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唯顾不得手中提的大包小包,赶紧把陶言请进门,又是倒水又是擦桌子,还想把屋里整理一下。
陶言赶紧摆摆手,谢小唯这股殷勤劲儿总叫他想起学生时代那些荒唐的时光。只不过谢小唯当时对着的是肖诚,现在对着的是自己。“你不用麻烦,我就看看你这儿住的行不行,说两句话,很快就走。”
“不多坐一会儿吗?我买了好多菜,正好人多做个丰盛的晚餐一起吃。”
“不用忙了,你先歇歇,我给你说件事。”
谢小唯租住的是普通的家属房,但是却很大,一瞧就是整个小区最昂贵的那种。房东也住在这里,陶言来的时候没有露面,听说是个单身二十多年的游戏宅男。
谢小唯很快洗了手过来,陶言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和一只信封,“我这次来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谢小唯狐疑的接过来。信上绣着鎏金的边纹,打头是一串花体英文。谢小唯好奇的打开,等他把里面的内容看清楚,忍不住惊讶的望向陶言。
陶言点点头,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恭喜你,在你接到这个信的时候,你就已经是索斯特酒店本季度的正式学徒了。”
“我……这……”谢小唯愣了几秒,高兴的语无伦次,脸上泛着傻傻的笑,“我入选了吗,我成功了吗!”
“是啊是啊,你入选了,千真万确。”虽然不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陶言在心底默默腹诽,但白纸黑字的通知摆在面前总不会错,说实在今天酒店的电话打给他时,他自己先吓了一跳。那个压根连个正规厨师执照都没有的谢小唯,居然成功通过了酒店招聘测试,成为第一批脱颖而出的正式学徒。
不管怎么说这太匪夷所思了,陶言试图用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解释一下,大约是这小子人缘好,选拔的时候有高人帮他吧,还是说谢小唯认识有其他后门?这更不可能了,总之这一次的成功挺玄乎的。
“太棒了!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习,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明天就可以开始了,左右就是这两天吧,所有过关的学徒都会收到通知信,然后办理手续,就可以正式入职了。”陶言把文件袋打开,拿出里面的胸卡,ID卡,银行卡等等一系列琐碎的东西。“喏,你所有的相关手续我都已经替你办好了,胸卡戴着,这是你明天进酒店大门的凭证,一些地方需要你的ID卡才能通过,明天去了先拿着ID卡到后勤处领一套学徒装,然后去人事部报到。工资当月结算,打到这个卡里,初始密码自己去银行更改。酒店的食堂包一日三餐,如果你想在那里住宿的话还要另外付钱,环境并不那么好,名额也十分紧张,我是不推荐……”
事无巨细,陶言一点一点把入职的事项说给谢小唯听,不愧是白领精英,许多谢小唯根本没曾想到的细节也被陶言分门别类,交代的清清楚楚。
“班长……”谢小唯度过了最初的兴奋,渐渐冷静下来。
“嗯?”
“为什么我的入职通知,酒店那边通知的却是你呢?我的意思是……我这边完全没有消息,也没人给我打过电话。”
陶言推了推眼镜,道:“你不要乱想,他们让我来通知你,因为你是通过我的关系推荐进去的,那封介绍信你还记得?也就是说我是你的担保人,在索斯特,学员的一切信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担保人。咳……说起来有些丢人,很多事情没有人脉与后台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就算是索斯特也是一样……等你去了就明白了。”
陶言尴尬的转开视线,“总之,到那里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不管看起来是个多么不起眼的新人,背后可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背景,索斯特表面上是一家酒店,但背后实际是由家族企业掌控的,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多也太乱,总之你顾好自己就行。”
“我明白。”谢小唯感激的点点头,忍不住把信看了又看。陶言看他喜欢,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但是进去也好,毕竟是正式起步了,接下来你就好好干吧。”
“嗯!”
“对了,还是这件事,”陶言踌躇了一下道,“你去那里之后,不要暴露你与我的关系,尤其别让其他人知道是我把你送去的。”
谢小唯在心头打了个疑问,酒店的人事部既然能给陶言打电话通知录取的事,那想必早就记录了有陶言的详细信息,这时候再说想保密,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掩耳盗铃罢了。不过谢小唯没有把疑问表露在脸上,只是听话的点点头。
陶言这才松口气,看了看表,说:“其他没什么问题了,那就这样吧,我晚上有约先行一步,改日再来看你。”
“真的不再坐一会儿吗?”
“不用了,接我的人已经到楼下了,我得赶快下去。”
“那我送你下楼——”
“不用!真的不用。”陶言局促的打断推辞,勉强笑笑,走下台阶。“你留下来吧,我先走了,改天见。”
谢小唯满心的问号,只得目送陶言离开。当陶言的身影从楼梯拐角一消失,谢小唯立刻扑到卧室的窗户边,从窗帘的缝隙往外偷窥——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楼下大门,这是他租房时特意选的。
大门口,一辆银色的轿车早早就停在那里,见到陶言出来,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为他打开门。可是陶言似乎在顾忌什么,站在车前不停的左顾右看,这会儿时间院门口根本没人路过,连门卫都锁在阴凉处打懒。车子后排坐了一个人,忽然打开车门,没什么耐心的把陶言拽了进去,陶言重心不稳的倒在那人身上,两人嘴唇贴合到一起,完成了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谢小唯吓得屏住了呼吸,一转身回到窗帘后头——他看到了什么,陶言居然在跟一个男人接吻!?这、这不可能啊……上学的时候陶言最讨厌自己,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谢小唯是个兔儿爷,跟肖诚的关系不清不白,两人在一起总是做些令人羞耻的事。谢小唯很清楚,陶言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骄傲人,有自己一套坚定的价值取向和处世原则,对一切违逆原则的人和事都极端排斥。不管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陶言都该朝着“反同斗士”的方向一路狂奔,而不是自己也倒戈成为了gay!
平复了呼吸,谢小唯再次探头去看,车子已经施施然离开了。来接的陶言的人到底是谁?看起来身份不一般,而且陶言似乎在忌讳着什么,不想被人发现,也不想叫谢小唯见到车里的“那一位”,甚至口头上提都不提。为什么呢?总不至于是脸皮薄怕被嘲笑吧。
可能性太多,谢小唯想不出个源头,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这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陶言走的时候门没有锁,这会儿就见房东捧着一碗泡面靠在门外,冲谢小唯道:“客人都走了,你差不多看下时间吧,我七点钟可有事,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做晚饭?”
“这就做!唔……你想吃点什么?我今天买了很多食材。”
“这个嘛……”没想到上来就有点菜的机会,小胖子房东摸了摸下巴,忽而道:“吃鱼好了,我好久没吃鱼了,关键是自己不会做。”说罢三两口吸完泡面,搔了搔鸟窝似的头发回屋了,半盒泡面随手丢在落灰的桌子上,溅出不少油点。
想到以后就要跟这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谢小唯忍不住给自己打了打气,把泡面盒收入垃圾箱,开始往冰箱和厨房运东西。这个年轻的小胖子房东姓严,让谢小唯管他叫阿严,一个人独居着五室两厅的大房子,听说是常年在外地的父母给他留下的。跟谢小唯比起来,阿严的生存能力等级其实相当低下,衣服一脏便丢给楼下干洗店,吃饭则从泡面与外卖中二选其一,屋子的灰落了一层又一层,谢小唯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这里是间没人住的旧宅。
一个在国外呆的久了,谢小唯干活非常麻利,各项生活技能全部点亮。把厨房擦洗干净的同时,还泡上了花生米,切好了姜丝,连新买的柴鱼也一并洗好了。
阿严说是要吃鱼,但却没有提出更具体的要求,比如淡水鱼还是海鱼,清蒸或是油炸,炖汤或是炒菜。既然不说,谢小唯就乐得擅做主张,从地下室里翻出两只崭新的砂锅,倒入花生米便开始煮粥。
晚上么,还是吃点鱼片粥好了,营养又果腹。
水开后,谢小唯倒入洗干净的大米,然后是切好的柴鱼与葱姜。煮粥是个功夫活儿,既需要时间也需要精力,如果想要短时间内完成,那就只能在火候大小上做文章。谢小唯心里高兴,又拿来酒店的通知信,一边看锅一边琢磨,兴奋的笑弯了眼。
大卧室里,阿严带着耳塞,专心致志的操作着两台电脑上的游戏,时不时语音指挥两句,俨然一位游戏世界里呼风唤雨的重量级高玩。就这样混天黑地不知道打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食物的香味,阿严匆匆丢下一句“上厕所”,去掉耳机一看,果然谢小唯正笑眯眯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捧着一只装满食物的托盘。
阿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有好多天没有吃过泡面以外的食物了,可是当他看清托盘上摆着的东西时,顿时就没胃口了——
一碗洒了绿葱末的白粥,两片煎的焦黄的圆面包,还有一只沾着水珠的红苹果。
“我的鱼呢?”阿严没好气的用脚踹上门。
“在这里。”谢小唯把托盘放到房东面前,一股浓郁的肉香再次扑面而来——又来了,就是这个味道!阿严瞪眼一瞧,白色的米粥中掺着一粒一粒饱满的鱼肉片,因为二者颜色相近,不仔细去瞧还真看不出来。香油滑过葱末,似有似无的肉香挑逗着沉寂许久的味蕾,阿严再也说不下去,恶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如果不够锅里还有,粥有点烫,慢慢用。”谢小唯乖乖退出门,贤惠的堪比小媳妇。阿严抓起一只面包塞入口中,香脆的声音从牙齿传到耳根,捧着大碗咕噜咕噜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