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双眼,看见肖恩站在门口遥望着她,“该吃药了。”
肖恩冲她微笑,他前方天花板上的感应灯自动亮起,他晃了晃他手中的玻璃药瓶,紫色的药水在灯光下泛起紫水晶般的光泽。
看样子,肖恩已经知道她和阿门特先生的交谈出师不利了。
她无法从阿门特先生那里得到额外的资源和支持,肖恩的微笑或许是为了安慰她。
她将思绪切回眼前,站起身来,从肖恩手中接过紫色药水,乖乖的一饮而尽,脑海中黑白的画面变回彩色,锐利而清晰。
以往这时候,她大约脑中会灵光一闪,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
这次却事与愿违,那些彩色的画面,幻化成抽象的线条,光怪陆离,干扰她的神经,让她的思考变得荒诞和混乱。
“知道吗?被你从x-case基地救出来的小伙伴,他们有的愿意和你一起冒险,参加你的拯救行动计划。”
“你是说除了康柏溪和卡伦?”她有些困惑的问。
“对,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人愿意加入,你会接受他们吗?”
她坚定的摇头,眼圈有些泛红,内心似乎被触动了。
不过,不,绝不,她找了很多人帮忙,一起配合,才把这些小伙伴从x-case基地的魔窟救出来,她不能让他们再跳入另一个魔窟的。
就算他们现在仍在养病和修整,没有接受惊奇人才公司指派任务,那也绝对不行。
因为,有一点可以肯定,元老史都力比元老多米尼克更加危险,势力也更为强大。
她摇摇头,她向肖恩开放了意识波,肖恩会理解她的想法。
“卡伦和康柏溪那边有了些进展,他们想让你过去看看。但是我这边,我读取了所有被元老史都力所囚禁的星奴的意识波,我能感受到他们被病毒侵袭后伤口难以愈合的痛苦。
“我也问了那些从x-case基地被救回来的小伙伴,毫无疑问,病毒是在他们身上测试后,由x-case基地研制的。
“地球人一直在研究对付我们这些异星客的方法。至于这种病毒的成分和制作方法,我仍然毫无头绪,停滞不前。”
肖恩无奈的摇摇头,他有些恨自己能力不足,病毒学并非他擅长的领域。
“别担心,也许我可以问问休格医生,毕竟穆尔在记忆银行给休格医生留了不少记忆。”小可安慰肖恩道。
************************
卡伦将每一位被元老史都力囚禁的星奴传递来的意识波的信息进行了整理。
他尽可能提取出来他们每一位所在的水下囚室的所有细节信息,用幻影世界的建造师模块组和程序,将其重新复现,存储在他所开辟的一块私密空间。
意识波就像是通感设备,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和另一个人的大脑直连,你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人的身体,感知着对方的思维和情绪。
目之所及,皆为他目之所见;心之所感,皆为他心之所想。
意识波如同一缕薄雾,一缕阳光,在宇宙中飘荡,又如同一股无形而强烈的引力,被另一股力量吸引着,引向一个新的存在,如同穿越维度的冒险,一个灵魂在另一个身体中的奇幻交织。
小可并不喜欢用意识波探查别人的思想,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权利不受其他人的影响、侵扰和侵害。
但是她为了查找线索,还是要将自己设身处地置于另一个人的境地。
幻影世界真是方便的工具,卡伦很快就建造和复现出了这一切。
她独自坐在雷哲所在的这间地下囚室,长羊毛绒的地毯柔软和温暖。
她想起一句话,“不舒服的自由也比舒服的监狱要好。”
她四处环顾房间整洁,所有生活设施和健身器材一应俱全。
一面墙壁上是一个巨大的弧形窗户,窗户外面是增强现实的全息影像,变幻着风景,森林、阳光、山川、湖泊、海洋、沙滩,色彩斑斓,美轮美奂,亦梦亦真。
这么做也许是担心囚室中的人被囚禁太久,会被逼疯,精神错乱。
也许,窗户外面的全息影像随时可以变成阴森恐怖的地狱角落,如果被囚禁的人不屈从,不妥协。
这之前更情愿相信这是元老史都力给自己布置的一处无坚不摧的地下堡垒,一个隐藏自己踪迹的秘密据点。
很显然,元老史都力给自己提前布置了很多个这样的秘密据点。不,也许这些地方本就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他是给那些他认为有价值,想要利用,但是却不听从他指挥的人准备的,这些人不仅仅是星奴。
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囚禁他们,然后又用奢华舒适的生存环境逐渐软化他们,日复一日,侵蚀他们的思想,逐渐让他们失去反抗意识。
他们无处可逃,就算鱼死网破,用极端手段破坏了地下囚室,逃出去就是水底,水底沉重的压强会把他们的骨骼和肌肉压得粉碎。
这是一场心理游戏,一场精神控制的游戏。
雷哲的一部分意识波碎片被卡伦编进了程序里去,触碰着在小可的感知。
那是雷哲刚被抓住,从休眠仓中转移到一间临时囚室中的场景。
四壁由厚重的金属构成,墙壁上覆盖着藤蔓般的藻类,看起来仿佛已经沉入了深海的黑暗。
室内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各种湿漉漉的藻类在墙壁上滴水,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
黑暗,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蔓延。
黑暗和恐惧,如同传染性极强的病毒,渗入血液和身体。
唯一的光亮来自于一个小窗户,通过厚重的玻璃,透过水的阻挡,雷哲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水,但那似乎是无法触及的自由之地。
这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时不时传来鱼类的阴森低吼。墙壁上挂着锁链和铁环,作为禁锢的象征。
房间中只有一张粗糙的铁床。上面覆盖着陈旧的海藻状图样的被子,上面血迹斑斑,他揭开被子的一角。
伴随着窗口处射来的微弱的灯光,雷哲看见一具尸体,喉咙被割开,渗出的血水亮晶晶,如同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腿上的伤口,伤口仍未能愈合,轻轻一碰,伤口撕裂开来,血汩汩涌出,他的腿刺痛的感觉似乎永不停歇。
地上铺满了潮湿而发霉的稻草,唯一能让他稍微躺下的地方。
这里没有温暖,没有人性,只有沉闷的潮湿和无尽的寂寞。
水下囚室是一个绝望的地方,一个被深海吞噬的囚徒的最后一站,一个失去一切的灵魂的监狱。
这一切不是真实囚室的场景,雷哲当时被戴上了幻具或者被穿上了幻衣,一个幻影世界中的囚室,那就是雷哲当时所面对的,不得不妥协和屈从的现实。
血肉之躯,毕竟不是钢铁之躯,经不起摧残。
身体被囚禁,但如果意识和精神尚能偷偷去幻影世界透一口气,任凭是谁,都禁不起该等诱惑。
雷哲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大喊大叫,却似乎是一场默剧,嘴唇在挪动,却没有声音。
眼前的一切如烟雾般扭曲变形,雷哲的意识碎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