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兵”字,胡仙仙心中隐隐不安。廊州是殿前军屯兵重地,是军营出事?
见她愁眉紧锁,邻桌的乔楚诗轻声问:“仙仙,你身体不适?”
她摇了摇头,在这种场合不宜说这些事。她正在考虑该怎么提前离场,去询问程浩风之时,樊楚瑶领着一个高壮妇人走来。
“仙仙,这位是雷夫人。”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胡仙仙说道:“嗯,真是个好姑娘,难怪我家老头子直夸你。”
胡仙仙见这妇人约五十岁,身材高大,骨骼也比一般妇人粗大,料想这“雷夫人”就是雷狂之妻。那天去雷府,雷夫人去了越州看儿子,没能见面,但听说过她形貌。
“雷夫人是女中豪杰,贫道慕名已久,可惜上次去府上没能见着雷夫人。今日得见,幸会。”
雷夫人豪爽大笑两声,揽着胡仙仙和樊楚瑶的肩头说:“幸会,我们都是女中豪杰!看着你们我就高兴,谁还敢说女人不如男人……”
“嗤……她两个是女中豪杰,你是母老虎……”嗤笑声很响亮,后面的话语声很低,说话人的座位虽离太皇太后主位远,也还是得顾忌着。
“霍家的,我就是母老虎又怎么啦?总比你这小蝎子强。”雷夫人的声音可没压低,太皇太后侧目看向她们。
说话的那个妇人也是约五十岁,生得白皙瘦小,她冷笑接话:“堂堂马军都督夫人,怎的还是改不了土匪习气?”
雷夫人听得双眉竖起,大步向前就要与她吵起来,胡仙仙忙拉住雷夫人:“今夜欢度元宵,所说都是玩笑话。嗯,贫道不知那位夫人该怎么称呼,请雷夫人代为介绍。”
“她呀,哼哼,了不得呢,是霍家的人……”
雷夫人没有明说,胡仙仙只得将目光投向乔楚诗。乔楚诗起身说:“仙仙,那位是霍侍郎之妻,霍夫人。”
“霍夫人,贫道有礼了。”胡仙仙向霍夫人稽首。
霍夫人笑着还礼,又上下打量胡仙仙:“我儿眼光不错,果然是好姑娘。仙仙,别和那母老虎混在一起,莫被她带累坏了声名。”
“哼,我和我家老头子都当仙仙亲闺女一般,我将门虎女,你那怂包儿子哪配得上?”雷夫人将胡仙仙拉到身旁。
胡仙仙有些愣怔,这两位贵妇是唱的哪一出?她可跟她们都不熟……
樊楚瑶看着那场面有些着急,不停地向乔楚诗使眼色让她想办法,乔楚诗默想片刻后向太皇太后禀奏:“太皇太后,碧洗宫今夜要放孔明灯祈福,能否容许贫道先行退席?请太皇太后恩准。”
“祈福乃是大事,愿国泰民安,准你先行离席。今夜欢聚,不必拘束,有要事者,均可先离席。”太皇太后说话时眼角余光看向雷夫人、霍夫人。
借着机会,胡仙仙、樊楚瑶及部分不喜欢应酬的人都告辞离去。出得摘碧馆,雷夫人和霍夫人竟都挨近胡仙仙。
“二位夫人,贫道有急事,恕不相陪!”她可顾不了她们在呼喊什么,急往鸿胪寺而去,边飞边发灵符知会程浩风。
她到得鸿胪寺外,程浩风正好出门,急切迎上她:“仙仙,把贺登泰发的符给我看看。”
接过符后,程浩风默念着符上的字,他眉头越皱越紧,突然高声说:“廊州兵……变!应该是兵变!”
兵变,而且是屯着殿前军精锐,离京很近的廊州营发生兵变,那就意味着京城堪危!
程浩风扬手将符纸化为飞灰后,渐渐镇定下来。
他沉声嘱咐:“你先设法再联系贺登泰,看能不能探听到更确切的讯息。如若不能,你亲自飞去廊州探查。仙仙,拜托了。”
他重重握了握她的手,又说:“我去向皇上禀明情况,你保重。”
两人匆匆分别,胡仙仙迅速飞往寥州,想约见贺登泰,再探详情。
程浩风回宴会厅后,让党本安通传韩泽熙,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报。
韩泽熙见程浩风焦虑不安在角落等待,忙让党本安宣口谕说:“皇上不胜酒力,需小憩片刻,各位大人慢饮。”
韩泽熙离席后与程浩风立刻到了侧旁小花厅,待摒退左右人等,程浩风再说:“廊州兵营极有可能发生兵变,但还没有确切消息。请皇上暂停宴饮,召马军都督雷狂和厢军马递铺将军叶冠英议事。”
“兵变?”韩泽熙惊愕反问,随即就叫人传雷狂和叶冠英来见。
四人见面商议几句后,认为此消息可靠度很高。同时,也分析出诚郡王不断在京中挑事却没有大行动的原因,诚郡王一直只是在扰乱他们判断。
他们只以为诚郡王会联合各藩起兵,关注的都是各王府府兵和各藩属厢军动向,没有想过他们会直接策反殿前军。
不得不说,诚郡王背后的谋划者真是高明,看似按兵不动,却是在用对方的军队来攻击对方。
“廊州出事,他们下一步很可能就会直取京城,是否该召各地属军进京勤王?”韩泽熙忧虑发问。
“不可,引虎打狼会使得天下大乱。”程浩风立即反对。
“确实不能调在外驻军入京,其一会乱上加乱,其二会令边关防守空虚。要是内乱未平,又引得番邦、戎人、狄人趁火打劫,就会内忧外患交加。”雷狂平常性情急躁,遇大事反而沉稳。
韩泽熙点点头,对叶冠英说:“那有劳叶将军再探明廊州详情,并以朝廷慰问各地官兵之名,探查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生变乱。”
叶冠英领命去了,雷狂再奏说:“皇上,弹压各地官兵之事需由兵部上下官员和三军都督出面,守护京城安危就由国师负责。”
“贫道义不容辞。”程浩风向韩泽熙稽首。
韩泽熙郑重向他们说:“天下安危就交托二位了,待消息确定,朕再具体分派。”
因诸事未定,不能先自乱阵脚,韩泽熙不久之后就返席再行宴饮。
雷狂推脱伤病提前离席,暗中传令自己所辖部属加强戒备。
程浩风则暗里约见郑天霸、陆开尊等等人,知会变乱之事。
胡仙仙戌时初刻离宫,戌时末刻途经廊州前往寥州。在廊州上空她觉得戾气冲天,一阵心惊肉跳之感突然袭来,就急往廊州营而去。
她不认得去的路,但兵营所在有威武之气,她是循气而行。然而,到得军营上空,只见卫兵往来巡逻如常,营房整肃有序,没有变乱征兆。
她惊疑片刻,想起兄长是骁骑营上甲军廊州营将军,决定寻到兄长再问。
血脉相连,气息相近,胡仙仙隐身于营房中辗转寻找,半柱香之后就感应到兄长所在位置。
她飞身而入,却见胡勇刚与十余个亲兵都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
胡仙仙赶紧扯去兄长嘴里的破布,一声“哥哥”唤出,久违的兄妹情激荡,她眼角有些湿润。
“好妹子,别哭。”胡勇刚连啐两口唾沫吐出污物,皱眉急切说道:“赶快上报,诚郡王要在子时举兵反叛!”
胡仙仙急以灵符报讯给程浩风:兵变属实 子时起乱
报讯之后,她再为兄长和其他人解缚,细询详情。
胡勇刚说廊州东、西、北三个方向皆有驻军,总计二十余万,全是殿前军精兵。各营的大小将军有八成都叛归诚郡王,剩下的两成拥皇派,要么被暗杀,要么被捆绑,所以外界不知有变。
“与你同样忠于皇上的将领还有哪些?分别关在何处?”
胡勇刚说道:“还有三个没被杀,你是要去救他们?”
胡仙仙点了点头,让兄长和他的属下带路,前去救人。
有卫兵发现胡勇刚逃脱,但未能呼喊就丧命。胡仙仙不能直接杀凡人,但她能隐身击晕他们,哪些没被击晕的就由胡勇刚他们杀掉。
救人很顺利,要将这总共五十余人送出军营却成了难题。胡仙仙的雾隐无隙网一次能带五人飞出,要无声无息往返十余趟很艰难。
最后决定,先送几个人出营,再端掉一个岗哨,破开营侧门接应。
先送出五人,破出缺口后,胡仙仙再返回,护送余下的人往缺口冲去。
不巧有卫兵碰见,那卫兵大喊。
胡勇刚飞掷手中铁矛,射穿那卫兵胸口,但还是迟了一步,那卫兵死前发出袖中响箭。响箭入空爆响,营中兵丁涌来追捕。
胡仙仙急忙让兄长他们快上马逃走,她掣出红雪拂尘扬手阻击追兵。她没有打那些追兵,而是以拂尘扫起冰屑石块挡住他们。
一路追、一路挡,胡勇刚他们也不停回身反抗,从廊州营到廊州城外延伸出一条血路。
胡仙仙见再这般下去,兄长他们如何能到得京城禀告详情?
她凌空立定,面向追兵厉声冷喝:“反叛朝廷,其罪当诛!尔等助纣为虐,天降刑罚!”
然后,她尽御灵气,使出慧心玉剑,竭全身之力横劈而下!在那些追兵之前生生劈出一条深三丈、宽三丈的沟壑!
追兵们只见黑夜中剑光冷熠,劲风夹着沙石乱飞,前面凭空出现深沟。他们都有些胆寒,眼见自己就要掉进深沟,急忙勒马停步。
吓退追兵,胡勇刚他们得以逃脱,飞驰往京城而去。
到得京城郊外,胡仙仙见已离城门不远,就让胡勇刚停下,落身在他旁边说:“哥哥,你去找霍飞直接带你入皇宫,将廊州具体情况禀报皇上和国师。我还有事,就护送至此。”
“好。仙仙,你怎么脸色有些苍白?”
“无妨。”胡仙仙淡淡答道,催兄长赶快入城。
待胡勇刚走后,她猛然弓下腰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以她的功力要劈出那般深沟,真是拼了命在做,已是受了内伤。
她调了调呼吸,拿出常备的疗伤丹药服了,再往寥州而去。贺登泰所发的符没写完就发出,表明他遇上了危险,她得去探明到底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