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周岁,母亲肖淑岚带着我和妹妹苏雨回了老家,于是我转了学。
我们住在我的爷爷家里。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老头,正如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他总是皱着眉头,用一种很嫌弃的眼神打量着我。小孩子的感觉总是相当敏锐,我的内心像被针扎过一样。在他面前,我努力地做到乖巧听话,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他每次看向我姑姑的儿子时,却总是眉开眼笑,眼睛里满是疼爱之意。
我的爷爷在打内战的时候,左腿被国民党的飞弹射中,留下了残疾,他总是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村里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苏瘸子。爷爷退伍后就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卖部,虽然挣不到大钱,但也是过得舒心安逸,嚣张跋扈。
爷爷睡在东炕,我们睡在西炕,中间是灶房。
我们母女三个人挤在一起。有一天睡到半夜,我被噩梦吓醒了,坐起身子平复自己的情绪。月光正好,我一抬头,看见一个黑呼呼的人影正紧紧地贴在窗户上,我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刚想喊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我的爷爷,我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他赶紧提着裤子回了自己的屋子。我并没有多想,自己的爷爷能有什么坏心思?
后来我又发现了好几次,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把熟睡的母亲摇醒。母亲看见窗上有人,还没等我解释,就大喊了起来,惊动了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二伯跟二妈。
我爷爷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解释,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二伯跟二妈嚷嚷着误会,也回了自己屋子。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过了一段时间,我渐渐的觉得有些崩溃。我就像一只小兽一样,每天警觉地盯着窗子。母亲睡前也把门和窗紧紧地反锁起来,门上再顶上一把椅子。
我问母亲:“咱们为什么不去姥姥家住?”
她叹着气说:“你姥姥不让我们回去住,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我突然很想我的父亲,想的掉了泪。母亲看出我的异样,问我:“想你爸了?”我点头。
她轻轻叹道:“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写信回来,生活费也没有按时汇过来。”
我再也没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母亲收到一封信,不是父亲寄来的,而是邻居寄来的。
母亲满脸疑惑,她立马拆开信,看了起来。
看着信她的脸瞬间就变了色,她的表情因为愤怒变得狰狞。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判断,想必父亲又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看完信就直接把信撕的粉碎,当晚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我跟我妹妹去了我姥姥家。
姥姥家离学校有些远,两公里的路程,每天我都是步行上学。母亲在家里和姥姥一起用棒槌织花边,小的一个能换三元钱,大的一个能换十几块钱。
就这样,我们四个女人生活在一起,简单平淡。转眼我就升到了五年级。
父亲回来探亲,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还给我们带来了生活费。一路上他怕丢,就把钱装在包的最内侧,外面又套了好多层,和别的行李一起,捆扎的严严实实。
父亲回爷爷家打了一声招呼,就飞奔着去了姥姥家。
母亲见了他,冷冷地问:“行李呢?”
父亲:“在我爹那。”
母亲接着问:“行李里都是什么?”
父亲:“土特产、我的衣服和你们的生活费。”
母亲冷笑着:“你现在回去看看吧,钱已经不在了。”
父亲听了有些生气。“那是我爹,难不成还偷我东西?”
他说完气呼呼的回了我爷爷家。
一进家,他便傻了眼。包已经被拆开,里面的衣服丢的到处都是,钱真的不在了。
父亲去问爷爷。
我爷爷抽着个老旱烟,慢条斯理的说道:“是我拿了,怎么样?你媳妇一点也不孝顺老人,你赶紧跟她离婚吧。离了婚,我保证这钱一分也不少的还给你们。”
父亲吃了憋,赶紧来找母亲商量。
母亲早就不想跟他过了,就应着这件事说:“你不是着急钱吗?那咱就假离婚,等你把钱要回来,咱们再复婚。”
父亲真是不带脑子的,一点没有看出来母亲的真实意图。
第二天早上,我背着书包去上学,远远的就看见我姑在村口站着,叉着腰,我上前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她直接把我的书包抢走了,还把我推倒在地上,恶狠狠地说:“想要书包,让你爸拿钱来换!”
我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得罪她了,然后哭哭咧咧的又折回姥姥家。
父亲听了没当回事,还笑着说:“那人个是我妹妹,不能怎么样,我陪你去上学。”
父亲把我书包要了回来。
晚上回到姥姥家,正吃着晚饭,我姑冲进我姥姥家,进门就扯着我母亲的头发,我姥姥上去拉架,被我姑按着揍,我直接慌了神,抓起东西就往我姑身上扔,我姑连我一起打。父亲在那里站着就像根木头一样,看着这几个女人撕扯在一起。末了,他才上去帮忙把人拉开。
我承认,这个时候,我是恨他的,我觉得他一点不向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就是一个无用的男人。
我们的学校,在爷爷村子正中间。我姑的家,在村口,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我怕自已再被她打劫,就从她家后面翻着山过去,我实在太委曲了。
上着课,老师叫我出去,说有人找我。我一出教室,我姑就扯着我衣服,在校园里撒泼,说我把她打坏了。她连着去学校闹了我好多天,当着我同学的面,打滚、骂街。
我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想去死,想要摆脱这种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