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捉弄钱若卿

“我说这屋子里怎么笑声不断,原是有如此美娇娘在。啧啧,这是哪个楼里的尤物,瞧着倒像个胡女,真真对爷的味儿。”且说此人入了雅间便出言无状,他一言一出,登时屋中便跟咋了响雷一般,再无一点声息。

慧安本瞧着眼前这人有些面善,正盯着他眉心那颗美人痣瞧,不想竟听到如此混帐的话。登时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直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倒是秋儿闻言已是大怒,抬拳便往那人身上砸,大喝一声:“登徒子!”

慧安醒过神见秋儿拳头已然挥上,吓了一跳。这人虽是轻浮但能在如此场合还敢乱来,那身份岂能低了,她倒还罢,但秋儿毕竟是一个小丫头,只怕到时候会惹来麻烦。慧安想着,忙用左手拉住秋儿,死死拽住,右手却素腕一扬,将手中方才抿了一口的酒盅一泼,登时便都兜头兜脸地浇了那人一脸。当即,屋中的气氛又变了一变,更加的无声无息了。

那人被酒一浇不由愣住,慧安本就不欲在此久待,出了这种事情越是纠缠越会闹的满城风雨,故而心中虽气恼不已,涨的满面通红,但也不再多言,将酒盅往那人胸前一砸,拉着秋儿便绕过他出了雅间,直奔楼梯而去。

那人许是从未被泼过酒,一时竟没反应,待慧安行至楼梯口这才听到雅间爆出哄笑声和打趣声,吵哄哄的也听清都说的什么。

慧安气的头脑发懵,也无心去听,快步下了楼,直接便冲出了仙鹤楼。她本是欢喜而来,结果闹了一肚子闷气,上了车狠狠地跺了两脚,这才吩咐春儿等人打道回府。

到了府门口,小厮去了角门的挡板,慧安吩咐马车直接开了进去,在二门方下了车,她见秋儿几个面色都不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扯了个笑脸,道:“行了,我都不气了,你们一个个还摆起脸子给姑娘我看不成?一会子谁也别跟方嬷嬷提这事,免得嬷嬷再平白受一口气。”言罢,打先回了榕梨院。待慧安回到内室,吩咐秋夏秋冬自去忙,便由冰月和寒月跟进了屋,冰月自橱柜中取了件猩红的家常褙子,正欲给慧安换上,谁知慧安转头瞧见那衣裳,登时方压下的火气便又一窜而上,怒火三丈地指着那衣裳便道:“将这件褙子给我拿去烧了!”

冰月吓了一跳,一时愣在当场,恰好春儿从外头进来,忙推了冰月出去,又取了件半新不旧的淡紫色长褙子,这才与慧安换上。寒月手脚麻利地端来了漱口的玉杯,净面的银盆面巾,等慧安又洗漱一遍,这才坐在妆台前,打散了长发。

方嬷嬷进屋见慧安盯着镜子发怔,便挥了挥手令寒月二人出去,亲自拿了梳篦给慧安通发。

慧安这才回过神来,她瞧方嬷嬷神情便知秋儿几个还是没能瞒得过她,便笑着道: “嬷嬷,你瞧,你家姑娘真就长的那般艳俗吗?”

方嬷嬷闻言,面上更加发沉,不由用梳篦打了慧安一下,这才训斥道:“不准胡说!我大辉名士贵族面上都追捧那种娇娇弱弱、样貌清纯、瞧着贤良端淑的女人,这才惹得夫人闺秀们个个都打扮的清丽娇柔,就恐落了个艳俗,被人瞧低了一眼。这一两年京中竟还流行起什么垂泪妆,弄的一个个瞧着都跟弃妇一般,嬷嬷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可实则哪个男人不爱那妖娆明媚的,要不那秦楼楚馆中的胡姬怎会那般受欢迎。”

慧安闻言莞尔一笑,瞧向镜中,那一头蓬松的波浪长发被放下,映着那张艳丽的小脸,比一般人稍显突兀的五官,虽模样仍小,但却也妩媚妖娆,也难怪那人会将她认成青楼姬女。

她本身上就少了书卷味,既不沉静,又不喜伤春悲秋,整日娇滴滴的垂泪伤怀她也是做不出来,偏又生了这么张不合时宜的脸,也难怪不怊贵女们的喜爱。

见慧安盯着镜子苦笑,方嬷嬷却道:“姑娘不必在意那混人的话,只听那人说话便不是个什么好的,定是整日里都留恋烟花之地的,这种人你与他计较什么。再者,秦楼楚馆的胡姬怎会有姑娘如此高贵的气质?依老奴看,姑娘这模样却是极好的,将来嫁了人,没有哪个是不爱的。”

慧安闻言面上一红,嗔恼的瞪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便也笑了。

慧安想到方才在仙鹤楼出言无状的那个,这便又想到他挂在腰间的那一堆花里胡哨的香囊来。

大辉的香囊和荷包是通用的,既有用来装香料的,也有入随身物品,或是碎银的,充当钱袋使用的。但大辉男了佩戴香囊的却是不多,像京城的贵族公子们便更喜欢用镂空的熏香球。

大辉制作熏香球的工艺极高,公子们佩戴在身的熏香球既精致又雅观。材质样式也是多种多样,或金或银或玉或铜等,甚至木头也可用来雕花做成熏香球。

这种镂空球中收有放置香料的香盂,由两个持平环支起,在香盂本身重量的作用下,盂体始终保持水平状态,无论熏香球怎样滚动,香料总不会倾洒。

因此既好看,香味也能更好的透出,又比香囊要彰显身份,故而香囊却是落了下乘,只有蓬门小户的男子才会挂戴。若香囊装了银钱,那一般人更不会佩戴在身了,多是令身边小厮带着,或是直接放在怀中。

只有一种情况,公子哥们会将香囊挂在腰间,那便是要逛秦楚楼馆时。

香囊中多装赏银或是玉器小件之类的东西,遇到那可心意的姑娘随手拽了打赏用的,当然也有那叫姑娘自己往腰间摸的,故而香囊这物件可真是逛青楼既方便又便与制造旖旎的好配件儿。

这也使得公子哥们更不愿在腰间挂香囊了,便是马鸣远等那天天往青楼中鬼混的主儿,慧安也只有一回见他腰上挂了个香囊。可方才仙鹤楼上那位竟一口气在腰间挂了六七个香囊,这般人物慧安还真是从没见过。那人这只差在脑门上写上淫棍二字了,真真是个脑残。

和这种人她确实没有计较的必要,慧安想通这点,便也摇头笑了起来。方嬷嬷见她不再难受,这才一面手如灵蛇地给慧安挽着小篆儿,一面道:“说起来夫人还是肖似老侯爷的多,老妈听说夫人那位生母可是地地道道的胡女,高鼻美目,似还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呢,只可惜是个烈性的,红颜薄命啊。”

沈强是个好色的,不光常常留恋青楼之所,府中小妾也是不少,但其子嗣却多艰难。沈清的生母本是亳州一名青楼卖艺不卖身的胡姬,沈强打仗路过亳州时抢了回府,也算宠爱了一段时日,只大军开拔时便将她仍在了脑后,给了遣散银子,打发了事。可他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年,这胡姬竟遣人送了口信来,说是有了沈强的骨血,已然一岁有余。沈强自不怀疑一名无依无靠的小小胡姬敢欺瞒自己,故而大悦之下带着人便直奔毫州,寻到了那胡姬。

他赶到时,那胡姬带着女儿已饿了几日。原来沈强离开时给了不少遣散银子,胡姬已然买了小院从了良,过着清静日子。后来又发现有了身孕,还非常高兴,买了一个婆子专门看顾着。只用沈强留下的银子便能好好的教养孩子长大,自己这也算有了依靠了。

可她那模样又岂容她过的清净,先开始许是那些打她主意的人还顾及着沈强,不敢做什么动作,但后来见胡姬连女儿都生了出来,沈强却一点消息也无。便料那孩子必不是沈强的,胡姬也早已被沈强丢弃。故而各种麻烦便频频上门,胡姬日子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只能用最后的积蓄给沈强送了信儿,这才带着女儿东躲西藏过日,直到沈强寻来。

胡女从来都是没有什么贞节观念的,更何况沈强也就是将那胡姬当成个玩物,更不会想着要这胡姬为他守什么身,故而到了毫州,岂能不动容?已然打定主意,以后必要好好对待她。

谁知一个手下却进言,说什么反常印为妖,还道胡姬那女儿定非沈强骨血,那胡姬本就是个烈性的,又饱受了这一番苦楚,本已是心灰意冷,也就是不放心女儿才苟恋尘世,如今沈强已然到来又听闻这话,她悲愤之下竟当即便投了江。

沈强着人寻了两日,只捞上来一具尸体。待处理了胡姬的后事,这便带着女儿离开。他本对胡姬就生了愧意,又膝下无子,对胡姬留下的女儿岂有不爱之理。带回府中便让正房刘氏养了这女儿,取名沈清,后来更是颇为爱重,便是领兵打仗也将女儿带在身边,而沈清虽有胡女血统,但长的却越来越肖沈强,尤其那脸型和眉宇间的神情。

但那胡姬虽说是沈清生母,可毕竟身份低微,便甚少被人提起了。如今方嬷嬷说起她来,慧安却也是怅然一笑,对方才的事却更释怀了几分。转而又想到杜美珂的事来,不由问道:“秋兰院可曾来了人?”

方嬷嬷一笑,道:“珂姨娘叫聘菊送了一千两银票来,老奴已收起来。”

慧安闻言咯咯一笑,但随即想着杜美珂能这么爽快地就拿了银票来,固然是因为她怕自己真不顾脸面,就是压着不叫孙心慈去参加宫宴,但也说明她就没将这些银票放在眼中!她的银子能是从哪里来的?慧安可不会觉着是出自杜尚书府,顿时便又气的沉了脸。

方嬷嬷见此也未多劝,梳好小篆儿,便道:“饭都摆好了,姑娘虽在外头用了不少小吃食,但都不当饭,怕也该饿了,快别乱想了。”

慧安这才点了头,又起身凑至方嬷嬷耳边交代了几句,见方嬷嬷笑着点头,这才移步出了内室。

谁知翌日慧安刚用过午膳,便见孙熙祥进了榕梨院,他身后跟着的却是杜美珂。慧安一见二人这般架势,便就知道定是来寻事的,登时面色便是一沉,后又冷笑一声勾了勾唇,这才施施然地出了屋。

果然她这才刚行了礼落座,孙熙祥就一脸严肃地蹩着眉道:“方才为父回府时恰好碰到栖霞寺掌管佛前灯火的那慈安大师派来的小沙弥,说是府上为你母亲在寺中供奉的长明灯这两日频频无故熄灭,为父已让乔总管重续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并求寺中大师为你母亲念经祈福。只是为父这心中还是不安啊。”

杜美珂亦面色沉重,道:“这佛前长明灯可保夫人死后享福报,不坠恶道,投生做人,能出生在尊贵的佛化之家,保夫人一生平顺。如今无故熄灭,总是不妥,依我看定是夫人在天有灵,思念大姑娘,这才借此相示。”

慧安闻言面色一冷,瞪向杜美珂,喝道:“父亲与我说话,你一贱妾插什么嘴!你这是和谁你啊我啊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杜美珂闻言气的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慧安,待孙熙祥蹙眉瞧了她一眼,才满面委屈地低了头。

孙熙祥这才回头,叹声道:“珂姨娘说的也是为父所想,为父的意思,宫宴是不能耽搁的,但你母亲既想念你也不能不全了孝道。不如便叫方嬷嬷先走一趟,去寺中先带你为你母亲祈福念经。待宫宴过后,你再到寺中住上两日,全了你母亲的心愿才好。”

慧安虽知这是两人在寻她麻烦,不定又打什么主意呢。但这事却也容不得她说个不字,不光孝道压着,她若敢说不去便是大不孝,只事关母亲,她不去心里也是难安。故而慧安闻言便起身点了点头,福身道:“此事女儿知晓了,下响便给方嬷嬷收拾下叫她先往寺中去。”

孙熙祥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留又交代几句便和杜美珂一道离去。

慧安冷眼见两人出了梧梨院,不由蹙眉神思,秋儿已面满愤恨的道:“也不知这珂姨娘又要起什么幺蛾子。如今她已没了娘家人撑腰,姑娘不如咱们想个什么法子特地赶出府去,也落个眼前干净。”

赶出府去?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对杜美珂这种人就该叫她好好活在世上,尝尽了人间冷暖,享受了众亲叛离的滋味那才叫妙。

故而慧安闻言只是一笑,道:“且看看她要做什么吧,乳娘也不必担心府中,只管去寺里休息几日也是好的。秋儿,你们几个去帮忙给嬷嬷收拾一下。”

待秋儿几人退下,只留了方嬷嬷一人,慧安才道:“去寺中几日也好,乳娘,每年年节前柳姑姑可都会住栖霞寺代太后念经吃斋为大辉新福的,今年虽说太后病了,但我料想便不是柳姑姑,太后也会派程姑姑,或是身边其他的得力人住寺中去。乳娘到了寺中不妨多走动一二,再来前些时日我说的关于开棺的事,也该安排一二了,我不想久拖,倒不如趁着这次出府一并办了的好。”

方嬷嬷自那日后也曾劝过慧安多次,最后开棺验尸的事倒是被慧安给说服,如今闻言倒是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道: “姑娘自个儿在府中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慧安却一笑,“乳娘放心吧,如今府中已不比以前,下人们却是安生多了,我料那珂姨娘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她这两日只忙孙心慈参加宫宴的事,只怕已是分身不得了。”

方嬷嬷想了想,觉着慧安说的也颇有些道理,又想到这些时日慧安长大了不少,行事思虑都极为周全,这才笑着点了头。

待下晌方嬷嬷刚离开府,夏儿便神神秘秘地揣着一封信进了屋,那信却是丁二汪新送入府中的。

慧安见了信,心口便是一阵急跳,令秋儿守住门,这才匆匆打开了那信。信果然是沈峰所写,上面只歪歪斜斜地写了两行字。慧安还不明白怎么这么快就会有了回信儿,却原来沈峰现在已经在进京的路上,算算时间竟还有一日的路程便可进城。沈峰那信只说即日便可到京,一切待见面再叙,寥寥数字,不过一纸薄纸,别提写到什么动情之处了,便是一句问候的话也不多。

慧安本捏着那薄薄纸还七上八下,要知道她给沈峰的那信可是斟酌来斟酌去,用心写了足足有三四页之多。故而慧安便想是不是沈峰还忌讳着当年的事,或是怪祖父和母亲冤杠了他,不愿和凤阳侯府再有什么瓜葛。但随即看到那纸张上歪歪扭扭地写的奇丑无比的字,再想到方嬷嬷说沈峰大字不认几个,却是心中一安。想来这封信定然是沈峰亲笔所写,既能得他如此对待,他心中当是对她还算重视才对了。

慧安这边想着倒是笑了起来,关于沈峰的事,慧安只和方嬷嬷商量了几个丫头却是不知的。如今见慧安笑得开心,不由也跟着开心。

“姑娘,这是谁给姑娘的信?瞧把姑娘给乐的。”秋儿已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慧安这才收了信,吩咐春儿仔细放好,笑道:“等明日你就知晓了。”说着站起身来,道:“冬儿去叫乔管家将西跨院收拾出来,就说我有贵客要招待,叫他仔细些。明儿一早秋儿和春儿陪我去西城外的十里亭接人,夏儿守住院子,冬儿也留在府中,明儿再到西跨院去瞧瞧,缺了什么就叫乔总管再置办,定要将院子收拾得停当才好。”

虽说慧安还不确定沈峰会不会到府中来住,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妥当,免得到时候礼教不周,先就留个不好的印象了。

大辉每年年底,各州府县的官员都要进京奏事,同时也朝贺新年。这回沈峰进京怕也是因此。也不知是否带了家眷,慧安又想着不知沈峰都有什么家人,好不好相处,一时倒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作何准备。心想着,要是方嬷嬷在就好了,这些事方嬷嬷总是比自己要想到周到的。

她坐下又思虑了一会,想着沈峰亦是北方人,吃食上起码不会有什么差异,便又吩咐秋儿交代大厨房准备些寻常糕点,再多采办点稀罕食材备着。又想了想,点了几样京城贵女们平日爱吃的零嘴,吩咐春儿亲自去各大酒楼、糕点铺子采买回来。又忙着叫夏儿将橱柜打开,挑来挑去选了明儿要穿的衣服,这才静侯翌日的到来。

到了傍晚,慧安一时无趣,正跟冰月学着打络子,却见秋儿一脸沉郁地从外头进来。慧安瞧了她一眼,知道这丫头是个压不住话的,便也没理会她。

果然没一会,秋儿便蹭到了近前,气呼呼地跺了跺脚,道:“姑娘知道今儿在仙鹤楼那个混人是谁吗?”

慧安倒是一点也不奇怪秋儿会叫人去打听那人身份,闻言一笑,扬了扬眉没有吭声。

秋儿见此,没好气的道:“看来姑娘是真不在意了,可奴婢这心里却是不好受。要说那人还真有些来头,竟迁是个侯爷,他是静敏长公主的儿子,皇上封的什么靖北侯。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姑娘,你说他怎么就……怎么就那般没个体统呢?不行,奴婢才不管他侯不候的,定要想个法子替姑娘出口气不行。”

慧安闻言这才恍然,怪不得她瞧着那人面善,可不,他那眉心的美人痣和静敏长公主倒是如出一辙呢。

也难怪这人找不到媳妇,就这股子胡闹的劲儿,估计不出一日满京城都知道他那脾性了,长公主要想在京城给他寻门亲事,只怕更难啊。谁家的嫡女不是宝贝,岂会嫁这么个混人,长公主除非直接请了圣旨赐婚,叫人家不得不嫁女,不然……

秋儿就一小丫头片子,又不可能真将那钱若卿怎么着,便也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天色一黑一亮,眨眼便到了来日的清晨,慧安一早便收拾妥当,带上春儿和秋儿登上马车便直奔西门。

因沈峰不知她会前往接人,而慧安又从未见过沈峰,怕路上再因互不相识错开了,故而慧安还特别吩咐乔管家将马车上沈府的标志挂在了显眼的位置,这才算安了心。

马车很快便出了城,直奔十里亭,因时辰尚早,故而从城门到十里亭的官道上人却也不算多。一路马车跑的飞快,前日的积雪还未融尽,田间她头仍旧白茫茫一片,瞧着倒也别样舒心。慧安推开车窗,吹着凉风,心里一片清明。待到了十里亭,秋儿二人打先进了亭子,收拾一番慧安才下了马车。

十里亭是指乡间古道供行人避风雨,纳凉御寒及歇息的凉亭,京郊的十里亭也就修缮的更加整齐干净一些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石亭旁边倒是有几颗老槐树,因是冬季光秃着树干,积雪将融未融,在阳光下向下滴着透亮的水珠儿,一旁的糸马石已被磨得泛光,犹如玉砌一般。

慧安坐在亭中,一面瞧景一面不停向西面的官道上张望,不时便会有鲜衣怒马之人经过,但却未见有似沈峰身份的人或马车经过,慧安进了亭子便吩咐老赵将马车停在了路边,料想若沈峰经过定然能瞧见那马车上的标记,却也不怕会错过,便捧着手炉不再焦急。

谁知她沈峰还没有等来,却倒等来了一个昨天还被秋儿挂在嘴上大半日的人物。

且说慧安正赏景,便见官道东面打马奔来几人,一个穿亮紫色的五彩绣宝相花劲装,翠蓝色圆领内衫的公子打马跑在最前头,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四五个仆从打扮的小厮。

因这几人皆骑高头大马,马蹄声又落的急,故而慧安便扭头瞅了一眼。又见那打头的公子穿戴实在鲜亮便多瞧了一眼,这一看倒是又留意到了那公子身下的马儿,只见那马不光高大健硕,奔跑起来犹如闪电,更有它长的异常漂亮,是匹罕见的花色马。毛色竟呈五花色纹,而且那马的鬃毛还被修剪成了花瓣形状,奔跑起来鬃毛飞扬,异常惹眼。慧安正瞧的带劲,却见那马不知怎地,竟突然嘶呜一声,不受控制地暴跳起来。

那公子拉马技术极好,可马儿却不知怎的竟越来起狂躁,嘶呜着癫狂着摇动身体四下狂撞,许是瞧马儿不对劲,那公子不再执着控马,先一步半吊在了马侧,待马儿甩身之际跳了马,在地上滚了两下,便吆喝着叫小厮们去追马。

那马儿将人甩下后奔了一段竟直直向慧安这边奔来,转瞬间到了跟前儿,秋儿和春儿本还瞧的好玩,正一言一语地指着那马说笑。见马直冲这边而来吓了一跳,忙护着慧安出了亭子往一边躲。

那马到了厅外却未再急冲,只将右边脑袋不停往亭边的一颗槐树上蹭蹭了两下却又急躁地拿头去撞树,那样子还真是瞧着骇人。

“姑娘,他这马是怎么了?不知知疼的吗,怎拿头撞死啊!” “姑娘咱们还是躲躲吧,别再被这马撞了才好。”秋儿和春儿一言一语刚说完,那马儿的主子便赶了过来,秋儿望过去登时便啊地一声大叫,气恼地道:“怎么是他?

慧安望去也是一愣,那穿戴鲜亮的公子可不就是昨儿那钱若卿嘛。

他今儿虽是穿了一身劲装,未曾佩戴那一堆吓人的香囊,但身上打扮却依旧不敢恭维,通身的锦衣自不必提,那头上竟扣了个明珠发圈。说白了就是东珠串成的发圈,那东珠起码有二三十粒,虽没昨儿那颗大,但也颗颗饱满,更难得的是大小还出奇的一样。慧安算是明白了,这人和他那姓氏一般,对自个儿的装扮也是要处处奉行一个钱字的。

只那钱若卿倒似很宝贝那马儿,一脸心急,未曾住慧安这边看,便直奔那发狂的马儿而去。倒是几个小厮见他住上冲,吓得忙将人拉住,劝道:“爷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小的们怎么跟夫人交代啊。您且先歇着,咱们定将胭脂给您安抚住。”

那小厮刚拉住钱若卿便被他劈头盖脸地一巴掌拍开,喝道:“什么三长两短,爷就那么不济事?少跟爷显摆能耐,赶紧给我闪开,要是爷的胭脂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爷就去跳井殉情去,到时候瞧母亲饶不饶你们。”

那小厮哪里敢真放手,死拉着他,冲另外一个胖小厮使了个眼色,那胖子领了意取了绳索飞忙地挽了个套马圈,便冲发狂的马甩了过去,他人虽胖,动作却不马虎,竟一套一个准。

几个小厮倒似都会些拳脚功夫,见他套住惊马,忙都上前帮忙。马儿受了惊,又被如此折腾岂能不疯狂挣扎,顿时便乱踢乱跳起来,钱若卿见此大惊,伸手便冲扭着他那小厮腋下探,小厮似很怕他这拍,登时丢了他便退出老远。钱若卿已是一个闪步,跳上了马,一面拉马一面道:“赶紧给爷捆住它别让它给爷跳残了。”

有他拉马,又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小厮帮忙,很快便将那马四肢上套,待钱若卿跳下马背,几人同时一用力,那马便发出一声巨响躺倒在地。

钱若卿这才松了口气,蹲在地上检查了半晌,也没弄明白那马是怎么一回事。最后只好吩咐那胖小厮回城去抓个兽医过来,自己则抚摸着那马的鬃毛,不断冲那马儿说着话,瞅着却是焦急不已。

慧安已在一旁瞧了半天,见马已被制服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由冲秋儿眨巴了眨巴眼睛,悄声道:“你不是想报仇吗,瞧你家姑娘的。”

她见秋儿眼睛一亮,便款步绕过小亭往钱若卿那边走,笑着道: “公子不知你这马儿怎么了,我却是知道的。

钱若卿闻言抬头,正瞧见慧安举步而来,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后,为她镶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眉目娇嫩艳丽,直晃人眼。慧安今日因要接沈峰,故而特意装扮了一番。穿着一件烟柳色的银错金海棠织锦短袄,下着浅碧色轻柳软枝束腰长裙,披着银狐毛月白斗莲,头上绾着如云的朝月髻,上只别了几朵娟秀小巧的海棠绢花。既清新又不失富贵,整个人瞧着犹如一支白玉兰花苞一般,明媚之极。

她见钱若卿只瞧着自己不说话,便就又上前两步在马儿身边蹲下,钱若卿这才扬眉一笑,满眼兴味地问道:“是你啊,你倒是说说胭脂是怎么了?若说的好我送你千金以作谢礼。”

慧安闻言无话,只道这可真是活生生的散金公子,一掷千金啊。她由不得白了钱若卿一眼,道:“谁稀罕你的金子,我就是着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才忍不住帮你一回而已,你这人怎就那么俗呢。”

说着还若有所指的将钱若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钱若卿倒也不恼,反倒往前凑了凑,笑得一脸讨好 :“沈姑娘请说,要是沈姑娘救了我的胭脂,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允。”

这钱若卿说起来年纪已是不小,这般讨好卖乖宛若小孩,登时便叫慧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退了一步,这才一本正经地道:“你这马是中了邪了!”

听慧安知晓这马发狂的缘由,众人本都盯了过来,哪想慧安竟吐出这么一句来。别说钱若卿,连秋儿两个也愣住了。

却听慧安道:“你瞧你这马儿,无缘无故的突然发狂,还癫狂地自残用脑袋去撞那树,不是中了邪是什么?钱公子不是京城人可能不知道,这西郊当年圣祖爷攻城时可死了不少人呢,就草草地埋在了那头的山坡下,阴气是极重的,晚上这边常能瞧见鬼火呢。你这马儿方才还好好的,突熬癫狂定是被阴气给冲了。”

这年头一般人都信鬼神之说,也轻易不会说鬼神之事,众人本还一脸诧异,听慧安如此正儿八经地一说,再见那胭脂虽被绑缚了四个蹄子仍旧不停地抬起头住地上砸,就又信了几分。只觉还就是这么一回事,这马的表现和人中了邪却是一般的。

登时那方才拦住钱若卿的小厮便面色一变,问道:“那依小姐看该如何是好?”

慧安见钱若卿不语,面上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也不知心里作何想,便欲再说两句加把火,见他那小厮上了钩,倒是心头一乐,道:“我倒是见一道人做法给这中邪的马驱过邪,既敢断言胭脂是中了邪,便有法子将它安抚下来。就是不知钱公子信不信的过我,能否容我一试了。”

钱若卿见慧安双眼晶亮地瞧着自已,岂会不如了她的意,登时便扬眉道:“我当然信的过小姐了,再者说了,小姐就在这里,如若使了法子胭脂还是这般,那我可少不得要请小姐去我那府上坐上一两日了。”

慧安闻言一笑,明眸犹如天上星光一般闪烁一下,道:“可以。”说着便起了身,冲那小厮道:“我瞧那马袋中像是装着一只斧子,小哥可否帮我取来?”

小厮闻言见钱若卿点头便飞快地将那斧子抽出递给了慧安,慧安接过,却道:“一会子我施法你们可都不能打搅,这法术若是被人打断却是不灵了的。”

钱若卿怎会瞧不出慧安是故弄玄虚,只怕是有意要作弄自己,只他实在好奇这小丫头要作何,故而才事事应下,听慧安如此要求一点都不意外,点了点头。

慧安这才吩咐道:“你们都到那边树下,不能太过靠近,这法术会受阳气影响,太多人围在这边可是不行。”

见秋儿和春儿许是怕那胭脂伤了自己欲要阻止,慧安冲两人丢了个安抚的眼神,两人这才随着钱若卿等人挪到了树下。

慧安这才闭上眼睛唧唧咕咕装模作样地念叨了半晌,接着突然睁开眼睛瞪着地上不停踢腾的胭脂便冲了过去,她一把拽住胭脂那漂亮的鬃毛,左手揪住,右手挥起斧头便住上割,割下一缕便扔一缕,眨眼功夫便将那漂亮的五瓣花的鬃毛给生生割的见了皮肉。

钱若卿本还一脸有趣地瞧,见慧安一斧子下去竟割了胭肪的鬃毛登时便傻了眼,可他一愣之下便觉奇怪。

胭脂是匹烈性马,又甚是爱美,平日那鬃毛都不叫除了他的第二人碰的,但慧安如此割它的鬃毛它竟一点动静都没,而且方才它还暴躁不安地用头不停撞地蹭地,这会子竟真安生了不少,这实在是叫他诧异不解到了极点。

他这一诧一愣,再回过神时慧安已然将胭脂的鬃毛给割了一遍,正在进行第二轮的屠戮,再喊停却已是晚了。这便只能面色发黑地眼睁睁瞧着慧安将他辛苦一日才修剪出来的鬃毛给三下五除二地剃个精光。

慧安将胭脂的鬃毛剃光,这才满意地瞧了瞧地上躺着的秃马抽了斧子,拍拍手笑着瞧向钱若卿:“公子瞧瞧,我说的没错吧,胭脂果真是中了邪呢,这不,经我做法已然好了呢,公子可着人将这捆绑的绳套取下了。”

钱若卿闻言,瞧了瞧一地飞扬地马毛,地上躺着的丑马,还有那站在马儿旁边笑靥如花灿烂的慧安,登时心里真真和慧安昨儿那感觉一模一样。

只剩下四个字:该哭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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