】——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狗日的曹襄,一个长安城的混混,竟然能写出如此大气磅礴、剑意纵横的侠者之辞赋,简直就没天理了!”
“还有去病儿,统领一千七百余羽林孤儿,亲率八百铁骑,奔袭迂回三千里,灭杀匈奴大小部落三十余,直捣龙城,这特娘的才是我大汉少年将军原本该有的样子。”
“姐夫,下一场漠北之战,朕想分兵给去病儿,让他也领三万铁骑,如何?”
看着醉意阑珊、脚步踉跄、披头散发的刘彻,陪吃陪喝的大将军卫青郑重拱手,道:“霍去病是少年人,血气方刚,在战场上凶猛彪悍,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骁将。”
“不过陛下。”
卫青顿了顿,继续说道:“归根结底,霍去病能有今日战功和冠军侯的荣耀,陛下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才是最为重要的……”
刘彻哈哈大笑,手提长剑,跌跌撞撞的走到平阳公主桌边,伸手端起一碗‘杨氏九粮液’,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好酒!”
“杨川小贼田种的好,饭食烹制的好,羽林军的军司马也马马虎虎。”
“这酿酒之术,也堪称天下无双。”
“只不过,朕想起那狗贼,这心里头便有些不痛快。”
“满月儿是朕的女儿,大汉公主,天生丽质,比朕这个大汉皇帝还要骄傲一些,却被杨川小贼当成仆妇,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刘彻抱住平阳公主的胳膊,直着舌头,含含混混的问一句:“大姐,你说说,朕是不是该打折那小子的狗腿?”
平阳公主哈哈大笑:“好,陛下现在就传旨,令人前去朔方郡,打折杨川的狗腿。”
刘彻也开始大笑:“好,朕这便传旨、这便传旨。”
他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将手中长剑猛的掷出。
嚓的一声轻响。
那一柄精钢青锋剑,便扎入一根松木柱子,发出一阵清鸣。
刘彻伸出一指,遥指长安城方向,跌跌撞撞的向前踏出几步,‘嘭’的一声,撞翻了案几,将上面摆放的一桌酒菜、时令果品、秘制点心等,泼洒一地。
他却浑然不顾,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如铁,冷声道:“崔九,拟旨。”
“大农令桑弘羊肆意折辱皇后,且有刺杀之实,罪在不赦,着令廷尉府严刑拷打,深查其背后指使之人。”
“朕的皇后。”
“朕可以罢黜,朕可以折辱,朕可以打骂,甚至,如果她犯下谋逆大罪时,朕还可以杀她、灭她九族。”
“但是,别人不行。”
“桑弘羊,必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