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听贾赦唠唠叨叨不停的说自己是被管事骗了,心中怒火更炽,待问清黛玉被人带去了京郊,便立即告辞,亲自带了人去京郊搜寻。
宋春生年轻力壮,得了消息早带着几个心腹小厮快马奔去京郊,可是京郊范围何其之大,况且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在京郊,直寻到天色暗下来还没有任何线索。
林如海年事已高,奔波了一下午已是面色发白气喘吁吁。林管家既是劳累又是担忧,向林如海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还是报官罢”
林如海骑在马背上身体微晃,闻言摇头道:“不成,不能报官。”事情闹得大了,众人都知道首辅大人家的小姐被贼人掳去,只怕到时什么难听的流言都出来了,跟那时住在贾府的流言不可同日而语。
林管家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也该去跟亲家说一声,长公主和世子爷对姑娘都极是看重,一定会来帮忙的。”
林如海正欲答话,忽听不远处马蹄声疾驰而来,不过片时,就有四五人身穿不起眼的黑色劲装骑马奔至近处。
林如海见那打头之人甚是眼熟,身后的小七忙打马上前半步,小声对林如海道:“这几人都是定国公身边的暗卫。”
话音刚落,那几人已是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回道:“禀林大人,世子爷命我等前来回话,已经在附近寻到林姑娘的踪迹,请林大人放心,只管回去等世子消息即可,我们世子一定会把林姑娘救出来的。”
林如海来不及多想,便忙问道:“在哪里寻到的踪迹快带我去看”
那打头的暗卫为难道:“林大人,去的人多了恐怕会打草惊蛇”
林如海想了想,林府的下人自然没有暗卫功夫好,只好罢了,道:“替我谢过你们世子和老爷。”那几人忙抱拳行礼低下头去。
林如海拨转马头,吩咐自家下人道:“你们继续散开寻找,做做样子便回府去罢。”又对小七道:“你跟苏家的人一道去寻姑娘,切记要把姑娘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小七忙应下,跟着定国公府的暗卫一道去了。
这边厢,林如海刚刚回府,门子就送上一封书信,回说是刚刚有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给老爷的。
林如海本不在意,却忽的想起什么,又回过神来忙去要那封书信,站在院子里就拆开了信件,一旁的下人忙将灯笼移过来,好使他看得清楚一些。
林如海匆匆扫过这封信,信上寥寥数语,字迹拙劣,倒像是有人故意用左手写的,内容不出所料,果然是拿黛玉要挟自己索要巨款的。
看着信中威胁的话语,林如海心中冷笑,将信给了林管家,自己阔步往书房走去。
林管家就着灯笼的光线,将信一眼扫过,看见上面所说“准备黄金十万两,埋于指定的树下面”,不由好笑,到时只需叫得几个人等在那里,不怕抓不到人。待看到后面又说,若是去取黄金之人一个时辰内没有回去,就将林姑娘的头颅送来,最后还调笑道,真舍不得把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杀死。
林管家看到最后也忍不住怒了,林家祖祖辈辈何时被人这样侮辱过,是可忍孰不可忍,怪不得老爷都没有吩咐自己去准备黄金。
林如海坐在书房冷静片刻,宋嬷嬷便亲自送了晚饭过来。林如海心中焦急,不过略用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虽然没有亲自出去寻找,不过林如海也是一宿未睡,时时命人去打听情况。
却说黛玉在房间里转了十七八个圈,终于确定是出不去了,便泄气的坐回炕上。天将黑时,终于听到院中传来人声,黛玉忙轻手轻脚走去门边,透过门缝小心翼翼的向外看。
黯淡的天光下,院子里的枣树已成了一团黑黢黢的影子,看上去诡谲阴森,两个身穿深色长衫的中年人站在院子里小声交谈,时不时的往黛玉这边看一眼。
黛玉仔细辨认后,失望的发现这两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其中一个说话时身子微躬,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恭敬神态,看上去倒像是大家子里的管事之类。
盘算了片刻,黛玉拿定了主意,决定先出声诈诈他们的底。
那两人其中一人便是贾赦的心腹管事,这回是骗了贾赦,将黛玉掳至京郊,又去信跟林如海索要巨款,他看出贾赦已是自身难保,之前所说皆是谎话,便想了这个主意,骗了巨款便即逃走,隐姓埋名做一方地主。另一人是他在府外结识的同伙,两人这会子得知有人在京郊搜索,正商量着将黛玉转移至别处,忽听房间里传来黛玉的声音:“我认出你是谁了你去告诉我舅舅,若是他现在把我放出来,我一定劝我父亲不计前嫌,否则的话,我可就不念亲戚情分了”
另一人恐慌道:“你不是说她没有见过你,不认得你吗”
那管事惊慌了片刻又镇定下来,笑道:“听说这林家姑娘聪明的紧,只怕猜出了些什么。不要紧,既然她误会了,就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好了。”
黛玉壮着胆子说出话后见他二人没有回音,心中不禁疑惑。一时听其中一人回道:“林姑娘望安,小人是贾府大老爷的管事,大老爷命我将林姑娘送来这里休养几日,至多不过三五日仍旧将姑娘好生送回林府去,姑娘大可放心。”
黛玉闻言大怒,这人竟敢这样大胆,说出的话冠冕堂皇,却浑然不将自己当回事,一时又疑惑,若真的是贾赦吩咐他这么做的,为什么连个仆妇也没有,就是人手也着实少了些,那两人中另一人毫无规矩,不像是府里下人,难道贾赦只打发一个管事是因为怕走漏了风声若是这样,他又怎么跟父亲谈条件呢这管事又为何会直承自己身份
那两人听得黛玉不再说话,便放了心,将自外面买来的烧饼从门缝里塞进去,片刻又打开门送进一壶水。
黛玉听见他们开门,忙走至屋角,背过身去,待门重又关上才转过身来。
打开茶壶,里面泡的还有许多大叶茶,闻上去苦涩不堪。黛玉口中干渴,便忙倒了一杯要去喝,茶到嘴边却心念一动,将那茶水仔细嗅了一回。这荒芜的屋子里只怕连柴火都没有,他们给的干粮是已经凉透的烧饼,却费尽心思去烧一壶热水,还泡上茶叶送进来。
黛玉并不是被惯坏的孩子,只觉得别人对自己好都是理所当然的,此时此景,只怕他们送一壶井水进来才是正常现象罢
茶叶味重,黛玉并非赤霄承影,自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但是吃一堑长一智,这蹊跷的茶水还是不喝为妙。
烧饼被黛玉分成小块藏在了身上,杯子里的茶水倒在了屋角,屋子里昏暗一片,自也不易发觉。
听到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黛玉忙在炕上躺了下来。片刻后,门外一人轻声说道:“已经迷昏了,咱们把她送去那边罢”
两人打开门,进来探得黛玉已经睡沉了,便拿被褥将黛玉一裹,放在门外的马车上,两人都坐在车辕上。
马车微微一晃,开始缓缓向前,黛玉睁眼向四周看去,马车内空间狭小,没有点上灯,因此只能借着一点从外面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有一个小几,小几上有一个铜质小水壶,自己被被褥裹着歪在车座上。
初时外面两人都不说话,黛玉便也不敢擅动,过得一时听见一人问道:“你说林大人会不会乖乖的送黄金过去”
另一人哼的一声道:“不过是一些黄金罢了,听我们琏二爷说,林家富得流油,现今林大人又是首辅,那些黄金对他们林家来说不过是小意思,到时候另外寻个人先去探路,咱们只管在后面看着就是了。”说罢得意的笑了两声,道:“再说了,林大人把他这个宝贝女儿当成眼珠子一般,只要咱们手里有人质,别说是金子了,就是要他的家产他也会答应的。”
另一人虽然仍旧半信半疑,不过还是连声附和,二人聊得兴起便又说起以后如何挥霍那一大笔钱。
黛玉越听越心惊,难道这不是贾赦做的事,而只是一个管事的自作主张本来认定了贾赦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自己怎样的,现在黛玉却有些慌了手脚。
虽然十万两黄金林家拿得出来,不过谁知这两人会不会信守承诺拿到黄金之后放了自己,万一这两个恶徒最后一不做二不休,撕票然后卷款潜逃,自己岂不是欲哭无泪
还是不习惯将姓名性命交托于他人之手,黛玉终于决定自救。
慢慢从被褥中挣脱出来,黛玉轻轻坐起身来,确定那两人片刻之内不会想到进来查看,便开始轻手轻脚的检查马车内有些什么东西。马车朴实无华,跟黛玉素常所坐的雕刻华丽,铺陈精美的马车毫不相同,只怕连府里低等仆妇坐的马车也比这个好一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