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有的时候不能不信,往往你以为是山穷水复之时,新的一条路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比如, 我们都以为这次无法逃过此劫, 拉开架势准备一场殊死的搏斗之时, 那一队人马的领头人里竟会有念。
“师父, 你没事吧, 担心死念了!”
念像只燕子一样落到我的面前时,我几乎忘记了如何去动,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的, 幸好旁边站着的塞明,推了我一把, “爱小姐, 你怎么了?你自己的徒弟你不认识了吗?”
“啊……, 念!”
我激动得一下子把念搂进了怀里,直到真实地感受到念的眼泪落到我的肩上, 我才相信我怀里的人真的是念。
“师父,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得到你,一定能再见到你!”
念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我又何尝不是,明明流出的是眼泪, 唇角却还是翘起来的。
“念弟弟!”
这时, 郁离也从后面的马车中跑了出来, 与我们抱在了一起。
终于团聚了, 哪个也不缺哪个也不少, 这就是幸福吧,再看被黄沙掩盖住的日头时, 刚才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处处都是晴朗之色了。
“念,你怎么会和官兵混在一起?”
白冰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站在一旁,最先打破了我们这份又哭又笑的欢喜。
“呃……,白公子,这事……说来就长了,不过,这些官兵的头领你也认识。”
念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略有哽咽地回答着白冰。
“我也认识?”
白冰沉默了片刻,笑了,“该不会是……”
“是啊,就是赫连宏英!”
念提到赫连宏英时,脸颊处突然染上了一抹微红,很不易察觉,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却真真实实地存在。
“你是怎么找到赫连宏英的呢?”
白冰又接着问。
“谁要找她,她笨得要死,被杀手追杀的时候被我遇到,我完全是看在白公子你的面子上,才出手救了她的,没见过哪个练武的女人像她那么笨的!”
念嘟着小嘴,满腹的牢骚可下子找到地方,全都发泄出来了,“我师傅护着我离开皇宫,我就一路向西杀出了皇城,在城外的一片林子里,看到赫连宏英正被人追杀,她那时已经受了重伤,我本来不想管闲事的,可一想这女人也是蓝公子的姐姐,白公子又曾提起过她,我……我才救了她的,白公子,你幸好没有嫁给他,那女人笨死了!”
念说着的时候,一定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已经站着一个满脸青白、强力克制着不发怒的女人。
白冰眼神玩味地看着这副略显诡异的场景,笑而不语,郁离比白冰善良多了,不停地用眼神瞟着念以做提醒,可惜念根本没有领会到郁离的意思,还问了一句,“郁离哥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没……,念弟弟,你转头!”
郁离小心翼翼地抬起指头,指向了念的身后。
“啊!”
念不解地回头,正好和赫连宏英撞个正脸,失声惊叫了出来,“你想吓死谁啊?”
“你师父没教过你,背后说人坏话会遭报应的吗?”
赫连宏英沉着一张脸,说道。
“我没说人坏话,我说得是事实!”
念倒也不怕赫连宏英,回了她一句后,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我的身后。
“赫连将军,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吧,好吗?”
白冰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场面,一下子就把赫连宏英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檀弟,你何苦这么客气,还是叫我宏英吧!”
赫连宏英一副痴迷的样子,白冰却根本不领她的情,皱了皱眉头说:“如今,我以为人夫,不比从前,我还是称你赫连将军吧,我不想落人闲话!”
“这……,好吧!”
赫连宏英颇感无奈,深深地看了白冰一眼,不在多说什么了。
“既然赫连将军带着大批军队赶来,想来也是为了平乱之事,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津州了,我们刚才路过一个小村落,不如今晚从那里安营扎寨,再行商量,如何?”
白冰的提议大家一致同意,我、赫连宏英和塞明分别上了马,郁离拉着念去了他们的那辆马车,白冰也坐回了刚才下来的那辆马车里,后队变前队,向来路前进。
白冰说的小村落位于一座不知名的土山脚下,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却很隐蔽,距离京都的位置不远却也不算近,所有的条件都刚刚合适。
为了防止扰民,赫连宏英令其副将率领大军在村落外面安营扎寨,我们则进了村子,找了村正,让村正按排了一间较大的屋子,暂当议事厅。
白冰、赫连宏英以及塞明先去了议事厅,我抱着还昏睡着的沧浪去了后堂,把沧浪安置好后,又吩咐沧浪的师父和郁离时刻照料,若是再发现有发烧的迹象,随时去前面的议事厅叫我。
“主子,你放心好了,蓝公子不会有事的,你那么疼爱他,他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
郁离一边用湿毛巾给沧浪擦着脸,一边柔声地安慰着我。
“但愿吧,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啊,凤九……”,我狠狠地念到这个名字,浓烈的杀意从心底涌出,“我必令你粉身碎骨!”
没有什么比让我看到沧浪一身是血,满身是伤,更能激发出我的恨意了,否则,那天刑场之上,我也不能用出“海阔天空”,要知道此招一出,我脚下的那些人,尽会魂归九泉,但我若不出,怎么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主子……”
郁离颤声轻唤了我一句,我才暂时从那恨意中摆脱,咦,郁离的脸色怎么会那么苍白?难道是照顾沧浪累到了吗?
“你怎么了?郁离!”
“没什么,主子,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郁离微皱着眉,担心地望着我。
“呃……,没事,你家主子我再吓人,在你那里不也是只纸老虎吗?郁离,沧浪交给你了,我先去前面看一看!”
郁离跟在我的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今天才觉出我吓人,是不是感觉迟钝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再怎么吓人,也不会伤了他的。
“是,主子!”
郁离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地笑了一下,我又抬手摸了摸沧浪的额头,温度基本是正常的了,
“拜托了!”
我走到门口时,给一直站在门口的沧浪的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这几天来,这个男人为了沧浪操碎了心,寝食难安,奔波操劳着。
“啊,这是奴家应该做的!”
那男子倒退了一步,面色却是一片欣慰。
“没有您,就没有沧浪,这个谢谢是必须有的!”
救人回来的那天夜里,沧浪的师傅就把沧浪的苦衷告诉给了我,其实,即使他不说,我也不会怨沧浪的,就像沧浪所说,不管他做过什么,他说他爱我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我到了前面议事厅时,白冰他们已经把京都内外布局的图纸摆好在中间的桌子上了。
“沧浪怎么样了?”
白冰一边在图纸上比划着,一边头也没抬地问着我。
“还好,烧退了!”
我坐到了塞明的旁边,扫了一眼图纸,便把目光放到别处了。我对图纸这种东西没有多少的悟力,就像走路一样,除非有特别的标示,否则,十有八九会迷了路,所以看了也是白看。
“放心吧,沧浪的伤没有大碍的,他以前习过练,身体的底子不薄,只是伤了元气,需要好好的休养!”
看样子白冰是忙完了,那双明亮的凤眸,也终于有时间看我一眼了。
“嗯,我知道,我会帮他好好调养的,”说到这里,我的心又忍不住地痛了一下,这时,一直坐在白冰对面的赫连宏英似乎从白冰在图纸上画的那条线上悟出了什么,她说:“檀弟,你想攻城?”
“必须把京都拿下来,朱猎国的大势才能定,国恨家仇,如果白某不能报,枉为人字。”
白冰冷然说道。
“是,但京都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宏英带着大军而来,也是一时激奋,真到了城下,对于攻城之事,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啊!”
我听念说,赫连宏英听说她老娘柴桑王的人头被凤九吊到了城墙之上,气得吐血,连夜调兵谴将,从津州卷土扑来。
赫连宏英虽然是柴桑王的女儿,却在政见上与柴桑王不和,赫连宏英自觉朱猎女皇对她们赫连家不薄,母亲又以位极人臣之端,若能收敛野心,余生落得个逍遥自在不是很好吗?何苦要背上弑君篡位的骂名呢?
所以,柴桑王这次突然发动兵变,赫连宏英是不知道的,柴桑王以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却不曾想被凤九暗算,这十足的把握有七成是在赫连宏英身上的。
女儿再怎么反对自己,也是她自己的女儿,她相信如果她篡了位,赫连宏英即使不帮她,也不会调过头与她做对的。
京都周围四座城池中,有两座是赫连宏英的封地,有这个兵权的后盾,柴桑王以为后顾无忧,只要杀了女皇,霸占了京都,大事可成,却没料到阴沟里翻船,她还未来及调动大军,就被凤九关门打狗地收拾了,可谓是棋差一招。
而凤九呢?她的弱点就在于她没有足够的兵力,因此,她留着女皇的命,想用女皇拖延另一半大军,然后等着朝凤的外援,只是现在看来,凤九盼着的朝凤外援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
不说木落萧能不能斩尽杀绝,就是易亲王的那道关口,他们都过不去。
我虽然不知道木落萧用什么说辞打动了易亲王,让易亲王成为自己的同盟,却大致可以猜出,易亲王之所以这么做,怕是对当今朝凤女皇失去了信心,也是对田公子和儿子的愧疚吧!
“我没打算强攻,我准备从正门杀进去。”
“正门,檀弟,京都城门纯钢打造,坚硬无比……”
赫连宏英还想继续描述大门时,白冰略显失望地瞟了她一眼说:“赫连将军,不怪我家念儿说你笨,你确实不太聪明,我们明明有打开城门的办法,又何苦用武器去硬攻城门呢!”
“有办法……”
赫连宏英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不想白冰继续浪费口水,直接说道:“我不但能打开城门,我还能把凤九碎尸万段!”
我知道白冰说的打开城门的办法是什么,无外乎让我飞越城墙落到城内,帮大军打开大门罢了。
但在我的心里,打开大门只是一个顺带手的事,我真正要做的是剐了凤九,不杀她难平我心里的怨愤。
“爱尘,你找得到凤九藏在哪里吗?”
白冰一句话像根针一样,扎漏了我杀意满满的心。是啊,凤九那么狡诈的人,明知道不能完胜,怕是早就选好了退路了吧!
“所以,攻城为先,大势在我们手里了,寻个小虾小米的,也就不成问题了,是吧,塞长老?”
白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塞明,塞明全然领会,“放心吧,白冰子,我会向我们总门主禀报的,以我们流门的人脉,找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是,流门分布广泛,四国门派中是门众最广的一派,这件事就拜托了!”
“白公子不必客气了!”
“找到以后,一定给我,我会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死法,比死还可怕!”
白冰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微张开的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像某种正要进食的兽类,把残忍彰显得淋漓尽致。
白冰虽然偶尔拿沧浪开个心,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把沧浪当成家里人的,如果他从最开始就不容沧浪,也就不会允许我身边多这么一个人了。
事情基本商定下来了,总攻的时候选在了后天三更,赫连宏英调集了将官,商量着兵分几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到皇城脚下。进入皇城后,哪路占领哪一条街道,哪路攻占哪一个重要府邸,细致如微,如果这个场面让念看到,我想念不会再嘲笑赫连宏英笨了吧!
赫连宏英确实有做帅才的资质,明明一根筋的单纯大脑,放到敌我争战之时,就像是换了灵魂,好似有仙人指点一般,连眼神都变得炯炯生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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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最残忍的灾难,莫过于战争了。往往因为某些人的一己私利,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连带着生灵涂炭,纵使如我这种并无悲天悯人之心的人,看到此般惨景,竟也跟着动容了。
短短半月,朱猎京都之内两次血光冲天,血腥味道弥漫了天地,接连数天挥之不散。
赫连宏英布置得很稳妥,大军攻进城内,一举攻下了数处重点部位,最后,六路大军汇在一起,攻进了皇宫。
白冰料想得果然不错,凤九并不在皇宫里,除了或杀或俘了一批凤九的下属随从,凤九以及凤氏的几名骨干并没有落网,逃之夭夭了。
“爱尘,你觉得为夫穿上这身衣服的效果如何?”
明天是白冰登基的日子,朱猎历史上的第一位男性皇帝即将诞生了。
攻下皇城的这半个月里,白冰下了大力气整顿人心,把朝中老臣悉数攻破,又有女皇宣布传位的旨意,这个皇帝当得可谓名正言顺。
“不错!”
一件澄黄色的九纹金线龙袍配着那顶光华四射的珍珠龙冠,把白冰冷然的气质衬托得威风凛凛了。
“也只能用不错了,穿上这身龙袍,再去看那个皇位,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不知道木落萧有没有我这种感觉呢?”
三天前,木落萧顺利地登上了朝凤的皇位,与白冰的名正言顺不同的是木落萧怕是要背上一个篡位的好名声了,且还是这个世界开天劈地有史以来,第一个为了男人篡位的女人。
木落萧登上皇位的那天,就策封晴岚为凤后,并立誓后宫不再添人入口。
此等恩宠,羡煞了朝凤国中所有未嫁的及以嫁的男子,也惊恐了朝凤朝中一干上跳下窜的人臣,甚至连那个立誓要把木落萧逐出家门的木落萧的老母,都急得追去朝堂之上了。
谁都知道晴岚是易亲王那个带着青鸟之身的儿子,谁都知道晴岚没有生育的能力,堂堂凤后不能为朝凤留下一女半子,已经不能为祖宗律法所容了,现在女皇立誓不会再娶,这不是眼看着女皇绝后吗?
“听说昨个木落萧连着杀了三个大臣,震惊朝野,真是铁血手腕,我自以为自己就够冷酷的了,和木落萧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啊!”
白冰把玩着手中的玉玺,弯转的嘴角带着一丝冰凉的笑意。
“杀了三个?木落萧最好不要因此激起民愤啊!”
我有点担心,哪一个朝代最开始的时候,都是以平抚为主的,休生养息才能更长久的维持,木落萧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呢!
“那三个也真嘴欠,好不好的说什么晴岚的坏话,活该她们倒霉!”
白冰这样说完,我明白了木落萧的意思,她要让那些流言从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这样晴岚的凤后之位才能做得长久做得安稳啊。
——好一个用心良苦啊!
“凤九有消息了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谁,且这个人还不是我的亲人、爱人。
“亲爱的,你要是再提她,我会嫉妒的!你每天问我十二、三遍,你不嫌烦吗?我要是有消息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你把她抓来后,交给我就好了,我请沧浪看世间最妙曼的刑法!”
我有每天问白冰十二、三遍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难道是我最近的记忆力出现问题了吗?
“亲爱的,说点正经的,你觉得逸王这个封号上面用不用加点别的?明天可是我的登基大典,你是我的妻,我可以再给你添一串更尊贵的称号!”
“不用了,我记不住!”
我的记忆力都已经如此了,真要是让白冰再添上些别的称呼,到时候别人叫我,我都会反应不过来的。
“呵呵,爱尘,我把皇帝当职业,你不会反对吧?”
“你现在来问,是不是晚了?”
都已经走了这么多的路,此时说回头,怎么可能回得去呢!
“不晚,因为我从来不后悔,我不喜欢被人操控,像沧浪那么隐忍的生活,我做不到,我的人生准则就是如果我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那么我就毁了自己的生命。”
白冰干干脆脆的说完,我笑了,拉住他的手,把手里的玉玺拿下放到了一边,说:“白冰,我喜欢这样的你,洒脱自信,只有这样的你,才是值得我爱的。”
“嗯,去沧浪的房间看看吧,他该换药了,你要是在,他会舒服一点儿!”
白冰笑得坦荡,一副了然无挂的模样,天地无私大概也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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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大难过后,人气萧条,即使白冰推陈出新地颁布了许多安抚的政策,可是市场还是没有我刚来朱猎时的繁荣。
从皇宫到逸王府的路上,除了几个零星的小铺看着,其余大部门都是关门歇业的状态,看此荒凉的情景,我真为白冰担心,他这个皇帝不好当啊!
我的逸王府经过了两次血劫,原先被各色人物按插进来的小角色终于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除了郁离这个管家,其余的家丁被白冰从里到外地换了个遍,都是一些他以为稳妥的侍卫,而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我基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回到府后,我直接去了沧浪的屋子,正赶着御医给他的伤口换药,看着沧浪疼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就又有了冲进皇宫问白冰凤九下落的冲动了。
“王爷,您回来了!”
御医给我见过礼后,继续着换药的动作。
“轻点儿,小心……”
我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了,仿佛那处深见骨头的伤口是在我的身上似的。
“王爷,您……您还是先出去吧,您在这里老妇下不去手啊!”
御医终于无法忍受我在旁边的叨扰了,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
“你弄吧,我不出声!”
我捡起放在床头的棉帕轻轻拭着沧浪额上的汗珠,心疼地问着,“还能忍吗?若是不行,我们歇一会儿再换吧!”
“没事的!”
沧浪仰起头,勉强一笑,“你给我弄口水喝吧!”
沧浪如此说后,我才注意这屋子里除了御医,竟没有第二个侍候的人了。
“郁离呢?明知道你病得严重,怎么也不过来照应,念随着赫连宏英去平定内乱了,他的心也跟着去了吗?竟不知道在你的身边按排小厮,还有,你师傅呢?……”
我还想再说下去,一旁的御医再也忍不住了,嘟嚷着说道:“逸王殿下,你还准备让老妇继续诊治吗?还有,本来刚才是有人在这屋里侍候的,您进来时可能没有看到他,他便悄声退出去了。”
呃……,是吗?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难道我的眼里现在只有沧浪,再也看不到旁物了吗?
御医这样说完后,沧浪苍白的脸上飞出一抹淡红,眉眼竟弯转起来,于痛楚中溢出笑意。
我闷闷地闭了嘴,去了桌前,倒了一杯水,用小勺一点点地喂着沧浪。
等沧浪换好药,天已经暗了下去,郁离令小厮给我们送来了做好的饭菜,有一道沧浪爱吃的乌白鸡。
我把鸡汤吹凉,喂给斜躺着的沧浪喝,看着沧浪亮晶晶的蓝眸充满柔情地望着我,心底便是一片蜜意了。
“师父带着师兄弟们回血窟了!”
“噢,怎么走了,这里住着不习惯吗?”
怪不得刚回来时,觉得少点什么,原来是没有看到沧浪的师父,那个男人自沧浪被救回后,一直守在沧浪的房里,尽心尽意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他们自由惯了,不喜欢王府这种地方,现在终于不用被别人操控着活了,当然不愿意困在这里了,要不是我受了伤,他们早就走了!”
沧浪说着,似乎想要动一下,我连忙把碗放到旁边的木桌上,动作轻柔地扶住他,帮他缓缓地挪动着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
“羽迟草也被塞明接走了,说是要回云祥老家办婚事,伏菱也跟了过去!”
昨天晚上塞明特意找我辞行,还说凤九的事包在她的身上了,她上天入地也会把那个女人挖出来的。
我相信塞明会尽全力的,只是天地如此之大,要找一个惯于藏匿的人又怎么容易。
这段时间里,无论是白冰还是塞明都用尽了招数,凤九的余孽几乎全部落网。木落萧那里也抓住了唐婉,木落萧逼宫那天,凤十七自缢于五皇女府的偏殿。凤十七一死,凤九的消息就彻底地断了,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踪无影。
“爱尘,你还在找凤九吗?”
“嗯,是她害得你伤得这么重的!”
在某些方面,我像个孩子一样,偏执,认准一件事情,绝不更改。
“不用了,爱尘,有你在我的身边爱着我,我就知足了,这个仇咱们不用报了!”
沧浪的泪水滚落了脸颊,炙烫着我的心。
“不行,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放心好了,沧浪,我一定能找到人的,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以前我还不太敢肯定,但现在……”
说着,我的手慢慢地摸上了我挂在颈间的四味草,缺失的那一瓣不知道你现在是否安好?
“爱尘,我伤好后,不想在王府里住,行吗?我想回血窟,我在那里呆习惯了,那里有我的亲人!”
沧浪眼巴巴地看着我,生怕我会摇头,我怎么舍得?沧浪说他的师兄弟自由惯了,他又何尝不是呢。以前是想自由却不能自由,被人当玩偶一样操控,现在终于有了自由,我又怎么能束缚他呢?
“好,沧浪,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支持你,我也不喜欢王府,我想去月光寺,那里的风景很美,我的剑道已经很久没有修了,我还是想试一试第十层的!”
沧浪要是回了血窟,白冰呆在皇宫,这王府里,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正好趁此机会,重捡重修我的剑道,第九层海阔天空的威力已经如此强劲了,真不知道这第十层沧海桑田会有怎么般的威力,我万分期待。
“好,我也很喜欢那里,等我们都累了,就从那里安家,好吗?”
沧浪的眼中充满着希冀,这也正是我的希冀,我想也是白冰的吧,只是我们现在都还年轻,都有一颗不羁的心,都想趁着青春正好,玩一玩,玩累了,总归是要回巢的。
“当然好,你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他们,——我的爱人,我一生中惟一的守候。
“爱尘,我倦了,你搂着我睡,好吗?”
沧浪说着垂下了眼皮,把头偏进我的怀里,那阵沁人心脾的香味,伴着淡淡的药香,很是催人欲动。只可惜,现在的沧浪,还不能,那么,就让我这样一直搂着他,哪怕只能坐着,只要他在身边,就是幸福了。
漫长的夜,看着怀里渐睡渐醒的人,想着入了这一世里的种种,不过是红尘一梦,幸运的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又能找回了上一世错过的人,上苍已经待我不薄了,还有什么可奢望的呢!
初升的太阳挤破黑幕,溢出柔弱的光芒,皇宫那面传来了浑融洪亮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