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
落地窗外烟霞映红天边。
陶夭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趴在程牧胸膛上,有些不舍地说:“时间晚了,我得回家了。”
两个人在床上待了两个多小时。
拥抱、抚摸、亲吻,却没进展到最后一步。这个下午,美好暧昧到让她心神沉醉。
陶夭微微仰头,轻轻地在男人下巴上啃了一口。
程牧抚摸着她的肩头,温声说:“你先穿衣服下楼,我去冲个澡,一会下来送你回去。”
冲澡?
这两个字的言外之意让她小脸一红。
他以为她例假还没完吧?
陶夭蓦地松了一口气,坏笑着问:“冲澡干嘛呀?”
程牧:“……”
这丫头在明知故问。
他心下好笑正要答话,身子却突然僵了僵。
陶夭收了手,若有所思地说:“小程程好精神诶。”
程牧按着她肩膀将她揉弄进怀里,薄唇压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小东西欠收拾。”
陶夭还在坏笑:“我例假来着呢。”
她不知道他已经晓得了孩子流产的事情,说起这话神态自然极了,却让他心情突然一沉。
陶夭在人情关系上素来比较清冷淡漠。
那个孩子,她有期待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当过一回事。
意识到这一点,程牧有些难以言表的心疼,摸着她脸问:“还疼吗?”
“不疼了。”陶夭摇摇头。
程牧点点头,催促她说:“快些穿衣服,我去冲澡。”
“哦。”陶夭鼓了鼓腮帮子,拿衣服往身上套。
两个人纠纠缠缠吻了太久,程牧素来力道大,不经意间,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浅浅的痕迹。
陶夭抿着唇穿上了衣服。
浴室里水声传来。
她站在床边看了两眼,舒口气,抬步下楼。
——
楼下,大厅。
许一生站在茶几边玩积木。
陶夭脚步轻轻地靠近,原本想逗逗她,结果,人没走到跟前就被发现了。
许一生惊喜地笑道:“陶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和爸爸一起吗?我都没有看到。”
陶夭淡笑:“你当时可能在午睡。”
“哦。”许一生乖巧地点点头,指着积木问她,“你看看我盖得这个房子漂亮不漂亮?”
陶夭瞥了一眼,摸摸她头发说:“漂亮。”
“嘻嘻。”小丫头眯着眼睛笑起来。
陶夭四下看了看,疑惑问:“怎么没见你奶奶和张珍?”
“张珍姐姐被程爸爸给辞退了……”
“啊?”
许一生扁着嘴说:“你都不知道,她脸蛋肿得好高好高的,我听打扫卫生的阿姨说,因为她勾引程爸爸,程爸爸生气了。”
陶夭:“……”
许一生叹着气说:“我问奶奶勾引是什么意思,奶奶说我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些。陶姐姐,她勾引程爸爸,程爸爸为什么生气?”
陶夭脸色有些僵硬,蹙着眉解释:“你程爸爸不喜欢她。”
许一生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她,半晌突然笑说:“程爸爸喜欢你,你勾引他他就不生气。”
陶夭微微愣神,觉得这问题和她说不明白,话锋一转继续问:“怎么不见你奶奶呢?”
许一生沮丧地说:“奶奶不开心。”
“嗯?”
“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许一生小大人一样叹着气。
陶夭顿时明白了。
许一生父母双亡,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这样的日子,难免神伤。倒是许一生这丫头,可能因为和父亲没什么感情,并没多少伤感情绪。
陶夭抬手揉揉她头发,笑着说:“一生真乖。”
许一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奶奶说爸爸是特种兵,大英雄。”
“一生想爸爸吗?”陶夭语气很是怜爱。
许一生摇摇头:“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啊,我就只有奶奶。不过现在有程爸爸,还有陶姐姐啦,还有徐东叔叔、刘鑫叔叔、吴伯伯……”小丫头掰着手指算起海棠园的一众人来。
陶夭看着她白嫩嫩的手指,有些出神。
她的宝宝要是没流产,其实也可以生下来的吧?
家里人应该会接受他,实际上,程牧也有可能会接受他,他不一定就会和自己一样,拥有不好的人生。
他长大一些,可能会和许一生这样,童稚又懵懂地讲话吧?
哎……
陶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程牧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她心事重重的这副样子。
他抬步走近。
帮佣阿姨正巧从厨房里出来,问他:“晚饭已经做好了,程先生和陶小姐这是要出门?”
程牧抬眸看过去,温声说:“嗯。你照顾着一生吃饭就行了。”
“好,知道了。”帮佣阿姨应一声,笑着哄许一生,“走,小一生洗手手吃晚饭了。”
许一生看了她一眼,问陶夭:“陶姐姐晚上不过来了吗?”
“嗯,姐姐要回家了。”
许一生扁嘴说:“好吧。张珍姐姐和奶奶说了,陶姐姐找到了家人了,以后不能住海棠园了吗?”
陶夭尚未回答,程牧揉揉许一生的头发,笑说:“你陶姐姐只是回家住一阵子,早晚还会过来。”
“真的吗?”小丫头眼睛睁老大。
陶夭抿唇笑笑:“嗯。真的。快去洗手吧。”
“好耶。”许一生嬉笑着走了。
程牧抬手搂住了陶夭单薄的肩头,温语道:“走,送你回家。”
陶夭叹口气,跟着他出门。
徐东已经回了家,司机老吴开车送两人去闲人居,陶夭靠在座位上,脑海里还想着刚才许一生的几句话。
张珍勾引程牧被辞退,许一生爸爸是特种兵。
重点在后面。
张珍既然能被辞退,可见程牧和她毫无瓜葛,过去了就过去了。
许一生的父母是程牧的朋友,那,说的再具体一些,是不是其实是战友?程牧消失数年音信全无,难不成当兵去了?
他身形高大、体魄强健,身上的确有一种非常刚强坚毅的男人味。
程家在香江历史超过百年,程氏集团眼下也已经创立许久,最起码历经三代了。
程牧资历算得上清白,有可能当年一走了之入伍吗?
想到这,陶夭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这男人的经历像一个谜。
“怎么了?”程牧察觉她视线,笑着握了她的手,轻声问,“刚才和一生那丫头说什么呢?”
陶夭抿抿唇:“你把张珍辞退了?”
提及她,程牧脸色便不怎么好了,阴沉沉地嗯了一声。
他明显不想多提的样子。
陶夭原本也不是刻意想问,便不再多说,乖巧地靠在他身上,享受着两人分别前的时光。
——
晚上,八点。
迈巴赫驶入杏林路。
老吴停下车,陶夭和程牧一起下去。
“大小姐回来了。”屋外有佣人专门等着,看见她就笑着唤了一声,紧跟着又问候说,“程先生好。”
“你好。”程牧难得露出一个略显温和的笑容。
佣人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陶夭说:“老先生在客厅里等着呢。”
陶夭点点头,心里还有点紧张。
程牧牵住了她的手。
陶夭抬眸看他一眼,跟着一起往里走,一边小声说:“爷爷要是不高兴,你哄着点啊。”
程牧这脾气,她其实还有点担心。
小丫头语调里带了一丝忐忑,程牧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反驳,只点点头。
一个动作让陶夭松了一口气。
很快,两个人到了客厅。
家里一众人都在,程牧问候了老爷子,又和欧阳诚以及欧阳诤夫妇打了招呼,神色自若得很。
陶夭还没来得及说话。
欧阳老先生也没来得及说话。
欧阳璟兄弟四个齐齐站了起来,笑问:“程叔好。”
程牧:“……”
他没应声,客套地点点头。
很明显,这称呼不怎么乐意接受了。
欧阳老先生看着他,半晌,语调慈爱地问陶夭:“吃过晚饭了没有?”
陶夭一愣:“吃过了。”
她和程牧在床上厮混久了,吃过饭再回来有点来不及,程牧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个,没吃饭。
欧阳老先生点点头,朝欧阳璟发话:“带夭夭回房去,早点休息。”
“好。”欧阳璟点点头,抬步到陶夭跟前,笑着说,“走吧,送你回房休息,今天的点滴还没打。”
陶夭术后有几天消炎针,回家后基本在下午打。
欧阳璟这话里明显带着一丝责怪不满的意思,陶夭和程牧自然都听得十分明白。
陶夭想挣开男人的手。
程牧微微握紧了一下,松开她,笑着说:“早点休息。”
话落,他又看向欧阳璟,语调很关切地说:“这丫头下午没吃多少东西,让阿姨再弄点吃的给她。”
“知道了。”欧阳璟声音很淡。
他边上,其他三人都忍着没说话。
欧阳瑜下午回来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下他拦车的那一幕,惊险万分,程牧这霸道作风让他们十分不满。
偏偏,欧阳瑜又刻意地强调了陶夭是自己跟他走的。
他们心里更不满了!
程叔一把年纪了,经历又复杂,作风一贯霸道强势,偏偏,还就将自家这小妹给捏在手心里了。
没见过傻成这样的姑娘!
受了那么一桩苦,身体还没好,人家主动找上来她就心软了。
矮一辈真让人吐血!
程牧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当面教训发火的资格,这不,人刚进来,爷爷找着借口撵他们离开了。
欧阳四兄弟齐齐看了程牧一眼,送陶夭回房了。
程牧目送他们远去,收回目光。
这四个小的他还不放在眼里,眼下因为陶夭对他有所不满他也能理解,是以,并不生气。
欧阳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程家这老二离开香江多年,音信全无。去年一回来,那整治公司的手笔却非常迅捷老辣,雷厉风行。
他隐隐接到点风声,心里顾忌颇多。
要是他当真凭着自己一路走到了尖刀特战队大队长的位子,那坚韧心性连他都要肃然起敬了。
尖刀特战队是国内最神秘厉害的陆军特种部队。
就连他,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老爷子很快收回思绪,朝程牧笑道:“坐吧,说说这丫头的事情。”语调算得上温和客气。
程牧依言,坐到了他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身形高大挺拔,坐下后身子微微前倾,面色温和带笑,有一点尊重并准备洗耳恭听的意味在里面。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让欧阳老爷子都全无火气。
陶夭和程牧先前那一段,不得已开始,陶夭受伤结束,那丫头重情又坚强,让人唏嘘心疼。
此刻虽然认回了她,他却没立场去指责。
当年儿子出事原本是他的过错疏忽,这孙女流落在外多年,他未曾照顾疼爱她一天,自然不舍得指摘她一丝一毫。
她跟程牧虽是不得已,却也你情我愿。
程牧对她尚算照顾。
那一晚有苏家那孩子的原因在里面,想想也知道,他两人之所以闹矛盾,是因为有了感情在里面。
情之一字最让人为难惆怅。
他也没立场去强说对错。
欧阳老爷子叹口气,开门见山说:“小四说你下午在路上拦了他们车子带走了夭夭,你这举动,何意啊?”
程牧想了想,话锋一转说:“流产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没顺着欧阳老爷子的话往下说,主动拿过了话语权,又是这么一信息,让欧阳老爷子连带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程牧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不是那丫头说的,她很好,不吵不闹不提委屈。”
这句话透露出两个信息。
其一,陶夭心里有他,流产这种事也默默受了。
其二,他对陶夭有心,这件事是自己去了解知晓了。
他语调很温和正经,偏偏,隐隐地让人产生了一点压力。人家你情我愿,他们若是横加阻拦,好像棒打鸳鸯。
欧阳杰暂时没说话。
沙发上坐着的唐蜜开口道:“夭夭那孩子又小又傻。不是她不吵不闹不提委屈,她是根本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从小吃苦挨打太多了,她觉得这是一点小伤呢。”
在座的五人都比程牧年龄大,唐蜜这话语气不怎么好,却因为直白情切,倒也不会显得过分。
程牧猝不及防,微微愣一下。
唐蜜又道:“接她回来那一天,家里人送她去卧室,结果你猜那孩子对我说什么?她哭着说‘不用这么为我。’你听听这是个什么话,多让人心酸。从小没妈,女孩子跟着爸爸能得到多少照顾?她又寄人篱下那么些年,忍不了家暴才跑了,十来岁的孩子,在社会上过着什么日子,想想也知道了。她眼下这才十九,可能觉得那就是流点血做个小手术,她哪知道失去一个孩子对女人意味着什么?等她日后当了母亲,想起这件事可能不自责不委屈吗?”
她一贯性子率真说话直接,一长段噼里啪啦出去,自己先有点不忍心了,叹气说:“这丫头受欺负太多了,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诚惶诚恐不敢接受,没一点安全感。”
程牧看着她说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被扇耳光那一次,他领着她去霍家,她在车上说:“你别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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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她能那么快将他放在心上,怕也有点他屡次为她出头的原因在里面。
程牧收回思绪,脑海里唐蜜的话又一遍浮现,他斟酌着言辞问:“她母亲的事情,你们不知道?”
欧阳家一众人愣了愣,欧阳杰说:“说是早亡。”
程牧没忍住嗤笑,声音微沉:“大抵是那丫头不想提。她那位母亲活得好好的,就是许蔓。”
“许蔓?”众人齐齐一愣,神色吃惊。
唐蜜反问:“霍家那个?”
“那丫头没有主动说过,我是无意中得知的。城叔临去前那一晚,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程牧话音刚落,唐蜜便没忍住道:“我先前还说呢,夭夭误打误撞来了香江,现在一回想,她哪是误打误撞来了香江,十有**是过来找妈妈了。这女人倒好,放任女儿从小受尽辛苦,她自己嫁入豪门享福了。”
“她背上有一道疤,说是家里人喝醉了,破酒瓶砸的。”程牧看了她一眼,淡声提醒说,“应该是她爸了。想着你们免不了要替她做衣服,眼看着到夏天,这件事上提前知晓比较好,避开为妙。”
他话音落地,一众人脸色都比较微妙了。
这人提起这个,用意很深呐。
他先前和陶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香江这地方无人不知,眼下两个人已经到了那一步,他再不放手,哪个敢对陶夭动心思?
到最后,那丫头还是得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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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两个好消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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