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劝弟妹初见年清妍
看着眼前笑容浅浅优雅出尘的女子，郭络罗氏心中一片酸涩难言。同是皇子福晋，自己的出身更在诸皇子福晋之上，但是如今日子过得糟糕的怕就是自己了。就是那咸安宫里的废太子妃，若是能够独自一人守在爷身边，就是被永远禁锢在咸安宫里又如何？
“四嫂。”郭络罗氏叫道，眼睛往四周看了看道：“怎么不见晏儿晨儿和两个小阿哥？”虽然明面上的人都知道雍亲王府和廉郡王府终有一争，但是郭络罗氏对雍亲王府的几个孩子却是十分喜爱的。别人家府上有一个那么聪敏机灵的就该高兴地合不拢嘴了，何况黛玉跟前这几个孩子个个聪明非凡。黛玉浅笑道：“晏儿在房里看书，几个小的都午睡去了。”郭络罗氏羡慕的道：“难怪都说四嫂是个有福气。若是我也能有这么几个小阿哥小格格，做梦也要笑醒的。”黛玉抿唇一笑，道：“坐吧。在我这里还客气什么？”
各自落座，黛玉斟酌了一下才道：“你…和八弟…有时候凡事退让一步，未必不能海阔天空。”
郭络罗氏苦笑道：“倒是让四哥和四嫂看笑话了。是皇阿玛那里不满了吧？却让四嫂辛苦了。”黛玉摇头道：“横竖也不过几句话，我辛苦什么。日子还不是你们在过么？”郭络罗氏望着黛玉，有些为难又有些尴尬的道：“我今儿来其实也是有事想请教四嫂的。”黛玉点头，等着她开口说话。
郭络罗氏咬了咬牙，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有事事情却不得不问，道：“我自觉对他全心全意，只要能为他做的我都愿意替他去做为什么他还是不满意？我看四嫂平时……”她说不出，她平日里并没有看到黛玉为胤禛做过什么。除了生了几个得皇阿玛欢喜的孩子，西林觉罗氏自今也没有对雍亲王府表现过任何亲近的意思。黛玉的父亲身为川陕甘总督，算是位高权重，这些年却也没有为自己的女婿做过些什么。为什么雍亲王却能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福晋，对府里的女人视若无睹，甚至连皇阿玛有意为他指几个家世背景极好的女子做侧福晋也拒绝了。自从自己嫁给胤禩之后，康熙便是指婚也不会再为胤禩指家世太好的女子了，若不然的话，她相信胤禩一定不介意再娶一个和自己家世相当的女人回来制衡自己的。
黛玉挑了挑秀眉，思索了一下，淡淡笑道：“八弟妹可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话？”
郭络罗氏疑惑的看着她，黛玉淡然道：“爱其所爱，恨其所恨。弟妹明知道八弟至孝，为何不能放下骄傲好好对待良妃娘娘？”良妃，可说的上是后宫第一的美人。然而即使已经封了妃，却依旧如隐形人一般的活在宫中。而郭络罗氏还是始终如一的无法接受这个额娘。每次进宫请安，谁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是敷衍罢了。看到郭络罗氏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屑，黛玉摇头道：“弟妹能如此眷恋八弟，为何却对他的额娘如此轻慢？要知道，八弟始终是良妃娘娘所生的。最重要的事，在八弟眼里，良妃娘娘是极为重要的人。”郭络罗氏苦笑道：“可不是么，他为了额娘不知跟我吵过多少架了。”黛玉道：“那为何还……。”
郭络罗氏道：“我不也是为了他好么？良妃娘娘是什么出身？不管他再怎么优秀，那样的生母永远都只会是他身上的一个污点。他这么多年那么辛苦，我还不是不希望他的辛苦因为他有一个不光彩的母亲被毁了么？”黛玉无奈的摇头，良妃的身世不仅是胤禩的硬伤，还是康熙不愿提起的伤痕。那样的姿色性情本该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但是这些年，康熙就连见也不愿意多见良妃一面。其实，皇帝比普通人要爱面子的多。
“八弟妹好好想想吧，有时候你想要给他的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黛玉轻声劝道。郭络罗氏胡乱点了点头，现如今良妃已经不是她和胤禩之间最大的问题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子嗣。就连从来温柔少言的良妃私底下也跟她请求过给胤禩留一个子嗣。就算以后她如何不敬她这个额娘都没关系。当时就听得她怒火中烧，良妃的意思是她不愿意给胤禩留下子嗣，她一心要胤禩绝后么？如果能有难道她愿意受这千般指责万般唾骂？可是要让她让别的女人生下胤禩的孩子，这简直就是要拿刀子挖她的心啊，她怎么能忍？
“四嫂，如果是你该怎么办？”郭络罗氏问道。
黛玉沉凝了一下，如果是她…如果今天不能生孩子的是她应该怎么办？黛玉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她和胤禛成亲的时候年龄还小，康熙太后还有娴贵妃虽然也提过几次子嗣的问题，但是其中戏谑的成分比较多一些，而且她两年后就有了弘曜和弘晏，虽然之后五年府里都无所出但是有一对龙凤胎放在那里就足以让大多数人闭嘴了。而现在她又有了两子一女，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已经足够，因此她其实从来没有体会过郭络罗氏的境地。好半晌，黛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劝她给胤禩纳妾生孩子？如果这事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受得了么？鼓励她接着闹？那不是纯属唯恐天下不乱？不说胤禩要恨死他，宫里的康熙太后也要埋怨她了。
郭络罗氏见她如此，反而笑了起来道：“罢了，四嫂也不必劝我。我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这些话给别人说他们九成是劝我给胤禩纳妾生孩子罢了。四嫂不劝我就足见你也是明白我的心情的。不过四嫂比我命好罢了。”黛玉淡淡微笑，心里承认的确是自己命比她好一些，膝下已经有了这么多孩子，而且每一个都健健康康的。
“福晋，年夫人和年姑娘求见。”莫兰进来禀告道。
黛玉皱眉，“年夫人？年羹尧的夫人？”自从两年多前年家人来了一趟雍亲王府惹得弘晏大哭了一场之后，胤禛就一直有些不待见年家的人。这两年虽然年遐龄已经致仕了，年家却没有因此而没落，年羹尧年纪轻轻就得了康熙的赏识，年初的时候被提了四川巡抚之职，算起来也在林如海的麾下。之前年羹尧隐约跟胤禛提过自己妹妹的事，当时胤禛并没有应，年羹尧也还算是个知趣的，之后并没有再提。却不知道今天年夫人上门来是要做什么了。郭洛罗氏掩纯笑道：“今年又该是选秀了。年家想是想提前来请四嫂打点打点了。哼，这年家倒是大胆，还没开始选秀呢就敢光明正大的带着姑娘到处转悠。”雍亲王府家风严谨，能称得上风流韵事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桩了。这两年，四九城里也有不少人都心知肚明，这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年家姑娘年清妍对四爷芳心暗许的事情。只可惜郎心如铁，四爷一心向着家里的娇妻，对这意外的美人恩半点也不成眷顾。
黛玉瞪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倒是来说嘴。”回头对莫兰道：“请年夫人和年姑娘进来吧。”
对于这两年在京城颇有些名声的年清妍姑娘黛玉还是有些好奇的。这两年她也只在一些聚会上见过年夫人一两面。这位年夫人与前两年带着年清妍来雍亲王府拜见的那位倒不是同一个人。去年年羹尧的原配夫人病死了，这一位却是今年刚入门的。说起来，年羹尧两任夫人跟皇室都有些牵扯，第一位夫人乃是权臣明珠的孙女，纳兰容若第二女。而现任的夫人乃是阿济格重孙镇国公苏燕之女，有乡君的位份，可以说得上是皇室宗亲。因此行事作风上倒是比纳兰氏更多几分大气和魄力。
“给四福晋请安。给八福晋请安。”年夫人带着一个窈窕女子走了进来，低身行礼。黛玉抬手笑道：“免了，年夫人和年姑娘起来罢。”请两人坐下来，丫头送上了上好的茶点，黛玉方才笑道：“这位就是年遐龄老大人的爱女清妍姑娘？”年夫人笑道：“回福晋的话，正是。清妍，还不快给四福晋见礼。”刚刚已经行过礼的年清妍只得又起身上前盈盈一拜，道：“清妍给福晋请安。”黛玉浅笑道：“年姑娘不必多礼。弟妹，你瞧瞧可不是个美人儿么？”之间那年清妍生的一双柳叶眉，半垂的眼眸也看不清眼睛如何，只是那神态却是极为优美动人的。眉眼精致如花，隐隐的透出几分羸弱，很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八福晋素来不待见这样模样的人，当初刚见了黛玉心里也是不待见的，之后后来见黛玉行事气度并不是软弱无能很有一番皇室气派方才在心里多了几分敬重。而且黛玉也只是身子弱，神情间极少见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却也是很有些不同的。对这年清妍上下扫了几眼，淡然道：“也还罢了。我听说年姑娘有什么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年清妍脸色微微一白，她也是有着玲珑心肝的人，哪里会听不出八福晋话里的讽刺之意？只是八福晋的身份却不是她可以冒犯的，只得强笑道：“清妍蒲柳之质，哪敢当得起福晋一赞。”
八福晋低哼了一声，喝了口茶侧首对黛玉笑道：“说起来四嫂当年那容貌也是惊煞了许多人，却也没有当得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竟将年清妍撇在一边，话里的意思更是让坐在一边的年夫人心中一跳。黛玉莞尔一笑道：“你说想说我现在老了么？八弟妹一向口直心快，年姑娘坐吧。”年清妍听了八福晋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黛玉一眼。这一看心中却是一片五味杂陈。她今年也不过年方十五，两年前随着嫂子来拜见四福晋，福晋虽然未见着远远地却瞧见了四阿哥。那时候还不到三十的四阿哥已经是堂堂亲王之尊。虽然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那一刻少女的放心却从此陨落。年清妍从小自负家世显赫，容貌才华更是千里挑一。便是早知道自己将来是要选秀的，也觉得那些所谓的皇室宗亲并不见得配的上自己。却不想一回京就遇到如此卓绝人物。从此一颗心便定定的挂在了雍亲王身上，便是日后再遇到如何俊雅风流的人物也再入不了眼了。
对于哥哥回来跟自己提的四爷对自己并没有心思的话年清妍从未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那只是因为四爷从来没有真正看清楚过自己的容貌，了解过自己的才华。只要四爷知道了了解了就一定会喜欢自己的。至于四福晋，京城里传的更多的是四爷和福晋如何的鹣鲽情深，四福晋如何聪敏贤惠治家有方。又或者是如何有福气，接连生下三子两女各个深受皇帝喜爱。对于雍亲王福晋的容貌自然不会有多少人敢于传扬，即使是兄嫂回来说雍亲王福晋如何美丽听在她耳里也是要打个折扣的。一个一年成婚八九年，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能美丽到哪里去？即使曾经很美丽，又如何必得上自己正当芳华正盛的时候？这会儿乍然抬头一看，却见诸位上坐着的美丽女子正对自己盈盈浅笑。那明明清清淡淡却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好的美丽容颜，有朗月凌空之清高，娇花照水之娴静。只是淡淡一笑却让人觉得如大地春回。那眉宇间却又绽放着淡淡的清冷尊贵，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轻亵。这…这怎么会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年清妍只觉得心中一凉，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怔怔的望着黛玉。
年清妍只觉得与眼前的人相比，自己就像那皓月之旁的星子黯淡无光。自己平素让人称赞怜爱的娇弱姿态在她面前竟是做作的可笑。年清妍有些恐慌的想着如果这是四福晋…如果四福晋是这个样子，那么，自己还能有什么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