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子立刻变了脸,笑眯眯看着楚容,一副慈爱可亲的模样,手中接过还沾着水珠子的青色果子,张嘴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亮了亮:“这是什么?味道清甜可口很是不错呢。”
楚容笑道:“是青枣,比我们本地的小枣子要圆润饱满,味道更加甘甜,水分多,大姨喜欢,不妨带一些回去给哥哥姐姐他们尝尝。”
孟婆子也不拒绝,直接开口道:“好,三妹,你去帮忙装一点。”
孟氏不敢拒绝,乖乖进厨房。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孟婆子脸色和蔼道:“玉丫头,大姨有些汗湿,你去给我取条帕子可好?”
楚容微微挑眉,大姨支开人的动作太明显,瞥一眼埋头狂吃的二姨,楚容点头,罔若不懂的小跑着离开了。
门关上,楚容背着门停住。
屋中,孟婆子虎了脸:“二妹,将秋月按在开霖身上,这个主意是陈观宝出的对么?”
孟二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梗着脖子说道:“不需要我家观宝说,秋月的事的确是因为三妹才被搅黄了,难不成不该负责任?”
“休要拿此事胡说八道。二妹,秋月容貌不差,出身也比一般人好,只要你们两口子愿意多陪点嫁妆…”
“陪什么陪?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凭什么给她太多嫁妆!”孟二昂首,瞪着眼睛,口气有些僵硬。
孟婆子无语的看着她,这二妹早年并不是这样的人,那时候温柔贤惠,一把手能干得很,多少熟识的人家不是赞叹一句贤惠能干?
自从嫁给陈观宝那个吝啬入骨的男人,也学了一身的小家子气,能从别人家蹭吃蹭喝,就绝对不会在自己家里开火,更甚者,外出访友必然带回下顿、下下顿!
偏偏陈观宝手里有几百亩良田,算一个小地主,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想了想,孟婆子道:“开霖太小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怎么小?不过是差几个月而已,怎么就不合适了!?”孟二一手一个大青枣,腮帮子鼓鼓囊囊,宛若一只大青蛙。
孟婆子眼睛一横:“我知道陈观宝看中开霖的秀才功名,觉得他此次上京是考举子去了,家里为他定了门亲事,高中风光归来之后正好直接成亲。但是二妹,开霖那孩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安安静静的精致人儿,也就是城里那种大家闺秀,行不露脚笑不露齿的闺女才能配得上他,秋月一个农家小丫头,最多也就会缝缝补补做做家务,断然不懂什么红袖添香。”
顿了顿,孟婆子看一眼仅剩一个的青枣,有心伸手去拿,却在刚抬起手时,枣子已经落入一只隐隐发黑的手掌上。
孟婆子脸色黑了黑,这个二妹真的是太不着调了,那么多果子,她能一个人三两下全部吃光!
“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开霖虽然是读书人,也如同大姐所言,安安静静的精致人儿,但我家秋月也不差,不认识字,不认识字正好开霖可以教她啊,夫妻俩一起念书,不是更好?”孟二打定主意将秋月塞给楚开霖,她相公可是说了,楚开霖他日必然飞黄腾达,想要绑住他,只有趁翅膀没长硬之前。
孟婆子哼了一声:“教?呵呵,你可真敢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开霖斯斯文文的人,自然和闺阁小姐更合适。秋月,更适合普通人家。”
“大姐的意思是我家秋月配不上开霖?”
“难道不是么?”
姐妹俩第一次正常起来,原因是配不配、门不当户不对。
楚容默默走到窗口,看着湛蓝天空。
门当户对,促成多少冤家,也免去诸多极品亲戚。
随即想到段白黎,楚容露出浅浅笑意,直接翻窗而出,飞快朝着山脚下奔去。
在她出门的那一刻,楚长河正正好提着半扇猪肉回来,做菜倒是用不上那么多,不过是习惯了孟二的连吃带拿,便多买一些,免得不够吃。
父女连心,两人明明没有看到彼此,却同时知道,一个离开了,一个回来了。
山脚下,段白黎手里一张图纸,密密麻麻的小字遍布,精细到每根横梁的粗细摆布,乃至窗口大小尺寸。
楚容踮着脚尖翻墙而入,偷偷摸摸绕到他背后,打算狠狠吓他一跳,奈何,段白黎直接开口道:“容容,屋子已经起好了,吉庆日子我也挑了两个,你带回去叫叔叔婶婶掌掌眼,选一个黄道吉日便迁入吧。”
楚容步伐一顿,有些无力道:“啊黎为何知道是我?”
“因为你的气味独一无二。”段白黎慢慢转过身,眸光带笑,伸出手将之抓到面前,微微俯下身,柔声道:“你的脚步声也是独一无二,容容,于我而言,你的一切,早已变成习惯,牢牢记在心里。”
楚容脸色渐渐熏红,有些不敢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月华无双容颜。
头顶,阵阵浅笑传来,楚容微恼,却被一只大手抓住带着走。
段白黎轻轻将她按坐在怀里,下巴贴着她肩膀,低声道:“你看,这是我为家里画制的明细图,风水大师勘探过,每一处摆设,都一处角度都精心雕琢,绝对是夫和妻贵、后代绵延不断的大吉之向,喜不喜欢?”
楚容不懂风水,只觉得这张图精细得一目了然,包括阁楼上的雕梁画栋,精致入画,不免忘了羞涩,眼中浮现几分惊艳:“我记得小哥哥画的图纸没有这般精细。”
耳旁是酥酥麻麻的笑声:“容容,我说,这是我为家里画的,我们的家,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楚容面色涨红:“……”
“喜不喜欢?”段白黎再次问道。
楚容脸色滚烫得可以煎鸡蛋,道:“你!我才十一岁!”
跟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这个,不觉得不合适么?不觉得耍流氓么?
不过心口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并且忍不住去看那张图,每一个地方都认认真真的看,打算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段白黎轻笑,抱紧楚容的,叫两人更加贴合,温声道:“你看,楼下就留给守门的人,钱老是大夫,给他留一个,我们二人就居住楼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书房,有小天台,你陪我写字,我陪你上屋顶看星辰,如何?”
楚容深呼吸了两下,道:“成了亲,琴棋书画诗酒茶只会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
“…那就加个小厨房?可是君子远庖,我不懂庖丁呢…”段白黎沉思了下,才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楚容突然转过身,双眼亮晶晶:“尚华经常说公子腹中墨汁浓郁,脑中天文地理乃至医术、兵法无一不通五一不会,原来,公子不会做饭!”
段白黎面不改色的捏了捏她的手指:“世上不可能存在绝对完美之人,容容,我的确会很多,等待你自己发现,但我不会的也不少,比如庖丁,比如习武。”
段白黎根骨不好,上天似乎将所有的优点都给了脑袋,叫他无法修习武功,哪怕费尽心机,想遍旁门左道,也只有暗器一条路有些出色。
楚容点头:“你说得没错,人无完人。”
段白黎笑笑,修长指尖点着一片空地,道:“我知道容容格外喜欢绿油青草,‘青青有草,云生水起。野火不尽,风雨不倒。青青有草,空谷悠悠,无有百花,无不璀璨。’在这里,整个院子置上平整好看的青草,容容以为如何?”
楚容笑了出来,青草?她不是喜欢青草,而是喜欢平整干净的地毯草,种上一大片,小心看顾,夏天来了可以直接躺在上面看星星,再没有比这更叫人心情舒畅的了!
“然后开一条石子路,用光滑、形状各异的雨花石铺成,花而冠雨,美丽迷人,如何?”段白黎扭头,近距离看着楚容的侧脸,浅浅的白色绒毛,细腻白嫩中偷着粉色的脸蛋,稚气未脱,这姑娘太小了。
楚容笑着补充道:“在墙脚种鸢尾花,堆满门口,此花象征华贵富丽,最适合啊黎了。”
“嗯,容容喜欢就好。”
十二月十三,一串热烈冗长的鞭炮声响了足足一刻钟,伴随着鞭炮声和袅袅青烟,楚家二房终于搬进新房子。
温房的第一紧要就是童男绕着院子到处跑,跑遍每一个角落,楚家双胞胎楚开琉楚开璃便扛着这个任务,撒丫子一阵狂跑。
没有糟心的父母,两个孩子生活有人照看,三餐定点定时,面颊上长出了婴儿肥,眼睛黑亮黑亮,看起来格外讨喜。
之后就是大摆筵席,鸡鸭鱼肉使劲上,青菜萝卜也是一样不少,叫村民们个个吃得油光满面,扶着墙而走。
楚容的房间在三楼,透过窗户,正好能够看到段白黎的窗户。
接二连三送走几波亲戚,那二舅母却是来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笑得花儿一样灿烂,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心里有怨气,也要保持一张恰到好处的笑脸。
此时,二舅母迟些鸡腿,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动着,瞄瞄进退有度的楚开翰,再看看抱着酒坛子大口痛饮的楚开墨,随即抓了另一个鸡腿大口享用。
楚容逮着机会抓住楚开墨,低声问道:“如何?可还有人追杀你?”
楚开墨随手一抹嘴,带着一身酒气:“有啊,不过蝙蝠大哥都帮我解决了,就是官府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个个待我如上宾。”
楚容道:“皇上下了暗令,叫三里镇的大人带你进京,不过消息只有大人一人知道,只要不被大人抓住,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违抗圣令。”
楚开墨晃了晃脑袋,身躯有些站不稳,却是眼明心静:“难怪,当日子时楼不只是震慑了各国,还惊动了我大成天子,入了天子法眼,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楚容笑了笑,转而神秘的说道:“小心你家二舅母和二姨哦…”
小妹金口玉言,本打算讨一个安心,没想到她却是闭口不谈,是不是说明被天子惦记不是坏事?
不过…
“这二人怎么了?我不记得我招惹过她们?”经常在外行走,其实很多亲戚只知道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的人。
“白花花的大肥肉,总有人惦记着想要一口吃掉。”楚容似笑非笑,隐隐有些高深莫测的神棍之感。
楚开墨愣了下:“我怎么就变成肥肉了?难不成我的身份已经众所周知了?”
墨家主其实只有上层人士才会认识他,普通老百姓只要衣食无忧,绝对不会如管背后东家是什么人的。
楚容笑得更加诡异了:“二哥等着看就是。”
楚开墨有些茫然,眼睁睁的看着挑起他心中的好奇然而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小妹离开。
直到夜里,他才知道小妹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手下一阵滑腻,好似一片白瓷,不过有点温度,软软的,摸着挺舒服…
楚开墨猛然跳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指着床上多出来的‘东西’一脸惊吓过度:“你你你你,你是哪位?为何会在我床上?”
“表哥,是我~”细细腻腻的声音,带着可以婉转缠绵,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卧槽!你是谁?哪个表妹?”表妹其实没几个,不过场面不在家,认识有限。
“哎呦,讨厌啦!我是~”
小姑娘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凌乱而飞快的脚步声,然后楚开墨清晰的听到二舅母的声音:“我那娘家侄女说完到处看看,这会还没回来,我担心啊,叫我到处找找吧!”
楚开墨唇角荡起冷漠的笑容,算计他?
看上他的人,还是楚家的房子?
不管哪一个,楚开墨都不打算留下这么一个女人!
手指一动,楚开墨冷淡说道:“蝙蝠大哥,连人带被子给我带走,人扔水里,醒醒脑子,被子烧掉不能要。”
小姑娘想说什么,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好看的双眼满是疑惑,容不得她多想,身体悬空,似乎被扛了起来。
外头的风很大,水更冷!
扑通一声,有人大声呼喊救命,夜蝙蝠才扯着滴水不沾的被子找个空地直接烧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