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静钦殿,西配阁

第一缕晨光射入窗棂,换职的小太监端着茶点鱼贯而入。

见皇帝靠于椅中一手撑额微做歇息,领头的太监忙回了身子让身后的宫侍停下步子。自己一个人端着温茶悄步

迎上,侯在侧路。

不料上官逸竟顿时清晰,一手揉着眉间,沉吟片刻即道:“江淮水患拨款的回批可有下到户部?!”

“是。”首领太监进了一小步,回应间递了漱口的茶盏,“昨夜就由印侍郎办了去,万岁爷放心吧。”

上官逸接了茶盏端在手中,随着冷笑了道:“放心?!朕不是对他印熙衡不放心,是放心不下江淮两岸流离失

所的灾民。”

“是,是。”大太监忙扯了笑卑躬随着应道,“万岁爷您是心系天下社稷。”

上官逸由着温茶漱了口,偏头吐于金盅盆盏内,接上热帕子敷于面上,由着热气一丝丝蒸腾,声音闷闷道:“

兵部的折子递上来了吗?”

“这会子还没到。”大太监这一声稍显犹豫。

上官逸伸手扯下脸上的热巾甩手扔了上去,怒道:“他彦慕是死着活着?!阿拉善旗叛乱,兹等大事,要他拟

一个平叛西顾的折子怕是等到朕亲自去给他夭亡的儿子上了香不成。”

“皇上,殇子大恸,怕彦大将军迟迟迈不过这坎啊。”随着跪下去的首领太监,一行人接连双膝着地,任谁也

不敢大声喘气。

上官逸略显疲惫的靠回了圈椅,浑身气力减下几分,皱眉叹息道:“再去跟兵部催一催,元帅府亦要去一趟,

叫彦慕三天内入宫见朕。”彦慕确是大才,只于人世间的也脱不开一个“情”字。

领头的太监得了旨意忙退了身子去传旨,上官逸瞅这光景还不到上朝的时候,回了身吩咐道:“法慧师傅还在

持钟阁吗?!传他来灵堂见朕。”

用了几口茶的功夫,一身僧袍素褂的法慧即由侧殿轻步而至,自静妃昨日卯时刻薨逝,他督导数百僧众于交配

殿鸣钟诵经,一刻不得歇息。此时眉间虽染了疲色,但依然双目瞻瞻,出尘脱俗。

“朕今日不想听讲经。”上官逸几步走来,掀袍落坐于身下的蒲团,亦以手相指引法慧坐。

“皇上不听讲经,是想论禅?!”法慧手中捻珠又拨。

“法慧,朕问你,何谓不渡?!”上官逸偏目间淡淡看着法慧的身后,昨夜楼明傲就是站在此处近乎决绝的说

出那么一番话。

“佛祖渡万生之苦,怎有不渡之说。”法慧清清淡淡笑了,声音温和,在他眼中,万生之苦无所不渡,他自己

于这世间便是要化万人的劫难,无论万人是行善抑或是从恶。佛门之中,万生平等。

“用伤害别人的手段来填补心中罪恶的不安,是最懦弱的。连佛祖都渡不了你。”上官逸重复了那女人的话,

复又仰目以视法慧,“佛祖是这般说的吗?”

法慧愣了愣,温润回道:“这话听上去似菩提箴言,只是佛祖并未言此,敢问皇上由何听来?”

上官逸忍不住一笑,流波微转:“朕…还真是被她唬住了,倒是个能说会道的。”

法慧意会不出皇帝的意思,只是道:“佛祖只言,伤人以掩己之过,是为可耻。照着这般句式,那番话,似也

说得通。”

“哼。”上官逸眉间微挑,一手弹了袖间,道,“她这是移花接木,变着法儿戏弄朕,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法慧随着垂下双目,欲由腕间捻出佛珠,却于蒲团间触到那抹玄异的色彩——那是一枚落云簪,上乘金玉,由

翡翠红玉堆嵌而成。于这奢靡后宫并非什么异事,只是同样款式的发簪曾见于楼明傲鬓间别过,神情倏然一抖

,忍不住失了分寸道:“敢问皇上,言中的胆大之辈,可是一位女施主?!”

上官逸微眯了双目,打量了法慧,声音紧上几分,透着与往日不同的压迫感:“果真是圣僧,连这都能猜出来

,却是个女人。是个让朕摸不穿看不透的女人。”

果真是她!法慧手间已攥出汗,回目间多了几丝颤抖:“怎般不透?!”

上官逸盘座于蒲团间,偏了身子言道:“那女人的眼神,朕每次见着都想活生生撕裂了去,想知道深处到底掩

了什么。时而能激动朕起了心思杀她,却又看着她的目色软下心肠,似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法慧紧了紧喉咙,阖言转了几圈佛珠,声音涩然:“阿弥陀佛。想那位女施主是法慧认识的一位菩萨。”

“菩萨?!”上官逸怔然,“那女人怎会是菩萨。”

“我佛不渡无缘的人,不能渡的人,我们就把他当做菩萨来看。”法慧声声喑哑,“那女施主,法慧从来视其

为菩萨。”

“你方不是说,佛渡以万生吗?”

“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法慧眼神中瞬间明灭,想起那个女人,“那位女施主不是与我

佛无缘,而是她历经数劫,恨意无从放下。佛祖要等其勘破‘恨’字方能引渡。”

“那朕…问你。”上官逸微愣,复言,“朕如何看她的眼神,既陌生又熟悉,却又参不透是哪般熟悉。”

法慧淡定一笑,声音轻远:“皇上,您是否由人伤过?!”

“自是有的。”

“那么,再去看伤您的那个人时,眼神还会同从前一样吗?!”

上官逸似听明白了些许,一时间千百种思量,只木木的看着法慧,神色复杂:“法慧师傅,不能再言一步吗

?”

法慧望着他,神色不动,只唇边渐渐染上一抹深意,气吐若兰:“佛陀说,只能言于此。”

上官逸似不甘心,欲要再问,只闻身后传唤道:“皇上,是时候上朝了。”

眉目微转,上官逸略显落寞的起身,再垂头看向法慧时,淡言:“既然佛陀不想说,就由朕…细细想吧。”

“皇上。”法慧忽又俯下身子,佛珠于地砖间轻碾而过,声音恰若由不知名的方向传来,“皇上,那位女菩萨

…日后皇上对她,请以慈悲为怀。”

上官逸脚下步子一愣,笑意微展:“这又是佛陀之言吗?”

“不,是法慧。”周身忽然静下来,无声无息的笑了,为何,他身为六根清净的出家之人竟要为那个女人求情

,且用以自己禅师住持的名义。罢了罢了,她之劫难本就系于己身,此时多一言,亦算是予她化难平灾,“是

法慧求圣上。”

上官逸迎步行至灵堂之外,仰目以视尤觉得这天气大好,雨后霞光初现,湛蓝的天际融着说不穿的情绪。他从

未见过这般明透的天空,似能映出天下的云影,好一副盛世繁华图。

法慧目送上官逸离开,回神至蒲团间,只以袍袖相掩攥上那枚云簪,藏于袖中,释然长舒了一口气。

豫园,东配殿

碧玉瑶木石云榻上的二人皆未成眠,瞪着窗棂前阳光寸寸而入。

楼明傲忽觉得这种感觉不错,平静而安惬,似乎回到了景州那所陋房土屋。然,不得不承认,那几日亦是她过

得最悠闲的日子。初以为自己会不适应黎民百姓的平淡日子,却在离别之时赫然惊醒,寻寻觅觅了许久,那才

是家的感觉——会无聊,却没有寂寞。

无声轻笑,暖意自眉间散开,回眸间复对上司徒远注目于自己的神情,索性笑弯了眉眼,一手戳上他的颧骨

:“不许偷看我。”

司徒远抬手间捏上她的下颔,那里隐约泛着瘀紫,目色渐冷:“他弄的?!”

楼明傲由着他的手劲痛的龇牙咧嘴:“痛。”

他仍不松手,任她做挣扎。一时间,周身寂冷,二人索性相望僵持着。

直到楼明傲终于忍不住眨了眼,满目酸楚,一手拉上司徒远的袖子,故作讨好道:“相公,帮我报仇吧,把他

女人的下巴都捏一遍,绝不留情。”

司徒远顿了下,满目厉色由着这一声散去几分,黯然处盯着楼明傲无声息叹了道:“生个女儿吧。”

“啊?”楼明傲初一愣,眉间微陡,全然不适应他瞬间转了话题,而后又于脑海中回味,伸了手抚平他略紧的

额头,打趣了道:“都说女儿像父亲,我女儿像了你可怎么办?!”

司徒远凝神于她眼中平缓的流波,这女人的调侃似乎从来都很受用,一手抬起她的下颔,这一次动作轻柔,未

捏痛半分,唇…直落而下。楼明傲随着轻调了呼吸,双睫丝丝阖落。

司徒远从来都告诉自己,他这一生只能在意女人,绝不会由着她们丢了自己的心。而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竟

发现是自己在意的过了。这女人总以那么些特殊的方式闯入自己的生活,因着她,一切似乎都要乱了步调。

他开始还是观望,好奇着这女人能使出什么招数,而后却是越发好奇,随着她一并探索,到最后,俨然是自己

无以把持,由着自己陷了下去。

他知道她不爱他,也不会想爱上他。她做那些无意义的事,说尽虚伪的甜言蜜语,亦不是想让自己爱上她,这

只是...她游戏人生,快意洒脱的方式。她就是这般不在意,无论你予她交付多少,她的心永远与你隔着一层纱

,她看你的眼神,似乎可以用来看任何人,那么随意、不经心。她时常寂寞得全身颤抖,却不知自己眼中的流

光,如饴若锦,生生要夺了人命。

司徒远至今都不愿意承认,他似乎败在这女人手中了,竟是败得如此狼狈。偏偏她就算赢了,还是一脸无关己

事的潇洒淡意。

门被猛得推开,小人影套着长长的睡衫抱着自己的枕头立于门棂处。

楼明傲由着那一阵穿堂冷风抬眼,对上司徒远,双唇微离,一手推抵在他胸前,道:“帷幕没放下吧。”

“嗯。”司徒远言着,眉眼尽是淡淡的,由床榻内侧扯过单衣利落的穿上,未回身,却道,“嬷嬷都是怎么教

你的,进门前不吱声吗?”

楼明傲笑着推开司徒远,歪在床头,眼神绕过屏风打量着门边的小人,扬声道:“进门前要先问人,别说我没

教过你。”

司徒墨一瘪嘴,回身关门,绕过屏风即进了内间,立在楼明傲床头,一手还拖了个软枕,拉上楼明傲的腕子即

道:“娘亲,我睡不着。”

“娘亲和爹爹也睡不着,看来我们一家子失眠。”楼明傲一笑,捏上他微凉的鼻尖。

“杨归叔叔打呼呼,好吵。”司徒墨连连叹气,眉眼里做足了可怜状。

“那你就踹醒他。”司徒半卧在榻间,听到这里,突然插了话进来,面色满是不悦。

司徒墨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天天闷着脸不出声的父亲,忙撤了两步,双手将枕头藏到身后,弯腰长鞠了一躬

,战战兢兢道:“父亲,早。”

“嗯。”永远都是这么闷闷的一应,听得楼明傲都忍不住翻了白眼。

“回父亲的话,墨墨踹了,却被杨归叔叔一脚踢下来了,睡态恶劣不说还把墨墨的被子拉去抱着,口水流得稀

里哗啦,墨墨抢都抢不回来。”眨眨长而明透的双睫,菱唇嘟起,粉嫩的两腮气得圆鼓鼓。

司徒远也未抬眼,一手捏上指尖的白玉扳指:“自己黏娘亲的床,尽找些他人的不是。”

楼明傲听罢乐在心里,一脚踢上司徒,甩了眼神道:“心里这么明白还不把儿子抱上床。”

司徒墨倒也不添人麻烦,扔上自己的小枕头,拉着帷幕翻上床,趁楼明傲掀开被衾一股脑钻了进来,挤在怀里

大是舒服的叹了声:“还是娘亲的床软。”

“哼,爬床倒不赖。”司徒远冷眼旁观。

楼明傲见不得他这般冷嘲热讽,抢着答了:“多谢夸奖。”

兰花瓣瓣,朵朵如云,馨香成风,渗过暖风夏意丝丝缕缕沁入。楼明傲紧了紧阖眼于怀中的小人,任孩童浅浅

的呼吸落在胸前,绘成一片暖意,轻柔的吻落在他额头,是醉人的奶香稚气。

司徒远无意间落目于互相依偎沉沉入眠的母子二人,一抹轻柔的笑意悄然浮现。司徒墨的黏床,怕是继承了某

些人儿时的陋习。窗外细碎花蕊偶有飘落,打落在棂间翻滚而下。耳边似乎还荡着当年凤鸣暖阁的轻言笑语

,“我们阿豫…亦是个黏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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