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挽院的纪挽歌再一次投入梦乡之际,白银再次打断了她的好眠,愤怒的纪挽歌一挥手直接拍碎了靠床榻最近处的板凳,粉粉碎。
黄金白银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她们都是跟纪挽歌的师父学过一些吐纳之法的,两个丫头不肯学武功,总觉得那是打打杀杀的男人们学的,她们这样的小姑娘学那些东西像什么样子,学些吐纳之法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跟纪氏姐妹在对战中能不被人欺负。
可是什么时候,小姐她这么厉害了呢。
黄金抖着声音说;“小姐啊,是魏姨娘来了。”
弄碎板凳是多大的动静啊,纪挽歌再怎么困倦,这一次两次的打扰也让她没了睡意。
听到魏姨娘来了,她也就没有在睡下去的意思了,站起来眯起眼睛,“她来做什么?”
徒手拍碎木头的动作太过彪悍了,两个平时跟纪挽歌嘻笑怒骂的丫头,这时才有了一点点对主子的敬畏之感,纪挽歌又做出这般有杀气的表情,两个丫头摇头表示不知道,但是话却是一句都不敢说了。
纪挽歌没在难为她们。
面对在勋国公府得宠了将近二十年的魏姨娘,纪挽歌的心情十分复杂。首先当然是恨着的,要不是这个女人,抢走了勋国公的心,纪挽歌跟她的母亲不会过的如此凄惨,国公夫人久病不愈,纪挽歌觉得跟心情郁结是分不开关系的,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双宿双栖而无动于衷呢,站在母亲与自己的立场,纪挽歌对魏姨娘恨之入骨。
但还有一种立场叫女人,纪挽歌长大了,有了小小少女对于爱情最初的萌动,虽然她不懂爱情,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但是也明白,能让一个男人放弃发妻,数十年如一日的宠着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无疑是幸福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在时隔多年之后,纪挽歌再次见到了魏姨娘。
魏姨娘说起来比纪挽歌的母亲还要年轻许多,但是生过五个孩子,又主持中馈多年劳心劳力。纪挽歌简直不敢把眼前这个身材发福,容貌老去的女人跟‘宠冠国公府’这五个字联系起来。
魏姨娘见到纪挽歌心里何尝不复杂,她从没想过纪挽歌还有能得宠的一天,多年来的苛待,也不过是明白勋国公是无论她怎么对待纪挽歌都不会说她半个不字的。
魏姨娘算机准了纪霆,这么多你纪霆的确没有为纪挽歌说过一句求情的话,但是却漏算了皇帝。谁知道圣上是什么想的,竟然会把纪挽歌赐婚给太子。
原先听到圣旨,魏姨娘心里的确有些虚。要是纪挽歌成了太子妃,第一个要处置的怕就是她这个姨娘,所以那段时间她不遗余力的摸黑纪挽歌,让纪挽歌的声名狼藉。
效果很好,太子送来了休书。
魏姨娘这才又放下了心,高高兴兴的准备大女儿的婚事,可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这纪挽歌又成了香饽饽,先是泓王,然后是太子都登门专门求见纪挽歌。
纪霆这个勋国公也是不着调,怎么就能大剌剌的让纪挽歌去见呢。
魏姨娘比谁都清楚,外面那些不堪的传言不过都是捏造出来的,真是的纪挽歌并不是如此,试问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女孩子,到哪里去纨绔,又怎么可能贪财。
见到一身素衣不属粉黛的纪挽歌,魏姨娘的眉心更是狠狠跳了几下,这样的容貌身段,别说是男人,就是她这个女人看了,都有些怦然心动。就算魏姨娘心里再怎么不想承认,都必须道一声好,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国公夫人当年容貌倾城,从南地嫁入京城时,多少南地的男子一路尾随,也不过是想一睹美人华彩。更何况,勋国公纪霆也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魏姨娘越想越是心里打鼓,万一太子见到真实的纪挽歌,被她的模样蛊惑了怎么办?她可不是一个人,二子三女,二子自有勋国公教导,三女都是她的心头肉,大女儿嫁的礼部侍郎家,那是铁打的太子党,两个小女儿现在还住在太子府,在太子府里住了这些日子,将来哪里还有旁的人家会娶,只能嫁进太子府,魏姨娘就是在怎么敢做美梦也明白,庶女是绝不可能做太子正妃的,说白了两个女儿会如她一般,也成为一个妾而已。旁的不怕,就怕太子正妃会是纪挽歌,魏姨娘想想自己这些年对纪挽歌做过的事,就心惊肉跳的,要是将来纪挽歌都报复到她的女儿身上,可如何是好?
所以她想赶快补救一下。
纪挽歌可没有要跟这个看着自己出神的胖女人客套的意思,直接坐上了主位,其实挽院的前厅也只有两个位置,魏姨娘坐了一个,纪挽歌坐了一个。
她这么不客气的坐下看着有些失礼,可是也没听说过嫡女要给姨娘行礼的道理,纪挽歌做的大大方方理所应当。
魏姨娘这个时候也不敢摆什么当家主母的谱,这些年她在府里一家独大,心里难免失了分寸。这勋国公府是宠妾灭妻,可是放眼全京城,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家这样的。
大女儿纪明媚嫁了礼部侍郎的嫡子,魏姨娘原本沾沾自喜的,庶女能嫁嫡子,这在全京城都是独一份的,两天前得到大女儿小产的消息时,魏姨娘一时都想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经历。
心急火燎的想去登门探望女儿,可是礼部侍郎府却是连门都没有让她进,原因简单的很,礼部侍郎可是主管祭祀,礼仪规范的,从没听说过妾待跑来登门拜访的,让当家主母来迎接你,那时丢了自家正妻的面子,让妾待来迎接你,妾待从来不许露面,便是生了孩子,那也得叫主母母亲,叫生母姨娘。
魏姨娘巴巴的去看女儿,结果被人鄙视了一通,回来很是不平,想去找纪霆为她做主,可是纪霆却不见她。
这让魏姨娘觉得人情残酷,也明白自己到底还是张狂了,纪霆这些年看起来宠她的很,其实魏姨娘自己明白的很,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心,他只不过是懒得管。
不是不委屈的,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家业,为他照顾伺候婆婆,桩桩件件魏姨娘都不曾怠慢过,可是纪霆对她,却是淡漠至极的样子。
也许是魏姨娘自己强制忽略了,纪霆这些年其实再也没有跟她同房过。她是个妾侍,没有雄厚的背景,没有有力的娘家人,靠的都是自己。前半辈子她靠了丈夫纪霆,现在她的容颜已毁,她想靠二子女儿了。
儿子魏姨娘不用担心,这国公府没有嫡子,将来怎么地都能把国公之位传给她的儿子。
但也有意外。
比如若是纪挽歌成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那么她的孩子,没一个能落到好处。
“你来干什么?”纪挽歌被她看的没了耐心。
魏姨娘陪着笑脸,说:“姑娘现在也大了,这挽院住着怕是不妥贴,我特地让下人给你准备了晚秋院,你搬去那里住吧,将来出阁的时候,也好看不是。”
要是太子来迎娶,看到纪挽歌住的地方还不如下人住的,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发怒结果了她,魏姨娘缩了缩脖子。
“不去。”纪挽歌拒绝。
魏姨娘心里的弯弯绕,纪挽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离开挽院,那是绝不成的,先不说住了这么多年有了感情,就是好出入不会被人发现这一天,纪挽歌就没打算离开。
她会反对,魏姨娘着实没想到,试问谁不想过好日子,魏姨娘在这挽院里呆一会都觉得气闷,更何况纪挽歌要日日住在这里。
不过魏姨娘也不是那蠢笨之人,眼睛一转就说;“那我让人来翻修一下,在院子里种些花草也好啊。”
到时候找工匠设计设计,弄的稻花村一般的雅致,也能说是小姐爱独树一帜,故而住在这里,也算是不错的借口。
“不用。”纪挽歌还是不答应。
魏姨娘蹙眉,脸上的笑容挂不住,纪挽歌才不过十四岁的小丫头,怎么敢这么不给面子的决绝她呢,魏姨娘的口气有些严厉起来,“小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纪挽歌看着魏姨娘似笑非笑,“哦?为了我好?”
多年风雨里来去的魏姨娘有些红了脸,想自己当年把一个不满十岁的丫头丢到这破败的院子来自生自灭,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事已至此,硬着头皮说:“当然是为了姑娘好。”
纪挽歌伸出手,语气幽幽的说:“礼部侍郎,贾家,最是重嫡庶,家中嫡子三人都早已娶妻。那时候大姐姐说是嫁了贾家的嫡子,我就纳闷,这贾家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嫡子呢?”
这是纪挽歌在顺天府里看到的,礼部侍郎贾家的人员明显,能当礼部侍郎,贾侍郎已经年过六旬,三个嫡子都到了不惑之年,怎么可能有一个跟纪明媚年纪相仿的嫡子?
魏姨娘吓得心跳都停了,这不怪她害怕,而是各府女儿的婚事都是当年主母定下的,唯有勋国公府,国公夫人不露面,魏姨娘带着女儿出去赴宴,也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宴席,真正的豪门世家,决不会请一个姨娘跑去跟堂堂一品诰命的夫人们坐在一起。
这纪明媚的婚事,是魏姨娘的一位好友介绍的。
说是好友,也不过是在宴席上聊得来,那妇人刚刚跟着夫君外放多年回到京城,夫君官职低,在这遍地都是官的京城实在是不入流。
也就是因为此,才会上赶着来巴结一个国公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