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一定会死,人人心里都很清楚。
所以,根本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肯为他求情,只有屠羽卿仍顾念手足之情,冒死进言,却被屠子卿无情拒绝。
他能斩北海王,当然不会放过三皇子。
否则,宗室亲王一定会以为他软弱可欺,谁都可以起兵反他了。
屠羽卿万般无奈,唯有一个方法可想,那就是找上北堂君墨,让她劝劝屠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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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怎么办,这不是为难我吗?”
北堂君墨怔怔看着屠羽卿写给她的书信,苦笑。
“四皇子说,他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请娘娘帮忙,他还说娘娘一向分得出轻重,会知道怎么说这话,别勉强了自己就好。”
凝眸淡然一笑,回身就走。
也许,这个墨昭仪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呢,至少她还知道哪些人是需要保住的。
“娘娘,恕奴婢说句大胆的话,皇上不会改变心意的,娘娘也犯不着为了三皇子触怒皇上。”
离人很不以为然,把书信拿过来,就着烛火点了,扔到盆里去。
这要让皇上看到,主子可又说不清楚了。
“话不是这么说,三皇子也是一时糊涂。”
北堂君墨坐下去,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
诚如离人所说,屠子卿决定的事,没可能改变的。
“什么一时糊涂,三皇子分明就是咎由自取啦!”
离人忿忿的,居然一点都不同情三皇子。
“离人,不可胡说!”
北堂君墨吓了一跳,赶紧叱责一句。
就算三皇子犯了死罪也好,他毕竟是古井国皇室血脉,岂容一名婢女说三道四。
“本来就是嘛,娘娘,难道你忘了那次在街上,三皇子掀你轿帘,羞辱于你的事了?谁叫他好色成性---”
“离人?!”
北堂君墨大喝一声,震得离人耳朵都嗡嗡响,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怎么无端端的,又提起这事来了?
晖音宫门外,早已来了多时的屠子卿无声冷笑:原来,三弟还做过这样的事。
那,他杀他就不会太内疚了。
“君墨,离人做了什么事,惹你如此生气?”
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推门进去。
“没有!”北堂君墨脸色一变,抢着回话,狠狠摇头。
而离人,早吓得煞白了脸色:妈妈呀,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他该不会……听到她刚才的话了吧?
完了,死定了!
“没有?朕明明听到她说,三弟以前曾经---”
“没有!”北堂君墨更快更急得答,眼泪都要流下来,“那是、是一场误会,三皇子没有对臣妾做什么,不然臣妾一定会一死以谢皇上!”
再说,那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三皇子不过就是在言语上有些轻佻,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奴婢该死!”
离人扑通一声跪下去,先哭了起来。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朕?君墨,你是觉得,朕不能还你一个公道?”
屠子卿眼睛看着北堂君墨,挥手示意离人退下。
离人大喜,谢恩之后,逃命似地奔出去。
今后可得记着,不能再多话了。
“不是!”北堂君墨再摇头,想起那时候的情景,她煞白的脸上飞起两朵红晕,“三皇子对臣妾没有恶意,臣妾不想皇上为了这点小事,跟三皇子闹不愉快。”
“你倒是有心。”
屠子卿一笑,眼神锐利。
不过,她的这番好心,只怕是没用的了。
三日之后,朝堂之上,屠子卿将三皇子带上承光殿,在群臣与宗室亲王面前历数他几大罪状,然后在他的嘶叫声中,将之推出午门斩首。
群臣与宗室亲王无不噤若寒蝉,就连屠羽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哥哥人头落地。
至于笑频,屠子卿并没有真的将她怎么样,只将她赶出皇宫去。
当然,她到底会怎么样,不用想也知道。
于是,古井国的宗室亲王们彻底完蛋了。
他们本就被屠子卿压抑到抬不起头,如今连一向得他另眼相看的彭城王都没能幸免,他们还能指望什么?
一时之间,古井国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四方诸国的王者都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蠢蠢欲动了起来。
话又说回来的,最急的人,莫过于屠子卿。
但,亲王们如今对他是又怕又恨,无不躲他远远的,除非奉诏,否则绝不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内。
如
此一来,除了严禧祥能够帮到他,也只有屠羽卿,是他一直信任的人。
“什么?”
看着屠子卿递过来的长形盒子,屠羽卿皱眉,表示不解。
他这月余来也在刻意躲着皇兄,因为气他间接害死了彭城王。
“拿着。”
屠子卿很生气的样子,用力把盒子塞到他怀里,马上松手。
“皇兄---”
屠羽卿不得不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却一时想不透是何物。
“六皇叔会死,是朕绝未料到的,你难道要恨朕一辈子,不再帮朕?”
屠子卿有些懊恼于四弟对他的疏远,神情虽凶恶,语气中却透着隐隐的失落。
如今他只有四弟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而已,他不能放弃他的。
“皇兄有严大人相帮,何仇大事不成,臣弟人微言轻,几时入过皇兄的眼了。”
屠羽卿忿忿地攥着盒子,说的话相当不客气。
彭城王这一死,他犹如失了主心骨一般,对屠子卿的气哪会这么容易消的。
“你说什么混话?!”屠子卿大怒,抬手就要打,又强自忍耐,“他们背叛朕,舅舅难道还不能告诉朕了?依你的意思,他们反了朕才好,是不是?!”
在对待严禧祥的态度上,屠子卿始终不曾改变。
即使彭城王死得不明不白,他仍然不打算追究严禧祥的任何责任,简直是中了他的毒了。
“……皇兄执意这样认为,臣弟无话可说,那,这个是---”
屠羽卿苦笑,边问边打开盒子,却猛地变了脸色:
禁军兵符。
古井国中十万禁军,只有凭兵符才可调动。
兵符一分为二,需两部分合在一起,方能发挥效用,否则,谁都别想动用半个禁军。
问题是,“皇兄这、这是何意?!”
屠羽卿心跳如鼓,几乎拿不住这小小的兵符。
一直以来,兵符都由古井国皇上掌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皇子,怎能……
“他们都不跟朕一条心,一定会有人再步他们后尘,朕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四弟。”
屠子卿拍拍他的肩,对这个四弟,他一直不会真正生气的。
做这个决定,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不是一时冲动。
“可是---”
“没有可是,拿去。”
根本不容人拒绝,屠子卿大声叫,见他还要说什么,气恨恨地又加上一句,“四弟,你敢不要,朕翻脸了?!”
翻脸?
那可不行,要就要了。
屠羽卿怔怔收回,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愿,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出了承光殿,一名侍卫急匆匆而来,几乎要与屠羽卿撞个满怀,侍卫吓白了脸,“属下该死!”
“无妨。”
屠羽卿挥挥手,隐约记得,这身打扮的侍卫,应该是从景涯宫过来的吧?
北堂君墨从来不知道,照顾一个婴儿,会这么累。
这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吃到母乳,似乎很委屈,总是不住地哭,怎么哄也哄不住。
一些有经验的婢女细心熬了米汤,喂给他喝,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但,不多时他又会醒来,手脚不住乱动,哭得声嘶力竭一样的,自打这孩子在她身边,这几天她几乎都没有好好睡过。
“呜哇……呜哇……”
又来了。
北堂君墨才伏桌小憩,一听到孩子哭声,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地起身过去。
“娘娘,小王爷大概又饿了。”
离人笨手笨脚地抱起孩子,轻轻晃着。
“不是才吃过?”
北堂君墨拨开襁褓看,孩子已经哭得胀红了脸。
“奴婢也不知道,小王爷就是很爱哭。”
“我知道,”北堂君墨突然冷笑,“他是在哭他的父母双亲呢,他们死得那么冤,死得那么惨!”
虽说她只是一名曾经的囚奴,跟彭城王也非亲非故,可她就是不想忠义之士落到那般下场。
这个人世,就是因为有彭城王那样的人,才会留有一份希望的。
“君墨也为六皇叔不平?”
屠子卿突然走进来,脸色发青。
刚刚景涯宫的那名侍卫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总之他现在的样子,很不寻常。
“妾身参见皇上!”北堂君墨跪倒,不禁为自己先前的话感到不安,“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只是随口一说,别无他意。”
“离人,把孩子带下去。”
屠子卿也不扶她,吩咐一
句。
离人赶紧应一声,抱了孩子就出门去。
她看出来了,皇上现在很生气。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两个人都在沉默。
“君墨,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一问出来,北堂君墨立时愣了: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他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皇上……此语何意?”
一时琢磨不透屠子卿话中之意,北堂君墨陪着小心,试探地问。
“不明白?那换个问题好了,”屠子卿笑笑,也不急,“君墨,你跟了朕这些日子,朕对你如何?”
这个问题应该比较好回答吧,这段时间以来,北堂君墨享尽万千宠爱,夫复何求。
“皇上对臣妾这么好,臣妾几辈子也报答不完。”
北堂君墨温柔地笑,娇羞无限。
她这么说是出自真心的,甚至在这一刻,她忘记了亡国之辱,忘记了哥哥,忘记了薛昭楚,只当自己是个世上最幸运的女人。
“是吗?”
屠子卿并不意外北堂君墨会这样回答,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表现得都相当温顺。
不管她是为了谁。
“皇上跟四皇子之间,有些不好吗?”
北堂君墨陪着小心,看出来屠子卿脸色不善,她几乎要屏住呼吸。
君王的喜怒无常,她深有体会。
“朕是觉得,可能忽略了一些人、一些事,亲王们会反朕,总是因为朕做得不够。”
说这话的时候,屠子卿一直在看着北堂君墨的脸。
他是想她怎么样呢?
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他,还是想听些逆耳忠言,找出自己的失当之处?
“皇上……言重了,皇上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事,总会有疏失之处,皇上又何必太自责。”
北堂君墨勉强笑笑,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君墨,朕对你,是不是也忽略了什么事?”
终于问到重点了吧?
屠子卿眉眼含笑,眼神却很吓人。
“皇上是要折煞臣妾吗?”北堂君墨终于白了脸色,“皇上对臣妾的恩情,臣妾几生几世都报答不完,皇上万不可如此说,臣妾万死难谢!”
“是吗?就是说,你留在朕身边,是你自己愿意的,不是为了什么人,不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屠子卿也不叫她起来,说出的话更是尖锐。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皇上?!”
北堂君墨悚然一惊,几乎要晕去。
这、这是从何说起?
“啊对了,君墨,朕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你哥哥和薛昭楚的去留,你有何意见?”
屠子卿笑笑,交叉起双手十指,好像很随意的样子。
但,这个问题问的,却是暗流涌动。
“他们?”北堂君墨一怔,心狂跳起来,“他们不是在景涯宫……”
坏了!
一提到他们两个,她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该不会是薛昭楚又闹什么事,所以才惹恼了屠子卿?
他该不会因为没有做官,没有当成驸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想他们在景涯宫呆一辈子吗?”
这话不用问,当然是不想。
不然,她一直以来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皇上的意思……”
北堂君墨眼神茫然,越来越不明白屠子卿的意思。
而且,他已经有很久不提起薛昭楚他们,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你想他们离开皇宫,是吗?君墨,如果朕说,让他们离开呢?”
屠子卿沉默了一下,说。
“真的?!”
北堂君墨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喜莫名。
她这反应,太大了。
可是,这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事,如今一朝成现实,她只当这是在做梦。
“你一直想他们离开,朕知道。”
似乎确定了什么事,屠子卿高深莫测般一笑,移开了视线。
他多希望,北堂君墨能先问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怕她不要表现得这样惊喜也好。
“臣妾该死!”北堂君墨條然惊觉,深深叩头,“臣妾不敢有此奢望,臣妾知道---”
“君无戏言。”
屠子卿起身,将衣角从她手中挣脱,头也不回地离去。
“皇上---”
北堂君墨一呆,怔怔坐于地面,望着屠子卿冷漠的背影,她忽然恨透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