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侯百口难辩。他去找于昭湘却总是找不到他,于昭湘这几天整天去巡视一纵队各驻地,直到很晚才回来,回来也不去营地而是直接回到家里同叶氏一起睡。
徐明侯想找到始作俑者,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徐明侯问遍了一纵队所有中层以上的人员也不知道这些话怎么传出来的。
徐明侯自己没有指定成婚的日期,但是徐族人却为他选好了日子,阴历九月二十二是黄道吉日,徐家族人把这个日期通知了徐明侯,而且已经偷偷地把明侯家的家堂带到了凤鸣村预备着拜堂所用。
徐氏族人偷偷地在河阳城里欢欣鼓舞,徐明侯却在凤鸣镇苦苦查询谣言的所自。
徐明侯这一阵子不但见不上于昭湘的面,就是于广忆他也很难见到了,他想把这件事对于广忆说开,让于广忆帮着他止住这疯了一样的谣传,但是于广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随着“成*期”的日益临近,徐明侯干着急没有半点办法。
他只好来找于广源诉苦:“老哥啊,这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怎么突然传得这么蝎虎了呢?”
于广源也是榫里不知道卯里的事,他一本正经地对徐明侯说:“老弟啊,这怎么叫八字没有一撇呐,我妹妹同意,你同意,八字相合属相相符,天作之合的喜事啊!”
徐明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却无计可施,他到处打听于广忆的下落,想着见到她对她说个清楚,但是他的这种行为却被人看作是急于成亲的表现。李瑞玖就曾经和他开玩笑说:“怎么了,将军,您七八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月儿把载吗?”
很快,时间进入了九月,秋收也已接近尾声,整个一纵队的势力范围之内基本上没有受到日伪军的骚扰,庄稼也较往年长得好。迷信的老人们说这是借了徐明侯的光,徐明侯办喜事,老天爷都要跺着脚拍巴掌。
一纵队的全体官兵在秋收期间上午练兵、下午帮着老百姓干活,整个凤鸣镇以及周边地区出现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在战乱频仍的念头,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这几日,徐明侯倒是能见着于昭湘,但是于昭湘同徐明侯谈话不着边际,涉及到他和于广忆的事情,于昭湘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徐明侯只有干着急的份。
随着日期的越来越近,徐明侯终于忍不住了,他对于昭湘说:“老三,别在后面胡捣鼓,出了问题我概不负责。”
于昭湘笑笑说:“放心,出了问题全包在我的身上。”——仍然大张旗鼓地操办结婚事宜。
无路可走的徐明侯使出最后一招,他让赵魏捎信给于广忆,约她在九月十五的黄昏后在龙吟河边的大柳树底下见面。赵魏爽快地答应了,说保证让徐明侯心想事成,徐明侯瞪着眼睛看着赵魏,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他。“
“行啊,将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临走的时候,赵魏不忘了调侃一下。
徐明侯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徐明侯就把见于广忆一面作为最后的招数。
九月十五的夜晚,天空格外清朗。一轮秋月早已经悬挂在东面的天空上,清澈而明亮,就像刚刚在龙吟河里洗过一次澡一样。毕竟是秋天了,龙吟河水一尘不染,水中月和天上月交相辉映,使龙吟河及其两岸平添一层浪漫和温馨的色彩。
龙吟河两岸自古以来就是怀春的少男少女约会的地方,龙吟河岸边的每一株柳树都曾听到过少男少女们喁喁情话。
“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一句古诗瞬间出现在徐明侯的脑海中。他的心突然宁静起来,几天来所有的烦恼似乎被清清的龙吟河水洗涤过一般荡然无存。大柳树上垂下来的柳条不时拂过他的脸庞,有一种痒痒的感觉,秋虫的鸣叫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响亮而动人。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虫声切切使得龙吟河两岸更加宁静与深邃。
一时间,徐明侯忘记了这是在凤鸣村,这是凤鸣村的龙吟河。他似乎像是在河阳城南的龙吟河。
家乡的龙吟河离着城区很近,只有不到二里的路程,那里是河阳人游乐的最好场所。
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了,徐明侯携藤原依依在这龙吟河上或者荡舟或者在岸边散步,把人间的情话几乎说尽。藤原依依最愿意听到的是徐明侯的山盟海誓,龙吟河里流淌的是他们的柔情蜜意。
“明侯哥,假若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你会怎样?”有一天也是在一棵老柳树底下,藤原依依躺在徐明侯的怀中,仰着脸问他。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思索了半晌的徐明侯说道。
“想不到明侯哥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你不是讨厌元微之的为人吗,怎么会记住他的诗呢?”徐明侯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对于元稹的诗作,徐明侯不是很讨厌,尤其是元稹的悼亡诗写得情真意切,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把这些诗背过了。长大后在父亲的熏陶之下对于元稹的作品他是极端的排斥,没有想到这次情急之下竟然把元稹的的诗搬了出来。
藤原依依抬起手来抚摸着徐明侯的脸庞,继续说:“明侯哥,谁说我平生未展眉,难道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加幸福的人吗?我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在嫉妒我甚至在恨我。我现在就是立刻死了,今生也知足了。倘若真有那一天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从过去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只有这样才是苍天对你的公平啊!”“胡说,怎么越说越像真的一样!”原以为妻子和自己开玩笑的徐明侯突然发现藤原依依不像在开玩笑。
一想到妻子,徐明侯的心情一下子又烦躁起来。
这时候,一个俏丽的身影正从北面的大道上缓缓而来。不用问徐明侯也知道来人是于广忆,他的心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于广忆早已经看见在大树底下立着的徐明侯了,她快走几步来到徐明侯的跟前,叫了一声:“明侯哥。”
一股幽香直冲徐明侯的鼻孔,他知道这是来自法国巴黎的香水味道,藤原依依使用过这种品牌的香水。
“让你背了这么多日子的黑锅,难为你了小妹。”徐明侯故作糊涂。
但是于广忆心里明白得很,她立即说:“我没有背什么黑锅啊,哥。”
“外面盛传我们俩要成亲,你我都还蒙在鼓里呢?”徐明侯决心把糊涂装到底。
“难道不是吗?”于广忆问,她吐气如兰,熏得徐明侯意马心猿。
徐明侯在于广忆面前几乎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使劲收住自己的心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小妹,这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愚兄鲁钝之人,而且就像这龙吟河里的水快要到了冰封的季节,怎么敢耽误贤妹青春年少?”
“明侯哥,还记得你和嫂子大喜的那一天吗?您一定记得在那一天有一个小女孩稀里糊涂地撞到您的怀里,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这个小女孩就有了一个愿望:今生要么不嫁,要嫁就要嫁徐明侯。这个小女孩就是我,哥博闻强记一定不会忘记这件事吧!我不相信缘分,但是我相信这就是前生的安排。”
于广忆喁喁诉说,徐明侯听得目瞪口呆。
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拉长,一直延伸到河里。虫声啾啾,夜凉如水。好半天两个人没有说话,站立着像两座雕像。
“小妹,现在我的心里满满当当,已经不能再有别的女子的位置了,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愚兄怎能做如此之事?”徐明侯鼓足了勇气说。
此时的于广忆正挽着拂到脸面上的柳条玩耍,她把柳条缠到手指上然后再松开,如此反复多次。
听到徐明侯如此说,于广忆“扑哧”一笑说道:“是吗?明侯哥,你敢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一分钟吗?如果敢的话,我就相信你的话,从今天起我就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吧!”
徐明侯又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念头。
“我突然想起了一副对联,只记得上联,忘记下联了,明侯哥能否替我想想。”于广忆突然转变话题。
徐明侯心内释然。对联是他的拿手好戏,从小到大没有人能难住过他。“贤妹请说。”徐明侯信心百倍地说。
“水底月为天上月。”于广忆看着铺满月光的龙吟河吟道。
徐明侯一下子愣住了,并不是因为对联太难,而是他无法说出下联。于广忆刚才说的对联是北宋时期寇准和杨大年的一副绝对,上联是水底月为天上月,下联则是眼中人是面前人。而这个下联是徐明侯所不能说的。
“小妹,夜深露凉,还是回去吧。”徐明侯只好再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