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帅呀,咋不让娃儿们进城?”大红狼哈哈大笑着说道:“早就接到了大帅的消息,知道你要带着娃儿们过来,我还专门准备了住处,你却让娃儿们露宿在城外。”
“这也是为了锻炼他们。”张启阳说道,“真要是到了战场上,露宿荒野的时候居多,哪里有那么多早就准备好的住处?”
“大帅说的也有道理!”大红狼道:“这些个娃儿们,总是在军校里边,吃的好住的好,应该让他们吃点苦头,要不然就全成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了,就应该这么锻炼一下才好。哦,对了,我家里那个兔崽子在哪儿?可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那小子了。”
“洪长安他们在后营,我陪洪将军过去吧。”
“不用,不用,大帅你忙你的就好,我只是去看看儿子罢了。”
“那好,洪将军请便。”就在大红狼迈步要走的时候,张启阳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对大红狼说道:“后营的口令是服从!”
口令?
啥口令?
大红狼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大帅还真行,竟然弄的好像真的一样,对这帮娃儿们就应该如此严格。”
在几个亲兵的陪同之下,大红狼来到后营。
虽然时间还早,后营的营盘已经扎下来了,还竖起了三层营栅,并且挖出了两道拒兵壕,看起来很象那么回事儿。
当大红狼靠近的时候,临时搭建起来的哨塔上猛然传出一声呐喊:“止步,口令。”
大红狼笑呵呵的说道:“是我,大红狼,洪长安他爹……”
“口令!”
看着哨塔上那两个过分年轻的学生兵十分认真的样子,大红狼笑道:“我是……”
还不等大红狼把话说完,其中的一个学生兵猛然吹响了竹哨,尖锐的竹哨声显得极其刺耳,另外一个学生兵则直接开火,朝着大红狼面前几步远的空地放了一枪,用更大的声音高喊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口令!”
虽只是警告性的开火,也把大红狼吓了一跳,他怎么没有想到那学生兵竟然会真的开枪。
“口令是……是服从。”
说出了正确的口令之后,那个端着火铳的学生兵依旧不允许他靠近营栅,而是仔细问过了姓名和来意之后,让他们在原地等待。
时间不长,洪长安快步跑了出来和父亲相见。
“我的儿,又长高了不少,还比以前壮实了很多。”
父子二人已一年没有见过面了,如今在商城“老家”相逢,自然欢喜的很。
和父亲的热切态度相比,洪长安则显得有些冷淡,甚至带着些埋怨:“父亲也是老行伍了,应该知道进出军营要对口令的规矩吧?”
这个规矩大红狼当然知道,为了的避免闲杂人等或者是敌方的细作潜入,但这根本就不是在两军阵前,而是在大后方,根本就没有必要使用口令,但儿子说的却一点都没有错。
“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教训起老子来了。”大红狼笑骂着,身手去摸儿子的脑袋。
这本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洪长安却下意识的闪开了:“父亲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我还有事情要去忙呢。”
“你能有什么正经的事情?”
“挖沟。”
“挖沟?”大红狼愣住了:“挖什么沟?”
“排水沟啊?否则的话,若是下雨岂不是要泡起来?”
营盘内外一定要有相互连通的排水沟,这是基本常识。
但是,大红狼看了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火爆晴天的,怎么可能会下雨?挖的甚么鸟水沟?吃饱了撑的吧?”
“军规就是军规,不会因为客观条件而有丝毫改变。”
儿子说的这句话大红狼并不是很明白,估计是在说不论晴天还是雨天这排水沟一定要挖。
虽然大红狼也赞同严格治军,但这些孩子们这么干,把军规当做神圣不可更改的金科玉律,则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因为过分的真实,反而显得有些虚假了,就好像是在演戏一样。
大红狼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儿子和以前的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洪长安的体态和外表上,更多是一种内在的变化。
具体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大红狼却又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儿子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要冷淡的多。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儿子的这个样子却让大红狼有种不知从何说起的尴尬,只能没话找话的说道:“你们来的人好像不多吧,干嘛还要扎前后两个营盘。”
“这是军事机密,不可对外人提起。”
“我是你老子,不是外人。”
“非我营中之人,即为外人,还望父亲理解。”
“你……你这孩子……”大红狼无奈的苦笑着:“上了两三年军校,你小子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我专门准备了些你最爱的吃食,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会跟着我回城去了吧?”
“孩儿此时此刻的身份是军人,不能擅自离营!”说出这句冷冰冰的话语之后,洪长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淡,有可能会伤害到热心的父亲,态度稍微有所缓和:“我知道父亲是好意,但孩儿已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望父亲体谅。孩儿此来,专为杀敌,父子团聚之事来日方长,不妨以后再说。”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敌。
这话说的虽然很硬气,却把大红狼给逗笑了。
杀敌?
就你们这帮半大不小的学生兵?你们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吗?
看你们一个一个穿着笔挺的制服,装腔作势好像真的军人一样,其实根本就是来游山玩水开阔眼界的。
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你们的张校长咱们的张大帅知道你们全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娃娃,想借机然你们看看真正的战斗。
还没有上过战场呢,就说出杀敌的大话来了。
杀敌可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做到的,需要真刀真枪的生死相搏,那是血与火的考验,是在死人堆里翻滚的事儿,不见识一下百战老兵的悍勇,不见识一下战场上的残酷和血腥,这些个娃儿就永远只是学生,而不是兵。
“你老子我,还我有的那些兄弟们,不敢说真的身经百战,大大小小也打过七八十场了,下次打仗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们,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到时候别被吓尿了裤子就算你们是条汉子!”
面对着百战余生的父亲,洪长安的神态虽然还算礼貌,但却缺乏应有的那种崇敬:“我知道父亲和各位叔伯都是百战余生的豪杰,我们将踏着父兄们留下的足迹继续前进。但你们真的已经不行了,不论你们接受还是不接受,这都是不可逆的事实。”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大红狼,要不是强自压制,以他霹雳火爆的脾气,大耳刮子就已经呼到儿子的脸上了:“你说甚?我们不行了?老子十四岁开始当兵打仗,十六岁晋队首,二十一岁那年率领兄弟们冲阵,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你罗伯父和我在绥德大战三万官军,激战半个月……”
洪长安很有耐心的听着父亲又一次说起他的辉煌历史,这并是因为他想听这段早已经被说起过无数次的往事,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一直等到父亲把话说完,洪长安才终于开口:“父亲说的不错,您和我罗伯父,还有那么多的叔叔伯伯们,确实能打能拼,这是事实谁也否认不了,孩儿也从未否认过,并且以次为荣。但这毕竟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在全新的战斗模式面前,如父亲这样的冲杀除了送死之外毫无意义。真正的战争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儿子,对身经百战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语,已经把大红狼给气笑了:“好,好,好,你说老子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儿?那你小子给我说说,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儿吧?”
“还是不要说了吧,因为就算我说出来父亲也理解不了。我只能说,父亲所经历过的那些所谓的战斗,不过是两群人之间的械斗而已。”
“械斗与战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以父亲的固有思维,真的无法理解新式战争,不过您很快就要看到了。到时候父亲自然会明白!”
“以后,打仗的时候,父亲最好不要冲的太靠前。”
大红狼原本已经被儿子气了个半死,听了这句话之后顿时心头一暖,因为同样的话语他的夫人经常提起,要他不要傻乎乎的往前冲。
毕竟兵凶战危,冲的太靠前了难免会有所伤损。
这是一句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才会说出来的叮咛之言。
原来以为这是儿子对自己的关切,听了郎太平后面的半句话之后,大红狼差点没有当场气死:“以后的战斗会以全新的形式出现,父亲的舍命冲杀不仅毫无意义,而且完全没有必要。”
老子的舍命冲杀毫无意义?全无必要?
要不是老子舍命冲杀,哪有你小子的存在?
大红狼正要臭骂儿子几句,后营中传来两声悠长的哨响,洪长安赶紧说道:“哨声即军令,孩儿必须要去集合了,父亲千万保重。”
说完这句话之后,洪长安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只留下大红狼还在原地呆呆发愣。