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遥合上蓝色的笔记本,用指尖揉了揉眉间,把笔记本放进抽屉里,看到抽屉里面整齐的笔记本上边有一张名片,那是于稚给她的名片。拿回来后有段时间一直爱不释手,之后忙于工作就和记录案件的笔记本放到一起了。
看到这张名片,脸上的倦容舒缓了许多,她拿起名片,不明所以的反复的看起来,虽然只是张简单的名片,她却莫名的由心的喜欢。
夏子遥双手放到桌子上,像是玩弄一个新奇事物一样玩弄着这张名片,回想着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有同学聚会的时候……
夏子遥一边回想着,脸上也显现出了甜蜜的笑容。
双手落到桌子上时,才注意到早上拿的报纸还没有看呢,在最后一版写着最近这个城市发生的恶劣案件——面具杀人案。
似乎这个案件有段时间了,那时候好像目击者还是一个孩子,他说好多动物杀害死的一个人,但警方并没有采取他的证言。看来又发生了新案件,被摄像头拍下来是几个带着动物面具的心理有问题的人。
夏子遥叹了口气,为什么无论哪个城市里都会有那么多迷失方向的人呢。
她手指不自觉的反转着于稚的名片,突然想起来不如找他问问这个案件的情况。
夏子遥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于稚的家,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她不过还是住在租的办公楼里面呢。
走在于稚住的小区里面,拿着他的名片,看着距离他的住房越来越近,自己也越来越紧张了起来。手心也开始出汗,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好像要上台演讲一般。
看到在他家楼下有一个卖烤地瓜的,老远就闻到这个香味了,也觉得肚子饿了起来,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好想过去买两个烤地瓜吃,也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但转念一想,从下边吃不大好,而且吃完了去和于稚谈话,总感觉自己很不礼貌,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嘴里一直飘逸着一种烤地瓜的味道。
夏子遥忍了忍,进了这栋楼,坐电梯上了十四楼,心随着电梯上升了起来。感觉这个电梯上升的好快啊,自己的心狂跳不以。她走出电梯,深呼吸,明明自己只是来问问案件的,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她跳了两下,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心跳平稳了许多,争取让脑袋空白,把紧张感都从脑中赶出去,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夏子遥敲了敲于稚的房门,紧张的等待着,没有听见里面的声音,再次敲门的时候,突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士。
她有几分为难的着急的表情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夏子遥起初吓了一跳,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个女人,正在考虑该怎么给她解释自己来的目的,避免这个女生误会,想不到这个女的像无视她一样,直接转头回房间了。
夏子遥也慢慢走进房间,她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内心有些酸酸的,虽然只是想来询问案件的,但看到这里的女主人的时候,心里还是不是个滋味。
在客厅里面,于稚正仰在沙发上,双腿翘在面前的茶几上,上边放着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对夏子遥打了声招呼,并没有问她来的原因,甚至都不多看她一眼,反而懒洋洋的注视这面前这位刚才开门的女士。
“如果我下个月内那钱还不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帮帮我吧。”女生着急的恳求着。
“这种事情我管不着,你知道高利贷是违法的,你怎么还借,我可没有钱帮你还。或者你可以直接报警,找我也没用,又不是我靠私人关系就能把这事解决的,我又不认识什么黑社会的。”于稚说道。
“帮帮忙吧,我曾经帮助过你,我是走投无路了,就算找警察他们也不会管的,毕竟借高利贷就是违法的,警察是不会管的,所以我想请你出个面……”
“对不起,无能为力,你走吧。”于稚毫无表情的说道,面对女人的着急,他一丝同情心都没有。
“你太过分了,过去你四处找证据的时候,是我帮你弄到手的,现在找你帮忙了,你就推三阻四了,真是混蛋。”女子生气的抱怨着。
于稚耸了耸肩,“当时我也给你好处作为报答了,我从不欠别人人情,尤其是你这种贪小便宜还斤斤计较的人。”
女子皱着眉头,好像不明白于稚为何如此评价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招惹面前的男人,以至于对她如此反感。她忍着气说:“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用不着。”说完,他再次喝了一口咖啡,一副毫无所谓的表情说道。
“你会得报应的,你查案做的那些丑事别人也会知道的。”气急了的女子威胁道。
“无所谓。”于稚说道,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女子生气的看向夏子遥,好像在向她投诉这个男人对她的不公,然后气汹汹而走,狠狠的甩了房间的门,恨不得把门甩坏。
“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夏子遥打破僵持的气氛,问道。
“那个女人令人看不惯,是一个斤斤计较贪小便宜的女人。”于稚说道。
夏子遥点了点头,于稚坐起身,继续说道:“我也是刚回来,之前在楼下买了个烤地瓜,临走的时候看到她正来,也买了两个烤地瓜。她一开始没认出我来,本来我想和她打招呼的,结果她做的事让我很反感。”
夏子遥扬了扬眉,问道:“什么事情?”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随着于稚的话语问道。
于稚深呼了一口气,好像回想起来还是令他生气,解释道:“她买了两个烤地瓜,是五块三毛钱,他硬给卖主五元钱,说五元就行啊。没等卖主反应过来,她就走了,卖主也没有和她计较。没走多远,她又走回来了,拿出来了一个说那个凉了,换一个热的。谁知拿了一个比刚才放下的还大的,然后也没多说,只是说比那个地瓜大了一点,也没多给钱,接着就走了。”
夏子遥笑了起来,“就为了这点事情生气啊,卖主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啊?”
“哼,我就不明白了,现在的人去市场买东西,几毛钱几毛钱的使劲给卖主便宜,往往有个零头的时候就让卖主省去了。但去超市的时候,就算贵几毛钱,也不会讲价,这些人讲价是真的为了省钱过日子,还是这样为了贪便宜讲价格形成了一种习惯。并不是为了真的省了几毛钱,而是为了讲价格。”于稚说道。
夏子遥又笑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哪一个买菜的不都讲价格,去超市想讲价格也没法讲啊,都是明码标价的。你知道现在买菜用电子秤的都有作假的,当然便宜几毛他们也都有数,毕竟卖的那么贵。”
“为什么卖的那么贵,为什么这些人在称上作假,不都是相互的吗,就是因为每个零头都省去了,生意不好做,只好作假。都是因为天平的一边歪了,所以另一边为了平衡,他会加重这边的砝码,什么是诚信交易,就是一边的诚信没有了,换来的对方也没有了诚信。”于稚生气的说道。
“你过去是不是也卖过菜啊,怎么好像深有感触一样啊。”夏子遥不解的问道,没想到面前的男子那么小心眼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于稚转开话题问道。
“刚才那个女子怎么了,借高利贷了,怎么来找你了,而且你还摆出个臭脸,好歹人家还是来求你的。”夏子遥替那子女说道。
“借高利贷的,你知道借高利贷的都是违法的,那些都是黑社会的,找他们贷款不是没事找事嘛。明明知道是违法的,政府不会保护她,她还要做违法的事情,她早该想到应该承担后果的。现在担心自己受到伤害,想找我出出头,帮帮忙。你知道这种事情警方是不会管的,我代表的是一名警察,对她无能为力。”于稚无所谓的说道。
“哼。”夏子遥有些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怎么了?”
“你现在的言论和刚才说的那些不正好是相反的吗?”夏子遥有几分生气的说道。
“什么意思,怎么了?”
夏子遥因为于稚那似乎不负责任的话语回想起了刚大学毕业办理侦探资格证的时候,去办事处处处碰壁的情形,那时候为了办这个证件,跑过多少路,心里受委屈又无法反抗。
她生气的争辩道:“就像你说的一样,高利贷都是违法的,那些人还去贷款,是自找苦吃。政府之所以不保护那些违法的,是为了杜绝人们去借高利贷,避免他们受到伤害。”
于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但是就是因为如此,那些人才会大胆的放高利贷,而且为了追款不择手段,因为那些借贷的人本身就是违法的,警察是不会管的。因为你们不允许他们这么做,那些做这些行业的人才会更大胆。如果反过来,政府不允许放高利贷,那些借贷的人们会受到法律的保护,会怎样呢?”
“那样会有更多人去借高利贷。”于稚说道。
“就像你刚才所说,交易就像一个天枰,一个重了,另一个就会寻找平衡。如果每一个借贷的人都会受到法律保护,或许会有很多人去借贷。那那些放贷的他们岂不是做吃亏的交易,因为借贷人受到法律的保护,你们严惩放贷的人,那哪还会有人放高利贷呢,只会放高利贷的越来越少,因为没人愿意做亏本的生意。最后那些借贷的人都找不到地方借高利贷,因为那些放贷的人都不是傻瓜。”夏子遥说道。
于稚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辩解。
“就是因为你们的不作为,只为人民定法律,规范条条框框,而企业的条条框框太少了,力度太小了,所以那些黑企业为了挣钱有恃无恐。即使被国家抓住,挣得也比罚的多,所以那些人才那么大胆。就像埃利希说的一样,法发展的中心不在立法,不在法学,也不在司法判决,而在社会本身。拉基斯也说过,人们在利用法律所给与的保护他们的权利的机会时,财产是一个决定行因素。”夏子遥说的有些气愤。
“怎么了,看你生气的样子,不会你也借过高利贷吧。”于稚开玩笑道。
“你们这些人就像是白社会,和黑社会是敌对的,但我们的社会是灰色的社会。你们两个社会只是在相互维持平衡,都在赚取着灰色社会里的利益。表面上都是做着正当的事业,实际上在想法争取我们的利益。我当时大学毕业办理侦探资格证的时候,就是到你们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办的,每个人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好像我求着他们办理一样。那些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多少人想着少服务啊,一看快到下班时间了,直接就不办理的,他们的利益最高,你可以看看,政府的人们,踏入黑社会或者踏入白社会的人,他们和生活在灰社会的人们是不平等的。”
于稚抱着双臂,听着面前的女生,第一次听到灰社会这个词,不过他不知道如何反驳她,因为他知道现在这种地方和人民的确有些事情发生,都是因为证难办,脸难看。而政府人员,包括公务员或者有钱人,的确在很多方面能高人一等。
“那我也算踏入白社会的人了?”于稚笑着说道。
“你忘记了我们进入侦探学校时校长说的话吗?不要因为踏入社会就改变了我们做人的原则,我们对那些对的事,对那些人一定负责到底,一定不让人们受委屈,我们要还原真正的真相。学校、老师如何教给我们坚持原则,是最好的东西,就因为当时证难办,我才选择绝不当警察的,我要站在灰色社会的这一边。你早早的离开了学校,被警方看重,你觉得或许是好事,但我看不然,你少上了这几年的学,亏大了。”夏子遥好像在和于稚吵架一样。
“很多事情是个别人的关系,他们并不能代表我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于稚耸耸肩若无其事的说道。
“个别人?当然是个别人,都是那些有权利的个别人。就像是强拆的,那些受伤的人,你亲眼见过吗,那些皮开肉绽的样子,如果你们这些人去管的话,怎么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呢。那些生活在白社会的人是不会管黑社会如何欺负灰社会的我们的。如果有那个城市里面发生这种事情,市长直接被撤职,你看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吗。就是因为利益没有到自己的头上,所以没人会关心我们。”
于稚耸了耸肩,他说不过面前的女神,本来他就不喜欢和人争论。“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情,是为了和我吵架的吗,我并没有招惹你吧。”
夏子遥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说了声对不起,“我想我还是走吧,不好意思,没什么事。”
夏子遥离开后,于稚坐在沙发上,正要拿起咖啡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想起过去入学时的兴奋和那时候的理想,自从被警方挖走后,或许因为自己的骄傲,已经离别了过去的理想,好像距离自己的原则越来越远,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成为警察后,一直一路风顺,而且的确带来很多便利,也有很多看不惯的地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听了夏子遥说的话,似乎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了,自己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夏子遥走下楼,竟然生气的都忘记了坐电梯,不过走了这一段倒让她气消了不少,好像不该对于稚大声说话。
再次又来到了卖烤地瓜的这里,她要了两个烤地瓜,才发现卖主是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动作十分缓慢,这才回想起于稚说的话,如果那人的确为了沾些小便宜,对他真的很不公平。无论是卖主递给她地瓜,还有找钱的动作,都慢吞吞的,好像行动不便。那些省钱讲价的,是真的为了节省,还是已经成为了习惯。看到这个老人从这里卖烤地瓜,难道就不能少节省几毛钱吗,却又回来换个大的地瓜转身而走,或许那个女人的确是个贪小便宜的人。
拿好地瓜,夏子遥正巧与几个警察擦身而过,去于稚的楼的方向去。
难道那个女人果真把于稚告了吗,就像听说过的,于稚为了破案,会做违法的事情来获取线索,那些警察不会为此而来吧。
夏子遥缓慢着走着,不时的回头看看于稚的楼栋方向,看那些警察是来找谁的。
她不放心的一直在附近徘徊着,直到两个警察押着于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吓了夏子遥一跳……
夏子遥走后,于稚坐在沙发上思考着,手里玩弄着警察的证件,上边还有他天真的笑容,现在自己很少有这种表情了。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于稚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同事,证件放到桌子上,捏了捏自己的脸,因为夏子遥的那些话让自己的表情僵硬了许多。他慢悠悠的去开门,果然是两个警察站在门口。
“怎么了,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于稚笑着说道,他知道他的同事不会没事穿着工装来找他,而且两个人表情还很严肃。
两个人没有回答,面对自己的同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一直等着你们呢,知道你们就找我调查。”于稚笑着说,想缓解两个人的情绪,不就是被那女的背后捅了一刀嘛,都是自己人,很快就会结束的,最多受到警告算是严重的了。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后边有些矮的警察问道。
于稚想了想,昨天晚上的确没有不在场证明,想不到这个女的连昨天晚上的事都知道。
“我一直在家里,怎么了?”于稚看着一脸愁容的贾旭说道。
想不到两个人的表情立刻变了,“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接呢?”
“没听见,我打到静音了。”于稚解释道,不过看两个人的表情,总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头一样。
“昨天我晚上来找你了,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
于稚耸了耸肩,悄声说道:“我昨天晚上的确不在家,我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你们随便调查吧。”他想他的朋友应该会猜到他那时候在干什么。
“你的案子不是我们调查,因为我们太熟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申请到来带你去警局的。”站在前面的身材微胖的纪岩轻声说道:“可能帮不上你的忙。”
于稚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没事,他们还能怎么着我啊。”
站在他身后的贾旭露出担心的目光,两个人都阴沉着脸色带于稚走,说道:“对不起,公事公办。”
于稚点了点头,偷笑了起来,用得着那么深沉吗。“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早想到有这一天,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几个人没有回话,两个人像押犯人一样押着他们的同事,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三个人下了楼,直到三个人走到夏子遥身旁的时候,于稚笑着对夏子遥做了个鬼脸,意思好像在说被那个女人揭发了。
就在这时候,贾旭终于忍不住了,轻靠到于稚的旁边,低声问:“人真是你杀的吗?”
这下可把于稚吓了一跳,看得出夏子遥的脸色也变了,她也听见了。怪不得两个人的脸色不对,原来以为他杀人了。
于稚笑了起来,觉得真是好笑,回答道:“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