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多晶万没料到聂天成竟把二叔关押在这胡记山庄内。仿佛对方料定自己不敢胡来, 或者也不惧自己的人秘密调查二叔的关押地点。
在聂天成的要求下,郑多晶撇下李快嘴等人,让他们在厅中静候着, 自己则被蒙上了一块黑布, 由聂天成的侍女牵引着, 亦步亦趋的跟着聂天成走。
郑多晶方向感本就不强, 被聂天成带着七拐八绕, 又似乎过了什么机关暗道,走了大半日方才停下。聂天成虚咳一声,侍女会意解下郑多晶眼上蒙着的黑布, 默然静立一旁。
郑多晶慢慢睁眼,适应光线。入目的是一道石门, 只留一口小窗。石门旁守着一溜儿的黑衣密卫, 个个身强体健, 看情形,郑多晶自认打不过。
聂天成极有风度地开了石门的机关, 放郑多晶进石室与郑多铎一叙。自己则在石室外置了把太师椅,翘起二郎腿悠然吃起茶来。
郑多晶见石室内虽然简陋,但该有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小桌上还摆有一些糕点瓜果,想必聂天成并未苛待二叔。
郑多铎本郁闷无聊侧卧在榻上休息, 听见身后石门动静, 马上转过身一看, 竟然是三娘!他忽的跳起来, 讶然失声:“三娘, 你怎么也被关进了了?”
郑多晶见二叔衣着齐整,只形容枯槁、精神略有不济, 身上似乎并无什么伤口,心中略安,安慰他说:“二叔不用担心。我是被国师请来的。我只需帮国师做一件事,就能救出二叔了,委屈二叔再等些时日。”
“怎么?聂天成利用我威胁你?!唉……三娘你要小心呐,不用顾及二叔,万不可轻信国师,那人绝非善类。”
石室外的聂天成耳朵动了动,鼻子里轻哼一声。
郑多晶摆摆手道:“无妨。侄女我心中自有分寸。二叔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郑多铎叹了口气,摇头道:“都是因为那个畜生……”
原来,郑多铎之所以被诱捕,正是因为郑经商向国师献计捉拿他,试图用他来挟制郑多晶。这其中郑经商出力不少。
因郑多铎手中有太子令牌已是众所周知,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郑多铎在烈焰政商两界已经小有影响力,因为太子的关系,暗中盯着郑多铎的人也不少,确实不宜明目张胆就把人绑了。
郑经商为了不打草惊蛇,以身作饵,装模作样向郑多铎叙说叔侄情分,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郑多铎信以为真,本想着以后有机会与哥哥沟通一番,让这孩子回家认祖归宗,不料一切只是陷阱。
郑经商以联手拓展业务为由,引郑多铎来胡记山庄一叙。此时郑多铎已经放下心防,欣然前往,正中圈套。外人因知道胡家与国师关系密切,兼之胡家在烈焰的首富地位举足轻重,因此即便知情,也不敢贸然动作。
郑经商就此身陷囹圄,吃了个哑巴亏。被关押的日子里,他只从送酒菜的侍女口中套出是国师捉拿他,却万没料到国师只是利用他引出郑多晶罢了。
郑多晶闻言轻哂,看来这个便宜弟弟对自己依然怀恨在心呐。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与郑多铎寒暄了一会儿,劝他安心之后,郑多晶便出了石室,淡然看着聂天成,“你现在要我怎么做。”
聂天成仿佛极为云淡风轻的一笑:“不急。你打点一番,明日随我去见老皇帝吧。我会派人上门找你。”
郑多晶冷哼一声,明日?还说不急?
聂天成仿佛看出郑多晶的想法,苦笑道:“老皇帝的身体等不得了,能不能熬过这两天还两说。对了。你如今在太子府中落脚?搬出来吧。我一会儿着人安排一处庄子,你先住下。”
郑多晶一哂,这么急让我搬出来,为了方便控制吧?也罢,今日回太子府私下好好与慕容瑾商量商量对策。虽然应了聂天成,但是如此坑慕容瑾的事她还真做不来。最好的结果是慕容瑾的皇位保住,她的二叔也成功救出。
想到这里,郑多晶忽然提出:“既然让我搬到你安排的庄子里住,不如让我二叔也一道去。反正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怕我们跑了。而且我也信不过你。万一我帮你做成此事,你却反悔了怎么办?所以,还是让二叔与我在一处我比较放心,为你办事也不遗余力。”
聂天成眼中精光一闪,面色沉了下来,怪声怪气的说:“奉劝你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
郑多晶咬紧牙关,坚定而倔强地直视对方。
“送客!”
聂天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郑多晶又被蒙上黑布,由侍女牵着走了出去,回到厅中,李快嘴等人都等得有些焦躁了,他们见了郑多晶,这才心安。
聂天成不再出来露面了,倒是胡记山庄的主人胡老爷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谦恭有礼的终于露了面,礼数周到的送了郑多晶出门。又遵从国师的吩咐,派了手下的人去拾掇附近的一处庄子,准备给郑多晶住下。
郑多晶回到太子府。她屏退左右,与慕容瑾在房中秘密相商了大半宿,终于定出了应对章程。他们决定兵分两路。慕容瑾负责派人秘密救出郑多铎,同时秘密联系心腹将士严防宫变;郑多晶则负责顺着聂天成的意思,给他的假圣旨顺利盖上玉玺。同时,她必须见机行事,秘密讨一份真圣旨。
对方谋划良久,想必宫中也有内应。如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奋力拼死一战了。
仿佛聂天成极不放心慕容瑾,他派来接郑多晶搬家的人来得极快。慕容瑾原本极力反对,担心郑多晶的安全,反被郑多晶制止。在圣旨落玺前,聂天成不会对她怎样。而且有李快嘴这一高手跟着,她倒不是特别担心,关键时刻脑袋灵光点,总能找机会逃脱。而似玉,因为不会武功,则被留在太子府。
郑多晶带了李快嘴和两名太子培养的女卫,随聂天成的人迁居。
翌日一早,聂天成就迫不及待邀请郑多晶入宫,并特意让她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衣饰。妆成后,郑多晶一袭白衣似雪,飘飘若飞。聂天成见了笑容更深,不禁抚掌道:“你这一打扮,与你的母亲果然像了个十成十!老皇帝见了,只怕魂都要飞了。到时候无论你说什么,依老皇帝对步云烟的执念深情,哪有不应的道理?何况,长期用药,他的脑袋已经不太清楚了。为了郑多铎,你一定会尽力的吧?”
“哼。”郑多晶懒得搭理他。
聂天成不怒反笑:“你现在这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也似极了步云烟,甚好!”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子掏出一卷金灿灿的黄绢,递给郑多晶:“这可是圣旨,只需说服老皇帝在上面落玺即可。务必成功!”
郑多晶眸光一闪,伸手接过,藏入袖中。
聂天成阴阴一笑,入轿。
郑多晶在聂天成安排的另一顶轿中坐下。太子府的两婢轻云、胧月以及乔装易容后的李快嘴随行。好在聂天成没有计较她带了自己人。这家伙似乎有恃无恐,势在必得,丝毫不惧的样子。
郑多晶提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时间紧迫,也不知慕容瑾那边怎么样了。郑多晶一路担心着,很快就到了烈焰皇宫。
刘贵妃和二皇子慕容子复早已收到消息在宫中静候。
卜一出轿门,刘贵妃看向郑多晶的眼光就是一戾,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倒是慕容子复这个草包,看到郑多晶就移不开眼,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郑多晶眉头轻蹙,嫌弃地别过脸。
聂天成极为熟络地与刘贵妃寒暄了片刻,便由刘贵妃引了郑多晶去帝王寝宫见烈焰老皇帝。
慕容子复魂不守舍欲要跟随,却被聂天成拦住,急得抓耳挠腮直跺脚。
刘贵妃听得身后儿子的动静,心中更是厌烦,当下便加快了脚步。郑多晶急忙跟上。李快嘴等人见无人出声拦阻,便也默默低头跟上。
聂天成身边的暗卫凑近他身边,意有所指的小声说:“主公,这……”
聂天成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无妨,不过两三只小鱼小虾,任由她去。量她们也飞不出我的手心。走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说罢,聂天成看也不看慕容子复,转身就走。慕容子复被孤零零晾在原地,气得直跳脚。他想了想,又偷偷往父皇宫里溜过去。
郑多晶来到帝王宫殿外,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丹药香气,不禁皱了皱鼻子。李快嘴眉头一皱,手中用内力极快的弹出一粒小丸,在空气中化开,散发出极淡的香气,与药香混在一起,他这才眉头舒展开来。
刘贵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郑多晶,做了个“请”的手势:“皇上在殿中等候多时了,云烟姑娘请吧。”她把“云烟”二字咬得极重。
郑多晶似笑非笑看着刘贵妃道:“如此,就谢过贵妃娘娘了。”
刘贵妃但笑不语。
郑多晶推门而入。李快嘴等人正欲跟进,却被刘贵妃派人拦住:“诸位勿慌,只需在殿外等候就好。”
三人颇有默契地止步,按兵不动。
进入殿中的郑多晶只觉光线昏暗,只龙床上有一干瘦的身影,不时传来吭咔的咳嗽声。
郑多晶缓缓走近。
龙床上的人别过脸看着她,忽然死气一片的脸上光芒大闪。老皇帝勉力半撑起枯瘦孱弱的病体,激动得颤抖:“云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