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丽笑笑,那笑从染了淡淡唇膏的嘴唇两边渗开,慢慢扩散到脸部,在鼻尖那儿抖了一下,就抖到张晓洋心上了。
“想你了呗。怎么,不欢迎?”这就是曾丽,说话从来就带着一股赤『裸』『裸』的亲切味儿,把一点点心思友好地放大上几十倍,夸张地呈现给你。
张晓洋尴尬地笑笑。一段时间不见,曾丽面前他突然有些放不开,尤其听到那个想字。
“不上课跑出来听雨,你倒是自在啊。”曾丽又说。
“听不进去,听什么都枯燥。”张晓洋如实道。
“怕是心不宁吧。”曾丽一语揭穿他。
张晓洋就不语了,又傻呵呵地盯住曾丽看。曾丽让他望得不自在,挪动了一下身子,道:“知道我为什么冒雨前来么?”τ米τ花τ在τ线τ书τ库τ?h
张晓洋摇头,曾丽前面说的那个想,当然是玩笑话,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说出来怕你不信,这次来,是奉领导之命,帮你做思想工作。”曾丽说完,低头呷了一口茶。
“领导?”张晓洋吃了一惊,曾丽不像是开玩笑,但这话也太离奇了点。
“不会是……他吧?”张晓洋没说出庞壮国的名字,怕在这种场合,一不小心伤害到曾丽。
曾丽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住张晓洋:“晓洋,以前我们都错了,错得很离谱,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可以有另一种生活。”
“你在说什么?”张晓洋一头雾水,曾丽怎么会不着边际地说这些?
曾丽坐直身子,冲张晓洋温暖地笑了笑:“晓洋啊,你别怪我,我还真不知道从哪说起呢。总之,这次来,我是帮你的,也是帮我自己。”
的确不该怪曾丽,其实这一天,曾丽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乱』得很。她真是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哪说起。后来曾丽说到一个人,这个人又把张晓洋吓了一跳。
郑春雷!
让曾丽思想发生变化进而主动跑来找张晓洋做工作的,不是别人,正是纪委书记郑春雷。人的思想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的思想深处,都有多扇门,打开明亮之门,他的步子就能走向明亮处,打开黑暗之门,他只能堕落到黑暗中。对一个领导干部来说,如何敏锐地洞察部下的思想动态,找到他们的软肋,再施之以教,让他们从摇摆不定中坚定信心,真是一门学问,郑春雷自认为这方面有独到之处。
自从给市委柄杨书记夸下海口,郑春雷就一直琢磨,彬江这盘棋,到底如何下?一个个死结,到底从哪儿解?从连环杀人案入手,进而一步步『摸』到大树根部,直到将这棵大树砍倒,将攀附于它的那些枝枝条条全都斩断,的确是几个方案中最优的一个。但,这个方案有两个环节必须得保证,一是公安这个环节,另一个,是房地产公司。这两个环节哪一个卡了壳,方案都有可能流产。相比房地产公司,郑春雷更担心的是公安。目前来看,公安内部值得信赖的,就尚大同跟钟涛,陶陶虽然没问题,但她毕竟不在领导岗位上。要想把公安内部这团『乱』麻理清,必须得从班子动手,必须得让班子里的主要成员身先士卒。郑春雷曾经动过庞壮国的脑子,想在庞壮国身上下工夫,后来发现,这无异于天方夜谭。且不说庞壮国依附大树依附得太深,单是庞壮国目前的工作态度还有工作积极『性』,就让他摇头。有人跟他反映过庞壮国去黄金龙那儿豪赌的事,也有人建议,利用查赌的机会,将庞壮国跟黄金龙一并收网。他都一一摇头。不是说不能抓,问题是人抓起来后怎么办?他们的目标绝不是黄金龙和庞壮国,而是他们身后那棵大树,以及大树后面的大树。打草惊蛇,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这次行动更加艰难。
“让他自暴自弃吧。”郑春雷丢下这句话,开始琢磨另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张晓洋。
郑春雷对张晓洋是有信心的,当初张晓洋从外单位调往公安局,他是点了头的。一方面碍于上面领导的情面,另一方面,郑春雷看人,跟别人不一样,都说张晓洋对公安是外行,也都说张晓洋这人不学无术,郑春雷不这么看。看人要看主流,他仔细研究过张晓洋在原单位的工作情况,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有热情有抱负的人,只不过这人爱慕虚荣,不能正确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帮他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此人还是可造之才。还有,更关键的一条,张晓洋到公安局时间不长,还没搅到那滩浑水中。如果把他争取过来,公安局这盘棋,就能下活——“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