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屋偏逢连夜雨, 这句话再适合现在的贾府不过,经过了查抄问责之后,声势一落千丈的贾府迎来了它的又一地震:贾母仙去。
那日何安平向我汇报过后, 我就嘱他关注贾府的一举一动, 今日他传来消息道:贾府老太君去了, 此时贾府内正乱着, 连早饭都弄的不像样, 好多人抱怨呢。而后不久,贾府也算迅速的派了小厮前来报信,通知我前去吊唁。
对于贾母的去世, 我虽觉得有些惊愕,却也算不上吃惊, 毕竟贾母八十多岁的人了, 在古代来看, 这也是高寿的,谁见了都得喊一声老寿星。况且贾母身体也不是多好多好的, 总要服药调养,而此时又恰逢家遭巨变,一激动一上火就去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原本她给我的六百两银子,却要现在就送去了。
我的本意是待贾家危困之际再拿出来, 以供他们解钱财匮乏之急, 六百两不多, 却也是够他们省吃俭用好久的。只是贾母这样的逝去, 贾府竟连丧事都弄的如此混乱不堪, 想来是真的捉襟见肘了,此时把钱送过去, 也算全了贾府的脸面了,至于以后,我就再贴他们几百两算了。
叫来王婆子,我让翠竹去箱子里将银钱取来,递给她,嘱咐她将银票亲自交给凤姐儿,并要她转告凤姐儿:这是我贾迎春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之所以这么说,一是让贾府上下领我的情,二也是让她们知道我过得也没多好,有什么事也不要老过来求我,我没那能力。
王婆子领命去了,其实,作为贾家的外嫁女,贾府出了事,我本应该回去看看的,只是孙绍祖之前早警告过我,若要出门,必是要经过他同意的,且他前几日也让福宝回来嘱咐我,要与贾府保持距离,而我也确实与贾府没什么感情,索性都应了他。只是今日是贾母去了,我若再不回去实在有损孝道。
差了一个门房处的小厮,让他去孙绍祖上班的地方替我请示一番,看我是不是可以回去,而我则让人套了马车静待,其实我觉得孙绍祖应该会让我去的,一是因为孝道,二是因为这些日子他的脾气收敛了不少。
不过结果却让人惊诧,给孙绍祖带话的小厮还没回来,孙绍祖却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
从马上下来的孙绍祖进了府门,我这次看清他的表情,他虽然黑着脸,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张了张嘴道:“走罢。”
然后他便旋身在前边往外走,而我看着他那穿着官袍的背影,脚却迟迟没有挪动分毫。
天知道我真的不想和他一起走,否则我让王婆子说的那番话岂不是此地无银吗?
我语言支吾的叫住孙绍祖道:“将军,您不是还有公务吗?贾府的事哪能耽误您的正经事。”
孙绍祖脚步微顿道:“我自有分寸,耽误不了。”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盯着我看着。
我略局促的拧了拧帕子又找借口道:“贾府上下现在乱成一锅粥,将军您去了恐有怠慢,再者,今日才是第一日,您真不必就去。”
许是我的理由太牵强,抑或我不想让孙绍祖去的意图太明显,孙绍祖原本探究的神情立马转变成了了然,黑脸又加深了一分,朝我道:“你就那么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虽然我不待见贾府那一群小人,但是,我不得去给你做脸,否则,贾家那一种小人说不定就轻慢你了。”
听了孙绍祖的话,我顿时感觉天雷滚滚在我耳边炸响,什么时候孙绍祖这么体贴了?难道孙绍祖终于洗心革面,要回归好男人一途了?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这么雷的想法我都能想到,发散思维太强大了。
我好言好语的对炸毛的孙绍祖道:“将军,妾这也是为您着想,贾府现在正遭难,难免不会求到咱们府上,若他们见了您跟妾关系亲密,保不齐就来托您给周旋了,所以妾想,您还是让妾一个人回去罢。”
我说的言辞恳切,自认为孙绍祖听了也得表扬我一番,却不想,人家孙绍祖此时脸更黑,简直就是暴风雨般乌云罩顶,而我则是承受风暴的中心。
孙绍祖吼道:“你当爷是什么人爷就那么怕事?去一趟贾府就值得你这般思虑?你若不愿意和爷一起去就直说,哪那么多弯弯绕绕。”
孙绍祖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我逼出眼泪,朝孙绍祖盈盈下拜道:“妾当然希望将军能去给妾做脸面,只是怕将军去了憋气,哪想将军这么看中妾,妾在这里先谢过将军了。”
见我如此,孙绍祖脸色好了点,朝身旁的福乐道:“去账房上支1000两银子,再交待福贵好好看家,我和夫人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福乐应声去了,很快拿了1000两银票给孙绍祖,孙绍祖接过来,揣在怀里,然后就吩咐出发。
孙绍祖本是骑马回来的,却不知是为什么,非要跟我挤在马车里,害得翠竹和芳草不得不在车边跟着。
青石路依旧辚辚作响,可是每次我的心情都不一样,这次,我是忐忑,不知道孙绍祖去贾府,是不是真像他说的要给我做脸面,还是趁着这么个关口去贾府耀武扬威,抑或去贾府看笑话,不过,无论是哪种,我现在也阻止不了了。
我是心中忐忑,孙绍祖也并不比我好,马车本就狭小,孙绍祖长得却有些魁伟,坐在马车里有说不出的憋闷,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在这样狭小的空间,还有不下车的毅力。
其实路程本没多远,只是交通工具太落后,再加上路况也不好,中间穿过的一个集市,恨不得人挨人人挤人,所以光通过那个集市就花了两刻钟,恨得孙绍祖牙根直咬,就连我都听到了那种霍霍磨牙待咬人的磨牙声。
终于,在孙绍祖耐心告罄,在我心急如焚外加坐立不安的时候,马车终于到贾府门外了,府内呜呜咽咽的声音,我在马车里都听到了,想来,必是不少人在哭的,只不知这哭声里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