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雅苑最近的区医院，在杭城的名气不错。虽然弥漫着医院独有的西药味儿，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条纹的病床上，浅浅地稀释了这股味道。
方沁刚醒过来不久，在她的脑海里，不时浮现那一日在清雅苑门口遭遇的事故。每一幕都惊心动魄，饶是她在国外无法无天了那么久，也未曾亲身遭遇这样的围攻。
撇开这些让她更心寒的是，保安处所有人都出动了帮助她，而她最在乎的那个男人，却在最危急的时候，不知所踪。
好一个顾磊啊！
床头的手机已经响了很多次，苏晴晴从外间进来，拿起看到昵称，犹疑地问她，“还是不接吗？”
方沁疲累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苏晴晴无奈，只能挂掉顾磊打来的电话。
苏晴晴迟疑了许久，方才开口，“程少华在病房外守了两个小时，那些报道和想要来挖料的记者已经被他和你哥打发走了……”
在这件事情上，程少华作为方沁的未婚夫，的确做得很到位。忙前忙后不说，为她前后处理，这场事故的延伸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当时在清雅苑率先动手的人已经被抓捕，并且承认是被人指使才对她动手。
有警方的介入和媒体舆论的导向，当初展览馆事故的风向也渐渐变了。人们更多议论的是有人眼红，在背后搞小动作，蓄意破坏，为的就是让参与的公司遭受重创。
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是个人也都明白，但查起来却不太容易。根据媒体的捕风捉影，倒是找到些蛛丝马迹，动手的那方人，很可能是云创的商业对手。
原本这事儿已经按照他们的意向发展到了结果，却不料出了方沁这一档子事儿，前功尽弃不说，还暴露了潜藏的不良居心。一时之间，云创和零创意以及擎天建筑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在商场中的名誉得以挽回。
直到苏晴晴将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说完，方沁才缓缓睁开眼。她望向窗外虚空的一点，面无表情。
在鬼门关走了那么一遭，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又好像看清了很多事。眨眨眼，她扭头看向对床熟睡的王弟。
刚才苏晴晴的声音并不大，所以王弟并未被吵醒。
见她的脑袋和大腿上还缠着绷带打着石膏，方沁心头一热。
“她怎么样了？”
心知方沁口中的“她”是王弟，苏晴晴轻声说，“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受伤挺重，可能要在医院多休养些日子。”
对于王弟的仗义，方沁是打心眼儿里感动。她犹记得眼看一把大刀朝她劈来无处躲闪时，是王弟一个飞脚冲到了她的面前。
来者不善，从发现第一个攻击她的人开始，方沁就意识到这次的闹事儿没这么简单，然而寡不敌众，两个女人连带几个小区保安全数被弄进了医院，尚还没给她仔细思考的余地。
而如今，方沁是铁了心要找到幕后黑手，好好让他尝尝滋味儿。这等连女人都下狠手的人，不配得到原谅！
“晴晴，你说程少华在外面？”
苏晴晴闻意，将程少华叫了进来。
这个总是穿着西装的正经男人，站在病床床尾，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兜里。沉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感觉如何？”
方沁浅浅呼吸
着，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
这么说，之前苏晴晴所说他出的力，应该是他手下的人帮忙的。
呵……
一时间，方沁真觉得可笑至极。这么一个总是被自己拒之门外的男人尚且为了她四处奔波，那个她一心挂念的男人，却如今醒了仍旧不见人影。
多讽刺。
她方沁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多谢。”
过了好久，方沁才哽咽出这两个字，此时的她眼眶里已经泛起盈盈泪水，只是奋力憋着，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不曾落下。
而这般的模样落在程少华眼里，他的眼神微动。然他并未觉得那是感激的泪水。
“不用。”
声无波澜，更没有一丝感情。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任何的感情存在。若非一纸婚约，不过是陌路人。
“沁沁！”
一道焦急的男声打破了病房的安静。隔床熟睡的王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醒。眨巴眼之间，已经看到顾磊风尘仆仆地冲到方沁的病床前。
他的身后，跟着小跑而来的柳飘飘。
顾磊的忽然出现，让方沁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来了……
然就在下一瞬，方沁无情地扭开了头，将手从顾磊双手中抽出，塞入被子里。
因着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现场气氛格外尴尬。
“怎么回事？”王弟唤了柳飘飘，对于病房里莫名其妙的状况，不明所以。
而柳飘飘的目光却在进门之后一直停留在程少华身上。她清楚地看到顾磊冲进来之时，程少华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随即怒瞪着尚不知情的顾磊。
他生气了！
尽管与程少华交往不多，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他周身萦绕的怒火。而她，也是现场唯一一个感受到的。
听了王弟的话，她下意识捂住了王弟的嘴，而自己也屏气凝神，断不敢让呼吸声重一点点。
而事实上也是，程少华即便与方沁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但此人名义上仍旧是他的未婚妻。
一个男人扑上来就对着他的未婚妻动手动脚，如何能不生气？
就在双拳握紧之际，对方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他的目光，赫然转身。
两个不相上下的男人四目相对，其间的流火，一触即发。
这样再明显不过的冲突，纵然是神经大条的王弟，也猛地察觉出来。不由得暗自唏嘘，一个正牌未婚夫，一个正派男朋友。两个人都一股血气方刚，这碰到一起，还了得？
王弟不由得开始为方沁担忧。朝她看去，却发现她面色冷漠，眼睛望着窗外，对暗流涌动的病房视若无睹。
“我累了。”
终于，在她说出这一句话之际，现场的气氛瞬间瓦解。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里寒气十足，王弟听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却看见窗前的两个男人识趣地离开病房。
方沁闭着眼睛，依旧视而不见。
苏晴晴迟疑之下，追了出去。而柳飘飘，几乎与苏晴晴动作同步。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王弟和方沁二人。
这就尴尬了。
虽然王弟一
直觉得方沁脑子有病没个正经，但这人一旦正经起来，真是一点点都不敢冒犯的。她暗自唏嘘，拉过被子捂住眼睛以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走出病房的程少华和顾磊亦步亦趋到了安全通道中。
一个是商界精英，企业王者，浑身透着不可违抗的霸气。一个曾是军队骁勇，英武不屈之气，从眼睛罩到脚底。
两个人同样挺直了背脊，任是谁，也不曾向对方软一分的气场。纵然一语未出，其间无形的流火，却让旁观之人心惊肉跳。
这是两个男人的较量。
追着出来的苏晴晴和柳飘飘心怕二人打起来，但现在的状况来看，似乎并没有那么坏。但为了以防万一，她俩仍是默契地望着风，不时监看楼道里的二人，随时准备着叫医护人员。
然让二人始料未及的是，在无声的对峙之后，程少华率先出声，做起自我介绍。
“程少华，方沁的未婚夫。”
他伸出了右手，而顾磊也毫不示弱，伸手握掌之时，自报家门。
“顾磊，我爱她。”
再没有多余的话，两个人握着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但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较劲儿。谁也不肯认输地较劲儿。
饶是平时，程少华这么一个果断的人，压根不会跟一个小保安计较，但偏偏对方觊觎的是他的未婚妻，不仅如此，自己的未婚妻竟然也对他格外倾心。
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对这等事无动于衷。
然程少华即便强势，却不如专门练过的顾磊，几番暗中较量之下，他已然察觉到自己手中力量不足，甚至能够感受到，再这么握下去，会出事。
出乎意料的是，顾磊率先放开了手。就在二人手分离的那一刻，程少华清晰地看到顾磊的手指印，清晰地印在手背与虎口处。随即，四周肿红。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尚未开口，只听顾磊说，“你是个男人，但沁沁有自己的选择权。公平竞争，你看怎么样？”
程少华虽未说话，却算是默认了。如他所言，他也是个男人。这样的对手，撇开方沁而言，值得肯定。
他状若无意将右手揣进裤兜，转身上了楼梯走出安全通道。见到走廊上面色焦急的苏晴晴与柳飘飘，他意外地将目光落到了柳飘飘身上，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他收回目光，朝医院电梯走去。
回头看到顾磊走上来，柳飘飘心下一横，辞别苏晴晴追上程少华。好在电梯门尚未来得及关紧，柳飘飘按住开门键，冲了进去。
电梯里此时只有程少华，回想刚才的鲁莽和冲动，柳飘飘顿时显得尴尬不已。
程少华是看到她的，不过，却没有往深了看，浅浅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眼看电梯即将抵达地下车库，柳飘飘不能再保持沉默。几番挣扎，终于开口问，“程先生，方小姐刚醒，你这么快就要走吗？”
话音才落，电梯已经抵达地下车库，程少华视若罔闻地迈脚走出去。这样的反应，让柳飘飘很失落。就在她无奈地垂下头时，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却再次重新打开。目光触及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她赫然抬起头。
程少华递了一张名片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随时告诉我她的恢复情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