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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二……”冯来时急忙拦他,已是晚了,他话既出口就跟泼出去的水一般,再想收回来可难了。

冯来时今儿应了他去拽顾程,本是瞧着他二人近日有些冷,虽不知怎么个缘由,却想着,在一处也这些年了,怎也有些情份,什么大事说开了,还能不揭过去了,越搁在心里,岂不越成了疙瘩,才想就着今儿与他们说和说和,却哪里想到这尹二竟是惦记上了顾程身边的人,这话说到哪儿都站不住理儿,也不是外头院中的粉头,一双玉臂万人枕,给你便给你了,这可是身边的人。

冯来时忽地出了一身冷汗,这尹二不是找死的,惦记上大姐儿了吧!那可是顾程心尖子上的肉儿,听他家里的婆娘说,如今府里的三娘都要瞧大姐儿的脸色呢,可见受宠,昨儿还听说有了身子。

顾府到如今可还没后呢,这独根苗儿投在大姐儿肚子里,顾程还不更宠上天去了,哪里舍得给旁人,若他瞧上的不是大姐儿或许还好些,却盼着他千万万千的莫在说下去,顾程岂是好惹的。

想到此,忙笑着打圆场:“仲华真真吃醉了,越发胡说八道起来。”说着给尹二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是盼着他赶紧住嘴,哪知这尹二跟着了魔一般,不禁没退缩,反而眼巴巴瞧着顾程,把冯来时给急的脸红脖子粗,奈何就是没法儿。

顾程眸色沉暗下去,盯了他半晌儿,忽地笑道:“不过一个丫头值什么,倒不知尹弟瞧上了哪个?”

冯来时听顾程的话头不对,忙去扯尹二:“仲华可真醉了,怎想起丫头来,你若稀罕丫头,待明儿我替你寻两个绝色的来,让你好生受用一番,这会儿却当吃酒吃酒。”尹二这话都说出来了,哪还能收回去,索性一咬牙道:“实不瞒哥,弟瞧着哥身边的徐大姐儿可人伶俐,想着娶她进家来当个正经的二房夫人,哥若成全,弟誓不忘恩。”

顾程听了,忽的哼哼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挑。”蹭一下站起身来:“家中尚有急事,少陪。”袖子一甩,转身走了,把个尹二晾在当场。

冯来时忙快步跟出去,到了大门外追上顾程,一把扯住他道:“哥,哥莫恼,莫闹,想今儿多吃了几盏酒,他醉狠了,却冒犯了小嫂子,赶明儿等他明白过来,我必拽他去与哥磕头赔罪。”

顾程脚步未停,出了门,旺儿早牵了马来,他翻身上马,坐与马上,马鞭一指里头道:“他醉什么?这是认真要夺爷的心头好呢,你可知上回在千户府中,他便调戏了大姐儿,今儿还敢来求爷成全,真当爷是活王八了不成,此等大辱,若咽下,愧生了七尺之身,莫再劝,与你无干。”马鞭一甩,飞速驰去。

冯来时急的在原地跺了跺脚,却也无法,回身又进了尹府,到席上,见了尹二披头就道:“莫非真疯魔了不成,那徐大姐儿如今是他跟前最得意的人儿,你难道不知,却怎敢谋她?”

尹二也知自己闯了祸,只还有些不甘的道:“不过一个丫头,想来也不多着紧,若着紧怎不正儿八经纳进府去,还搁在书房做什么?”

冯来时道:“你真真糊涂,正是心里着紧,舍不得放到后院去,才拖到了如今,你可知昨儿才诊出那徐大姐儿有了身子,你今儿还敢开口要她,岂不是正戳在他的痛脚之上。”

尹二听了脸色骤变,若大姐儿有了身子,自己今儿谋她,却大大的不妥了,怪道他如此恼的去了,思及顾程的性子,不免有些后怕,忙扯住冯来时道:“哥,你跟他毕竟情份不同,如今又是亲戚,这一回可要帮着弟圆回才是,若能说和,弟愿使一百两银子与兄做个跑腿儿钱。”

冯来时眼睛一亮,心道这倒是笔横财,脸色略缓,长叹一口气道:“倒不妨你是个色胆包天的,怎敢当面去谋他的人,也罢,瞧在我们多年兄弟的份上,便替你跑一趟。”

冯来时想的也简单,虽说大姐儿如今得宠,说到底儿不过一个丫头,再说尹二这就是嘴头上的把式,虽失了体统,终没成事,为了个丫头,不值当的就闹翻去,回头摆上一桌酒,让尹二赔个礼还能不过去吗,自己跑跑腿儿,白落下一百两银子,天下哪里寻这般好事去,便颠颠儿揽在了身上,寻思今儿顾程正在气头上,不好说情儿,待明儿一早再去寻他便了,从尹府出来就回家去了。

再说顾程,平白惹了一身不痛快,心里暗恨,上回的事儿还没完呢,他倒越发往上找,要说这尹二也不算个眼皮子浅的,也素来知道自己的脾气,还敢来谋大姐儿,那是正经上心了,想起他还去大姐儿的舅家,越发气不顺,一张脸连半分笑模样儿都不见,跟个黑面神一般。

大姐儿这会儿刚吃了晌午饭,就着那腌梅子,倒也吃了半碗粥下去,便让人撤了桌子,她靠在炕上,仍皱着眉翻医书,也知翻了也是白翻,却跟得了强迫症一般。

顾程进屋正瞧见她歪在哪儿看书,不免气上来,几步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拽下来,啪一声扔到一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这样不知珍重自己,刚吃了饭就看书,赶明儿成了个瞎子,看你如何?”

徐苒愣了一下,只扫了他一眼,便知不定在外头有什么不痛快,这是要寻事儿呢,徐苒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顶了回去:“便是瞎了,也用不着你养活,你着什么急?”

若搁平常,大姐儿说便说了,顾程只当个笑话听,今儿听在耳里,却真刺到了心上,想起那尹二,顾程满心的火窜上来,阴沉沉的道:“不用爷养活?你心里想着谁呢?”

徐苒被他吓了一跳,瞧他脸色倒有十分真气,心道,这是朝她撒气呢,当她出气筒不成,今儿若忍了,日后不定还要怎样变本加厉。

想到此,连着冷哼两声:“说到底,我也不是你的妻妾,纵是买来的丫头,也有赎出去的一日,你若瞧我烦了,也用不着拿话儿来挤兑我,你若应一声,这就让舅舅拿钱来赎我出去,一分银子不差你顾家的。”

顾程听她又提起赎身之事,不禁大怒,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这可是哪家的规矩,跟爷如此说话儿。”力气大的炕桌上的盖碗转了几转,窗户外头的李婆子听的胆战心惊,迈脚就要往里闯,却被旺儿一把扯住,小声道:“大娘这会儿可去不得,去了说不准更坏了事。”

旺儿心道,爷可也是,当初这规矩就没立下来,到这时候想起立规矩了,大姐儿可是那么好摆弄的人吗,说不得就要大闹一场。

刚想到这儿,果然听见大姐儿道:“规矩?什么规矩?翻墙而入,奸了自己的儿媳是规矩吗?,把儿媳纳在身边是规矩吗,你顾府里有你这样的爷,还说什么规矩,真真笑话,若真要规矩,今儿咱们谁也别过了,反正这张脸早就丢尽了,还顾及什么,大不了一死倒干净。”说着袖子一扫,把炕桌的茶盏杯盘呼啦啦扫到地上,从炕上蹦下来,跑到那边博古架上,挨个的往下拽,哪个值钱拽哪个,拽下来掉在地上没摔碎的,她还要去那边搬了杌凳来狠狠的砸,一边砸一边道:“过什么,我也看出来了,活着也没指望,不如死了的好,还什么珍重保养,横竖肚子里是个孽种,没了更干净。”说着抄起那边的靠枕便往肚子上砸。

这下可真把顾程唬着了,顾程原不过就是心里不痛快,憋了点儿邪火,家来瞧见她看书,怕她伤了眼睛,才教训了她几句,谁想却招出她这番大闹来,从她那张小嘴儿里蹦出的话儿,真如刀子一般,一句比一句利,且瞧这劲儿头是真不想活了。

顾程哪里还敢跟她闹,忙过去一把抱住她,夺了她手里的靠枕远远扔到一边道:“这可是闹什么呢,爷说了什么,说了什么?惹的你这样,爷不过说的玩笑话罢了,怎你倒当了真,真伤了自己,可怎么好?”

“伤到自己?”徐苒哼了一声:“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是怕伤了你的孽种吗,放心,便是这个没了,你有的是老婆,后院里好几个,外头还不知多少,让她们挨着个的给你下,下一窝,姑奶奶这儿不伺候了,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抱着我做什么,不说规矩吗,这是哪家的规矩?”

顾程忙道:“不说规矩了,不说规矩了,是爷说错话了还不成吗,你怎就这样不依不饶了,爷给你陪不是,爷的大姐儿,惯来是个最守规矩的,这样成了吧!”

徐苒还想若能借着这个由头把孩子闹没了才好,无奈半点儿感觉都没有,见顾程服软,也只得偃旗息鼓,挣开他,掀帘子进里屋去了。

顾程瞧了瞧被她砸的那些,不禁有些肉痛,这丫头还真是识货的,专找贵的砸,招唤人进来收拾,他忙着又跟了进去,只见大姐儿一个人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还在哪儿生闷气呢。

顾程想起刚头这番事,暗叹一声,怎就成了自己的不是了,却知她如今娇,身子娇,性子更娇,不哄着又能如何,便过去,挨着她坐了,去拉她的手,被大姐儿没好气的甩开,往那边挪了挪,顾程又去拉,她又甩开,这么来回折腾了半天,才被他拉在手里。

顾程凑在她耳朵边低声道:“你还恼起来了,这番大闹,可不连爷的面子都没了,外头的下人听了去,背地里不定怎样笑话爷呢,哪是爷给你立规矩,生生就是你给爷立了规矩,你想想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什么奸了儿媳,什么孽种,这些话可是能说的,偏你口没遮拦。”

徐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是大实话,你听不得,是因为心里有鬼。”顾程忍不住嗤一声笑了:“有什么鬼,便是儿媳又怎样,万岁爷还抱着自己的儿媳睡呢,爷算什么?”说着,倒起了调笑的心思,搂着大姐儿亲了一口道:“既是儿媳,怎不叫一声爹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