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月影幽幽,洒在了一个倔强的跪着的背影上,背影瘦削,就似风中的落叶一般无依无靠,任着寒风冷月恣意的凌辱。
他的头深深的垂着,也许仅仅只是为了躲避这俗世的尘埃,可惜尘埃难定,俗世轮回,没有人能躲得开这样的轮回,而他也是这无数轮回中的一条蝼蚁,为了生存,为了饥饿!
在距离寒风中不远的地方正围着一群人,中间火光或明或灭,腾舞不息,映在众人的脸上的表情各异。其中正有一个面色清冷的女子眼神虚妄的望着朦胧的天际,神思飘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她的手正抚着怀中睡着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别样的怜爱。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样的静谧,道:“道心师兄,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置?”是长月的声音。
“此事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张施主既能身怀三派之法术,应该也是天之所定。缘分既然如此,我等也无可奈何,只是希望日后张施主不要堕入魔道,为祸苍生就罢了,”道心轻捻着手中的佛珠徐徐道来,接着又道:“只是此行事关重大,我等不得不小心从事,张施主身怀魔教妖法,到时怕会多生祸端,依老僧来看现在还是将他身上法术全部禁锢为妙,回去之后再作处置。”
长月叹了口气,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寒玉宫出这等孽徒实在有负天下,当年就应该全力阻止师姐将其收入宫中,可惜!”
“依我看此等魔头,必要杀之而后快,到时魔功已成,天下必将大乱,长月师妹,我还是那句话,这等妖邪之辈鬼胎暗结,始终不愿吐露其中的真相,只怕真是魔教派来潜藏在我正派之中的魔头,还是速速杀了为妙,”青玉摩挲着手中的仙剑,大义凛然的说道。
青玉门下的两弟子卓华玉和刘风同时也附和着道:“长月师叔,此等魔头不速速杀掉,到时酿成大祸的时候,不仅仅是为祸苍生还会有损寒玉宫的威名,想寒玉宫千年声威,出尘脱世,难道就要因为这么一个魔头而毁于一旦?”
“这样的魔头……”刘风正欲继续接着自己的师兄说下去的时候却被一声冰碎石裂的声音打断了。
“他不是魔头!”
是谁还在为他出言顶撞而苦苦祈祷呢?
是彤云密布的黑夜中的那个伤心欲绝的女子,还是在强横的妖法之前还昂然挺立桀骜清寒的少女么?
她,是谁?
火光照在了周晓涵的脸上,竟是雪一般的洁白、圣洁,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信念,就如暗夜中那个孤单的男子一样坚定的目光,坚强、桀骜、不屈,亦或还有无助!
“他不是妖人,更不是魔头,”她抬起头望着朦胧的月色,似乎又回到过去的时光,也许只有过去的时光才值得她珍惜去留恋。
可是这一声倾述,说了又有谁会听得进去,又有谁会了解谁,这个天下谁也不了解谁,甚至有的时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长月望着周晓涵出神的姿态,暗自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到青玉身上,道:“青玉师兄,张行健虽然身具魔功,但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魔教派来的奸人,此事回去之后必定要调查清楚。如果唐突之下就将他杀了,不问青红皂白,可是真的有损我玄门正派在天下的声誉了,不是长月自作主张,只是此事重大,还请青玉师兄谅解。”
密林的深处隐约间响起了几声动物的嘶叫声,涌入了众人的耳内,当然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嘶叫呼喊在意,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见周晓涵慢慢的放下怀中的灵儿,拿起青萍剑缓步起来,向长月打了声招呼就向着张行健的方向走去,完全不理会背后众人的目光。
一直看着周晓涵的消失在树林的黑暗处,众人才将目光收回,道心口宣佛号道:“长月师妹说的正是,张施主究竟是否魔教妖孽还需仔细商榷,不能草率决定。至于他不肯吐露功法是从何处得来的,我想这其中必有因由。如今我等的头等大事是千万不能让这件千年难遇的法宝落入魔教之手,青玉道友此事就等回去再说吧,还请长月师妹前去将张施主的一身功法彻底封印了,以防万一。”
“道心师兄所言正是,我且前去将这个孽徒的法力封印了,”长月站起身,微微迟疑了片刻,还是想着张行健的方向而去。
待长月走后,禅宗门下的法恒道:“师叔,张师弟的一身佛法实在来的怪异,其中必有缘由,看张师弟平时平静和蔼,没有魔教妖人凶残狠辣的本性,料来应该不是魔教之人。”
“法恒凡事不要妄下断言,世间种种皆有因果由来,缘起缘灭,一切天自注定,不是我等可以妄想猜测。凡事随缘,缘在则人在,缘灭则佛灭,缘即是佛,佛即是缘,法恒你可明了?”道心见法恒妄语,遂为其解说佛家所言的缘分之说。
法恒仔细听罢,微微思量片刻后才道:“多谢师叔真言,弟子明白了。”
道心见法恒如此说道,微笑的点点头,又对着一旁眉头紧锁的法正道:“法正,你可曾明了?”
法正掉过头来,一脸不解的神色,目光之中疑惑的神色显而易见,道:“师叔,恕弟子愚笨,不曾明白师叔的真言,还望师叔相告。”
道心笑而不语,将头看向地上现在还不曾醒来的灵儿身上,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夜越来越黑,密林中幽幽的响起了数声某些鸟类的鸣叫声,声音颇为凄厉,衬着这样的环境显得分为幽深诡秘。
不知在什么地方更是响起了一声高亢长绝的吼叫声,声音悠扬不灭,不过声音之间竟然蕴含着一种悲痛失望的意味,就好像某些动物找不到自己的孩儿而发出的悲鸣一样,接着声音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它,找到了吗?
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声,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是这样的坚定却又显的犹豫不决。闪烁的火光前面慢慢显现出了一个单薄孤独的身影,罗衫轻摆,步履轻盈,她已走到黑暗中那个还在静静下跪人的面前,手中还紧紧的握着一把剑,青萍剑。
她就这样望着他,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庞,但至少可以感受到他轻轻颤抖的心灵,不堪、不甘?
“你是不是魔教派来的魔头?”她已经轻声问道,只是声音微微颤抖着,生怕知道了结果,可是既然问了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不是么?
没有声息,良久,良久。
“你身上的佛法和魔功究竟是从和学来?”她不敢的继续问道,不求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只求一个回答,哪怕是一个愁肠寸断的答案也罢。
可是,还是没有声息,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野兽的悲鸣声之外再没了其他声息,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你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她已经丢开自己的仙剑抓住他的双肩使劲的摇晃了起来。
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矜持,高傲冰冷都已抛在了脑后,只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一个答案而已!
可是你为什么?仅仅是一个答案而已!
为什么?
发丝飞扬,遮盖了他憔悴的面庞,就这样任着她无情的摇晃着,摇晃着。
忽然他似乎有了感觉,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她,发丝却遮盖了双眼。一阵夜风吹来,吹乱了发丝,也吹开了他紧闭的心门,露出了一双无神的眼睛,眼中似乎有血丝流转,却不是那种疯狂的赤红。
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中的流光一闪而逝。
他们就这么彼此凝望着,谁也没有言语,也许仅仅只是就这么彼此的对望着也足以了。
月,划过天际,躲进了云层之中,天上云雾缭绕,凄迷炫目,没有色彩的炫目,却比色彩更加耀眼出尘。
“告诉我,告诉师姐。”她已不甘的微弱的问道,或许她早已知道了结果。
眼前两双灼热的目光盯着为何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是一直都希望她能正眼看着自己么,为何会这般的灼热与咄咄逼人呢?
他不堪这样的目光,于是又低下了头,无神的,失望的!
“你不说,呵,好,不说,不说今天我就杀了你,也免得日后为祸天下,”她已气愤的抓起地上的青萍剑。
只听“铿”的一声,剑已出鞘,剑身发着湛蓝的青光,却是幽幽夺目,她已如疯了一般,身体之上瞬间爆发出一股青光,青萍剑更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那个低头之人砍去。
他就似完全没了感觉,流光却是越来越近,剑身之上的法力过处,露出了一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
为什么!
忽然,青萍剑被架了开来,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前面,语气中喊着怒意道:“晓涵。”
“晓涵,这件事情,师门自会处置,你就不要多心了。我先将他身上的法力全部封印了,待明日在启程赶往冰川之地。”长月看着周晓涵伤心绝望面庞,心底也是一阵无奈,低声道。
周晓涵却没有理会长月的话,只是怔怔的望着地上这个固执、孤单的男子,而刚才的青萍剑却还插在一株树上轻轻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